——“有奴隶诗人,他唱苦难的秘密,他用歌叹息,他的诗是荆棘,不能插在花瓶里。”
“有战士诗人,他唱真理的胜利,他用歌射击,他的诗是血液,不能倒在酒杯里 。“
——绿原《诗人》
晚上,张云卿在活动室低吟这首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是控诉。文学社的众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社长,现在喜欢上半夜在活动室里吟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被魔鬼附身”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总之,十分贴切。
陵光看着张云卿一脸严肃的对副社说:“我被魔鬼附身了。”这之后,被魔鬼附身这个梗就传开了。当然,大多数人也就听个笑话,要知道,这位文学社社长的脾气本来就古怪非常。陵光也不知道张云卿具体想做什么,但是看张云卿日常努力学习,准备着社团招新的诗歌,陵光也不好对他的个人爱好说什么。只能想,也许张云卿的性格就是这样,带着点文艺的疯狂。
下午文学社的例行会议,文学社终于把招新用的诗歌给创作完成,陵光在张云卿的肩膀上,仔细阅读这首诗歌,不由说:“可以,你的切入点不错,这首诗虽然不算是什么绝妙诗歌,但是一定能让霍音产生共鸣。”
张云卿说:“所谓‘诗言志,词言情’,诗歌本来就是要激发出人们内心最真切的情感的。更何况,我们选择的还是歌行体。”雄浑壮阔的歌行体,文学社的社员给这首诗找了首激扬的配乐。霍音,她是个爱诗之人,她心里还有藏着的豪情壮志,她会来文学社来面试,申请加入的。
排练了好几天,那社团招新日终于到了。陵光小红鸟盘旋在空中,用神念和张云卿交流。
陵光:“我看见霍音了,就在你前方七点钟方向。”
张云卿:“好,各部门就位。我们马上开始。”
霍音心情不太好,她来昙花大学几个月了,上课不太听得进去。她本来就不喜欢经济专业,可是家里人应是逼着她改了志愿,他们说:“学文学有什么前途,写诗有什么前途。”她不会反抗,就只能听从。可能,霍音想,写诗确实不能养活自己吧,就只能当成一个爱好,永远埋葬在心里。
忽然,她听到一阵激扬的音乐,从前面传来。周围人说:“那是文学社在招新,他们自己写了诗歌,今天正要朗诵。”
霍音停住了脚步,文学和诗歌,她想去听听,反正现在也没有人阻止她。
霍音走进了,听见有个女声低吟到:“雁声寥落雁城头,将军驻马北风收。”这应该是一首边塞诗,似乎还是歌行体?霍音想着。
“四面羌笛连塞管,角声零落漫寒秋。”“夔鼓一声扬旌旗,指使三军破残寇。”
“三军阵前轻死生,刀尖迸出冷光透。”“归来残声入残阳,戍边白骨没青冢。”
“朱笔流丹十二卷,卷卷都是血生锈。” ……
“鸦声耿耿不觉夜,星河烂漫明月洲。”“中军帐中人不寐,寒夜独自听刁斗。”
“登楼独自莫凭栏,凭栏独自莫回首。”“万家灯火山万重,故里更在重山后。”
霍音想,气势还不错,但是没有见什么出彩的地方,都是铺陈直叙。
然而下一句却是:“当年不肯嫁刘郎,一骑绝尘出云中。”
什么?霍音震惊,原来先前铺陈只是为了点出这是一个女将军吗?
“裙钗珠玉锁箱箧,巾帼欲求万户侯。”“当年春风描眉处,闺阁西畔画楼东。”
“红妆未着貂裘蔽,峨眉不扫鬓先秋。”“新妇还唱花嫁曲,我血早代胭脂流!”
在台上念诵的女声极为豪放,特别是后面几句,霍音极为喜欢,也许是和自己产生了共鸣。她想,她是做不到“当年不肯嫁刘郎,一骑绝尘赴云中”的。但是后面那句“红妆未着貂裘蔽,峨眉不扫鬓先秋。”她却很有感概,在为自己的理想而自由奋斗的时候,也许真的不在乎其他东西吧,红妆都没穿过,那打仗的貂裘却都要穿破了;蛾眉还不怎么描画,那鬓边的头发却都白了。
霍音想,这也许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她思考了很久,决定去文学社看看,能不能加入。她想要见见写出这诗的人们,她心里的火还没有灭。
陵光见到霍音面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却忽然坚定,他知道这事成了。不容易,张云卿干得不错,这是他第一次做任务呢,却做得不错。陵光把他心里想的这话告诉了张云卿。哪知道张云卿却说:“没必要夸我了,这又是什么第一次做呢?我确实是第一次做任务,但又不是第一次做人。“随即他有又笑了笑:”不过你的夸奖我接受了。“
接下来,张云卿想着这些日子自己做下的铺垫,霍音只要进了文学社,他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展开了。张云卿摩拳擦掌,等待着那天。
不出所料,霍音果然加入了文学社——由张云卿社长亲自拍板的:“她就是那种魔鬼都喜欢的才华。”众社员浑身冒着冷汗:“社长,您真不觉得自己和魔鬼这个词杠上了吗?”而张云卿才不在乎他们想得是什么呢,他在脑海里和陵光交流计划:“所以说,我觉得我们得让霍音坚定自己。”
陵光在他脑海里咯咯地笑:“这说难也不难,你要多多鼓励她,不过这个鼓励的方法你要自己掌握,我会及时给与你霍音的反馈。”
张云卿点点头:“放心,我早就拟好了计划。”他抽出霍音入社的时候交的材料,还有她写的那首诗:“我知道风的消息,它今天带来了玫瑰和露水的香气,它一定是缠绵地轻抚过一对爱侣。”张云卿回忆着霍音的命运线,从其中抽取到了一个细节:霍音在今天,似乎会不小心摔下池塘。
陵光问:“所以,你是打算救她,和她拉近关系?”
张云卿使劲摇了摇头:“我才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欺骗别人,我要搞就搞个大的。”
说着,他打通了霍音留下的电话,电话“嘟”了几声后接通了,对面传来霍音的声音:“喂,请问你哪位?”张云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掐着嗓子发出了一连串尖细的笑声,把霍音惊得立刻远离了手机,几秒后,霍音又把手机凑近了耳朵,问:“喂?”
张云卿立刻正常说话,仿佛刚才那一连串的笑声不是他发出来的,他说:“霍音同学是吗?我是文学社社长,我很喜欢你的诗歌……”
电话那头,霍音小声的“恩”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不过,还不够好!”张云卿提高了音量:“还没有达到我的标准呢,算了,谁让你这么令我喜欢呢……”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幽幽地说:“我这次只会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说完这句话,张云卿马上按下了挂断,对面只听得一阵忙音。
霍音吓了一跳,她不敢回话,因为对面的语气太过于阴森可怕了。这?霍音听说过文学社社长脾气古怪,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难道这是他在嘲讽我写诗不好吗?
霍音这么想着,不由情绪有些低落。
陵光对张云卿的这一套操作迷惑不解,问:“宿主,你这真的不是在打击她吗?”
张云卿忙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为她继续写诗找一个理由罢了,这个理由会让她不得不继续写下去。”他思索片刻,说:“能帮我把霍音落水的那片湖区的完整景象给我看看吗?”
陵光立刻帮他调来了影像,张云卿观察了一会儿,说:“行,等会她落水了告诉我一声。”
陵光问:“你不阻止?”张云卿答:“有更要紧的事。这个湖挺浅的,对了,陵光,你可以制造幻觉吗?”
陵光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范围和持续时间都有限。”说罢,陵光演示了一遍。
张云卿看着,笑说:“就是这个效果。”
霍音心神不宁地走在学校人工湖边,她扶着栏杆,想看看风景,不想那栏杆年久失修,竟然一下子就断了,霍音站不稳,摔进了湖里。霍音挣扎了一会发现水很浅,只到她膝盖。霍音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了,不断感叹着自己倒霉。忽然,她眼神直直看到湖边有一块尖利的石头,要是她位置再偏一点,她的脑袋就会正好砸在那块尖利的石头上。霍音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这是,她的手机响了,是张云卿的电话,霍音接通了电话,张云卿幽幽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这就是惩罚。”
霍音毛骨悚然,她声音尖细,问:“什么?”
张云卿只是不断的重复那个词语:“这是惩罚,你上交的诗歌不够好,不够好,不够,不够!”他轻轻笑了一声:“但这是第一次,我原谅你了。”他说完这话。霍音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尖利的石头消失得无隐无踪,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霍音声音哆哆嗦嗦地问:“你到底,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对方挂断了电话,霍音耳边一阵忙音,然后她背后的湖岸上传了一个声音:“我是‘梅菲斯特’。”这是一个魔鬼的名字。
霍音转身,朝岸上看去,张云卿整个逆着光,站在阴影里,他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右手拿着一个手机。
此时,张云卿疯狂在脑海中说:“谢谢陵光,我刚刚差点就迷路了,吓死我了,还以为赶不到这边来。”
陵光大体看明白了张云卿的计划,此时,小红鸟以翅扶额,疲惫地说:“宿主,请你停止碰瓷《浮士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