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摩挲着手里那张名片,陈翔,除了电话,什么信息也没有,没有职务也没有工作单位,她掏出手机,按了两个数字又停下,如果这人是滔哥的朋友,他们俩会不会说起这件事?那她会不会因此暴露?不行,得找个人替自己打这个电话。
文潇想到了陆珊珊,她噔噔噔地跑下楼,陆珊珊家的门还锁着,文潇觉得陆珊珊也有些奇怪,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她给陆珊珊拨了个电话,没人接。
外援没在家,她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心烦地在楼道里来回踱步,看着楼道里摆的那两个废弃的腌酸菜缸顿觉有些碍眼,自从一户里的两个邻居都签了拆迁合同后,文潇就把厨房重新整理了一下,邻居搬走前又很贴心地将厨房里的腌酸菜缸搬到了楼道,厨房自此宽敞了许多。
现在,这两个腌酸菜缸在楼道里也有些碍眼了,文潇想把它们搬到对面全部迁走的那一户的厨房,于是便将酸菜缸横着放倒,一点一点往对面那一户滚。
静谧如深海一般的夜里,腌酸菜缸搁楞搁楞的响声格外清晰,可是那搁楞搁楞的响声里,好似又夹杂了一种轻微如老鼠踩在天花板上的踏踏声。
文潇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将腌酸菜缸竖起来,摆正,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缸底传出。
她狐疑地掏出手机,在腌酸菜缸里找了一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一瞬间,那样被她忽略的东西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显露出来。
文潇伸出手,努力够缸底静静躺着的小东西,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够长,就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几乎要栽倒在缸里时,终于把那件东西攥进了手里。
她大喘一口气,轻咳两声,这腌酸菜缸好久都没人用了,缸底的灰几乎能淹死老鼠,文潇用手搓了搓从缸里捡出来的那样东西,圆形小东西的真实面貌立刻显露出来。
居然是枚纽扣,一枚普通的,塑料质地的,黑色四眼纽扣。
难道是对面那家人落下的?估计也不会再要了吧,这种纽扣满大街都是,应该早就买了替换的。文潇这样想着,隐约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她跑到楼梯扶手处向下看,果然是陆珊珊回来了。
文潇欣喜地跑下楼,“姗姗姐,你终于回来了。”
陆珊珊迅速看了一眼文潇,强颜欢笑,“啊,这两天家里有点事。”
文潇察觉到陆珊珊的异样,楼道里的灯光昏暗,她看不太清楚陆珊珊的脸,但还是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肿,声音也哑哑的。
“姗姗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珊珊推开户门,又换钥匙开里面的室门,“文潇,我今天有点累,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文潇些许为难,“我其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着急吗?”
“很着急。”
陆珊珊无奈,“那进屋聊吧。”
打开灯,陆珊珊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回家了,可是她却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自己还在于深的出租屋里,陆珊珊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那盏灯那么漂亮,它不是于深的灯。
“珊珊姐?”文潇叫她。
陆珊珊从梦中惊醒,回过头,脖子的动作有些大,于深掐她的红肿印记从毛衣的领子里露出来。
“珊珊姐,你脖子怎么了?”文潇指了指陆珊珊的脖子,着急地问。
陆珊珊赶紧把衣服领子向上扯了扯,“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啊?”
文潇见陆珊珊不想说实话,也不便再问,就从兜里掏出那张名片,“你能帮我给这个人打个电话吗?”
陆珊珊瞧了瞧那张名片,问道:“这人谁啊?”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给他打电话说什么?”
文潇想了一下,“这样,你一会儿把手机外放,我告诉你说什么。”
陆珊珊犹豫。
文潇保证道:“珊珊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做什么坏事,我要是让你做的是不好的事,你可以报警抓我。”
陆珊珊见文潇一脸严肃的样子,被逗笑了,“我可以帮你,不过打完电话你得给我解释一下这件事。”
文潇纠结了一会儿,答应下来,“好吧。”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对方有些不高兴,“谁啊?”
文潇在陆珊珊耳边低语,陆珊珊对着话筒说:“陈老板是吧,你那里收玉吗?”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停了两秒才回道:“我早就不干这行了啊,店都兑出去了。”
文潇有了判断,这个陈翔很可能是他们这家店前面那个老板,于是她飞快地在陆珊珊耳边说了一句话。
陆珊珊道:“是鲁园主街第三家店吗?”
“对。”
“那家店我去了,好像不卖玉器了,陈老板,你看你干这行这么多年,能不能帮我掌掌眼?我给你点费用啥的。”文潇将嘴巴从陆珊珊的耳边撤下来,与她对视一眼。
对方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起来,话语却还端着,“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主要是我不干这行了,不过你既然找到我了,那估计也是朋友介绍的,拒绝你吧,我还有点不忍心。”
陆珊珊没用文潇给新反应,自作主张地说:“是啊,哥,我就是听朋友说你在这方面特别厉害,整个凤城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这才找你帮忙的。”
陈翔的情绪顿时高涨,“不是跟你吹,我陈老二在文玩这行,尤其是玉器这行,那真是珠宝专家也不如我……”
陆珊珊和文潇动作同步地掏起耳朵来。
等陈翔的牛皮吹的差不多了,陆珊珊适时地插上一句,“那哥你帮帮忙。”
陈翔这时也不好再拒绝了,就说:“那你过来找我吧,小南门188号,我早上九点以后到下午五点前都在。”
“那就……”陆珊珊看文潇一眼,文潇用唇语说了这周五三点。
“那就这周五下午三点你看行不?”
“行。”陈翔爽快答应。
挂了电话,两人相视一笑,陆珊珊轻呼一口气,“你别说,还挺累人。”
文潇感动地,“珊珊姐,谢谢你。”
陆珊珊将翻盖手机扣下,“现在可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文潇思索片刻,说道:“珊珊姐,其实我一直没搬走是因为我妈妈,她四年前失踪了,我现在得到点线索,可能跟她的失踪有关。”
“就是这个人?”陆珊珊指着名片问。
文潇点了一下头。
陆珊珊靠在沙发上,“文潇,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文潇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有非常明确的目标。”陆珊珊仰头看天花板,“而我,现在很迷茫。”
文潇听得似懂非懂,“珊珊姐,你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儿吗?”
陆珊珊想了想,“有也没有,我想做的事都是一段一段的。”
“那你最近想做的事呢?”
陆珊珊想起自己想要找到于深,还他钱这件事,转了个念头,问文潇:“文潇,假如一个人伤害了你,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文潇也靠到了沙发上,“那要看伤害有多深吧?”
“如果很深呢?”
“那大概是不会原谅。”
“那如果伤害你的那个人尽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呢?”
文潇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珊珊姐,是有人伤害了你吗?”
陆珊珊不直接回答,“你不要管这些,就凭感觉回答就行。”
“嗯……那要看那个人弥补到什么程度,如果真的很诚心……”
“你会原谅?”陆珊珊仿佛看到了希望。
文潇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或许吧,不知道,可能原谅也可能不原谅。”
陆珊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只小虫正漫无目的地瞎撞,仿佛不撞到身心俱裂,死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