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办公室里，就亮了一盏白炽灯，显得有些孤独。
杨英用记号笔抵着下巴，盯着白板上的视频两个字发呆，然后缓慢地在视频后面加上了韩玲男友和问号五个字符，谜底似乎很快就会解开，但一种更深的困惑却在杨英心里酝酿，仿若即将破土的藤蔓，只差一阵微风，就会呼之欲出，一发不可收拾。
走廊里，一串脚步行至刑警队办公室，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给你们提前下班的机会还不抓紧休息。”杨英没回头，自顾自说着。
鲁强把两个盒饭放到桌子上，大咧咧地说：“领导，你别总这么算无遗策行不行，这让人怎么制造感动和惊喜啊。”
杨英微笑着转过头，看到桌子上的盒饭，故意做出夸张表情，“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鲁大脑袋你请我吃饭啊。”
鲁强撇撇嘴，“我就不能大方一回？”
杨英笑，“能能，我挺感动的，带的什么啊？”
鲁强献宝似的，“我保证你没吃过，我从小吃到大，永远吃不腻。”他打开盒饭，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飘满了整个办公室。
杨英惊喜，“这不坛肉吗？”
鲁强有些意外，“你知道啊。”
“你逗呢，我可是老凤城人，这我从小吃到大，不过也好些年没吃了，都二十年没在这常住了。”
“现在卖这个的可没几家，快尝尝。”鲁强把刮好木刺的筷子递给杨英。
杨英接过，夹一块坛肉放进嘴里，笑了，“别说，跟以前味儿一样。”
鲁强哈哈一笑，“领导，那你多吃点儿。”
饭还没吃几口，鲁强就忍不住问：“领导，邢局今天跟你说啥了？”
杨英抿嘴，“合着你请我吃夜宵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啊？”
鲁强忙摆手，“那可不是，主要是请你吃夜宵，顺道打探消息。”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杨英神秘地，“说了点关于你的事儿。”
鲁强立马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是不告我状了？我就知道，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说了他几句吗，还记仇了。”
杨英故意不说话，表情似笑非笑。
没过几秒，鲁强就急了，“领导，你倒是说啊，邢局到底说我啥了？”
杨英笑了，“你啊，就是小心眼，以己度人，邢局哪有你说的格局那么小，他夸你来着。”
鲁强脸上的肌肉瞬间舒缓，“夸我啥了？”
“说你进步挺大的。”
鲁强嘿嘿一乐，“那是，那还不多亏领导的……不对啊，邢局不会叫你过去就为了夸我吧，我哪有那么大份量。”
杨英抽出纸巾擦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还有一件事，邢局让我们一个月内破案。”
“一个月？？？”鲁强伸出一根指头，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用得着这么大声吗？再给别人吓着。”杨英怪道。
“还别人，我说领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十一点了，整个办公楼，除了咱俩，就剩法医室的尸体了。”
“啊？都十一点了？那你咋来的？”杨英疑惑。
“我家离这儿近啊，我饿了，出来买吃的，看队里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合计谁这么敬业不回家，一看停车场，你车还在，就给你带了饭，不是，领导，我说你心也是真大啊，一个月破案你让队里人都准时下班，自己在这冥思苦想？”
“都在这杵着也没啥用啊，技术科那边得明天才能给消息，大伙儿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更好地面对接下来的战斗。”杨英轻描淡写地说。
鲁强不说话了，低头扒饭。
杨英奇怪地问：“咋了？”
鲁强扒完最后一口饭，“没咋，就你跟我见过的其他领导挺不一样的，要是你早来几年，或许我能比现在好挺多，你……挺像我师父的。”
“你师父？”
“嗯，有空带你认识一下，我师父是个挺难得的人，虽然没做啥大官，但我挺佩服他的。”
杨英笑，“那我就当你夸我了。”
“这必须是夸你啊，能让我佩服的人可不多。”鲁强顿了一下说：“领导，你这么晚回去你老头没意见啊？我之前处好几个对象都因为我这工作黄了。”
“没事儿，他比我回去还晚，他是个医生。”
鲁强想了一下，摇摇头，“医生？真想不出来你这样的女人为啥会找个医生做老公。”
杨英笑，“我啥样的女人？”
“没，你挺好的，就是吧，我总觉得我们干刑警的，另一半要么是同行，要么就是互补型，是个主内的能手。”
杨英平静地说：“这是我第二个老公，我第一任丈夫确实是同行，因公殉职了，后来人家给我介绍，我就觉得医生也挺好的，天天面对那么多生死，要是有一天我也……至少他不会那么难过。”
鲁强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低头整理两人的饭盒，又用纸巾擦了擦桌子。
杨英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故意轻松地说：“不过你还是找个主内的能手吧，你这种类型的，得有个绕指柔克克你。”
“那是，我找肯定找温柔贤惠的，天天给我做坛肉。”鲁强扯出一个笑脸，“领导，你也别自己在那冥思苦想了，我这给你加个臭皮匠，咱俩一起头脑风暴。”
杨英高兴地，“好啊。”
鲁强注意到杨英在白板上新加的那几个字，问道：“领导，你觉得一年前这个视频是韩玲男朋友传的？”
杨英皱皱眉，“这块我还没太想好，有这个可能，毕竟从汇款记录上看，汇款人一年前开始缺钱了，那就有贩卖视频的动机，而且韩玲死之前他可能会对她拍摄视频这件事感到愤怒，但如果他真的杀了韩玲，他心里那道防线可能就破了，那贩卖视频也就无所谓了。”
鲁强点头赞同，“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人都杀了还有啥不能做的，那你为啥又有所怀疑呢？”
杨英抱胸看着白板，“视频从王勇手里到韩玲男友手里，理论上应该有一个转化的过程，这个转化过程会是什么？”
鲁强沉思片刻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勇死的那天，韩玲男友将他骗到河边是以购买视频为借口，然后趁机抢了视频并杀死王勇。”
“很有这种可能，不过这就又牵扯出另一个问题。”杨英斟酌了一会儿，道：“以现在的线索而言，你觉得王勇是那种会听话地把所有视频交出去自己不留备份的人吗？”
鲁强摇头，“不像。”
“那备份视频去哪儿了呢？他的遗物里没有，租的房子也早被清空了，要是有发现，当时那个房东会说。”
鲁强思考片刻，道：“那或许他家里人或者房东，看到U盘觉得没什么用，就直接给扔了呢，毕竟人都不在了。”
“如果你认识的人意外死亡，屋子里留下一堆东西，你会不会仔细查看，辨认下哪些是他的东西，确认后再寄给家属？”
鲁强摇头，“不会，我会一股脑儿都寄给他家属，我尊重公民的隐私权。”
杨英扶额，“好吧，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正气的一面呢？”
“我多正气一人儿啊。”鲁强表情夸张，“领导，你咋能这么说呢？”
杨英笑，“不开玩笑了，我们接着说，现在假设一下，第一种可能，U盘在房东那里被查看后没有发现，或着发现后被销毁，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鲁强回忆了一下，“我感觉那个房东没有什么隐瞒。”
“好，那么我们现在来到了第二种可能。”杨英在白板上拉出一条线，“U盘被房东寄给了王勇家人，家人把王勇的东西当作垃圾扔掉了，或者发现后自己留下来，没有告诉你。”
王勇又摇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我跟王勇家里人通过电话，他们很肯定除了派出所寄回去的遗物里那个打火机，其余什么也没留下，说是觉得晦气，我还问了他们扔的东西大概都有什么，他们说就衣服鞋子什么的，没有啥特别的。而且王勇家人也没有提到过其他人有寄过王勇的遗物，这个我可以明天再打电话确认一下，是不是有其他人给王勇家人寄过东西。”
杨英肯定道：“你明天再确认一下，这件事不能马虎，现在我们暂且相信王勇家人说的是事实，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三种假设了。”杨英停顿片刻，说道：“视频的源文件根本不在王勇手里，从头到尾他就只是个搭线的。”
“领导你的意思是？”
“他还有个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