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柜员礼貌询问：“陆女士，请问这张卡里的钱您要全部取出来吗？”
陆珊珊回过神，“啊，对，五万块钱全部取出来。”
“好的。”柜员从现金柜中取出五摞钱，开始过点钞机。
唰唰唰的声音很快盖过了其他声响，陆珊珊心里想，就这样吧，把账清了，各走各路。
陆珊珊把牛皮纸袋装进包里，坐车来到于深楼下。于深应该还在睡觉，还没到交班的时间。现在上去会不会吵醒他？这个念头刚起来，陆珊珊就把它按了下去，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门敲了很久于深才不情不愿地起来开门，看到来人是陆珊珊，一脸厌烦的表情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丝毫不加掩饰。
陆珊珊的心凉了一大半。
“你来干什么？”于深的语调比表情更加不耐烦。
“找你有事。”
“我跟你没什么事。”于深想要关门。
陆珊珊伸出手抵住门，“你就那么烦我吗？”
于深皱眉，“不是烦。”
陆珊珊如荒漠的心境仿佛突然洒下了一小片亮光。
“是不想再有什么关系。”于深的声音冰冷、漠然，在陆珊珊的心里下了雪。
陆珊珊的眼神也跟着冷下来，她从包里掏出牛皮纸袋塞给于深，“这里是五万块钱，当初我从你这里拿走了不到两万，后来你给我家里三万，凑个整，剩下的算利息，钱还你，我们两清了，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陆珊珊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于深怔愣了一会儿，仿佛没有听懂陆珊珊的话，待他反应过来打开牛皮纸袋看时，陆珊珊已经消失不见。
于深趿着拖鞋飞奔下楼，拽住大门口大步往外走的陆珊珊。
陆珊珊没有回头，于深用两手将她身体摆正，正对自己，他终于看到她的脸，白瓷的脸上划过道道透明水痕，像瓷片开裂留下的痕迹。
于深感到自己冰封的内心化开了一块，他伸出手，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用力把她箍进怀里。
陆珊珊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开于深的怀抱，她使劲捶打着他的后背，于深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抱她的力道丝毫不减。
她终于放弃抵抗，大声哭泣起来，于深拥着她，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眼泪的湿凉很快晕湿T恤衫的前襟。
可另一种凉意却从另一个方向而来，星星点点地掉落到脸上，化开，皮肤好像被炸开了一个个小孔洞。于深仰起头，嗫嚅道：“下雪了……”
陆珊珊没有抬头，只用鼻腔嗯了一声。
“你走后发生太多事了……”
“是啊。”陆珊珊低语回应，“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出去交班的时候于深的心情是愉快的，既然他们都希望一切没有发生过，那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得找个时间把那件事处理了，于深想，然后他就可以带着陆珊珊重新开始，他们可以找个海边的小城住下来，隐姓埋名，或许，还会有个孩子。
最好是个女孩，于深高兴地设想着，如果是个女孩，不管是像他还是像陆珊珊，都会长得很漂亮。可很快，他犹豫了，女孩的一生都很危险，还是要个男孩子吧，可男孩子要是也经历他经历过的那些……算了，两个人也挺好的。
几年来，于深第一次感觉心情如此轻松，走着走着竟然吹起口哨来，老曹见到他，打趣道：“今儿心情不错啊。”
于深浅浅地笑了，“还行。”
老曹见他心情好，忙说：“你那里有没有打好的大额票子？”
于深从包里掏出一小摞票，递给老曹，“你自己挑吧。”
老曹欣喜地接过票，一张张数着。
于深见他的表情如此雀跃，忍不住问道：“拿票这么高兴？”
老曹不抬头，声音里含着笑，“有人收这个啊，群里的消息你没看吗？哦，对，你没在那个群，那人给的提点挺高的，现在已经给到二十了。”老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尴尬地抬起头，“卖了票，钱分你一半啊。”
“不用了。”于深答道，又想到以后跟陆珊珊一起过日子需要钱，补充道：“下次的吧。”
心情好的时候财运也格外地好，几个乘客连着拉下来，于深几乎没有时间休息，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他才不得不忽略路边招手的乘客，把车停到了一家面店门口。
起初他还没有察觉到这家面店的位置，直到出了门点燃一支烟，烟雾中，熟悉的场景若隐若现，于深意识到，他竟来到了这里。
他跟陆珊珊重新开始，她又带了那么大诚意，或许，他该送她一样东西，于深这样想着，手里的烟徐徐燃尽，烟灰掉落，带着最后一点火星，砸向地面，碎成灰烬。
凌晨两点，一个夜里最黑暗的时刻，于深踏上向下的楼梯，手中打火机的火苗照亮一方破旧楼梯的轮廓，来了几次，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好好观察过这段楼梯，狭窄、阴暗，棱角被磨平，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好像老鼠行走的地方。
越向下越潮湿，一种发霉的泥土气味侵入鼻腔，于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很快来到那扇铁门前，从门框顶端取下钥匙，铁门嘎吱一声打开，混合着古怪臭味的诡异气味扑面而来。
于深用手套捂了捂鼻子，这味道有毒，他知道，得速战速决，他径直走到废旧桌子前，搬开桌子，从桌子后面的墙上取下一块砖。
他尽量不去看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他们有两个坐在椅子上，另外一个趴在地上，没办法，没有椅子给他坐了。
于深一时有些好奇，白骨趴着是什么样子，还能支棱起来吗？还是散落在地？他朝趴着的那个人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歪倒在地了。
于深心里没有什么波澜，他取下砖后面的盒子，在里面挑选了一番，选出一条珍珠项链，虽然只有一颗珍珠，但珍珠的成色很好，泛着冷白色的光，很简单，也很精致，很适合陆珊珊。
他把珍珠项链揣进兜里，又看了一眼那三个人，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哗啦一声，于深被吓了一下，他朝只能透出一点点光的小窗往去，好像是掉下来的冰溜子，刚刚悬起来的心平稳落地，他最后看一眼那三个“人”，离开地下。
闹钟响的时候鲁强睡得正熟，他不情不愿地按下闹钟，翻个身想要继续睡，可还没睡五分钟，他就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起床气让他刷牙的时候都苦着一张脸，鲁强有点怀念以前的小日子，随便去单位晃悠一圈，然后找个由头出去办点私事，一天很快就过去，哪像现在，动不动就熬到半夜三更。
抱怨归抱怨，鲁强还是整理利索，出门去了刑警队，路上买烧麦耽误了一会儿，到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看他晚来也没说什么，知道他最近熬夜比较多。
“来，吃烧麦啊。”鲁强把四个塑料盒放到桌子上。
吕思拿着文件夹走过来，用手夹了一个烧麦丢进嘴里，“好烫，强哥，买的刚出锅的啊，真香。”
鲁强乐了，“你这丫头，那不有筷子嘛。”
“没事儿，你又不会嫌我埋汰。”吕思笑着说，其余人也跟着笑，分分走过来拿烧麦吃。
杨英没动地方，眼睛停留在一处，不知在想什么。鲁强拿一盒烧麦过来，“领导，吃烧麦啊，这么香，你不馋啊？”
杨英回过神，笑了一下，也用手指夹了一个烧麦，还没放进嘴，就听外面来人大喊，“杨队，上网记录筛出来了。”
她立马把烧麦放回塑料盒，站起身，接过许帆递给她的文件，顺着往下看。
鲁强一边抓烧麦放进嘴里嚼，一边指着表格上用颜色填充了的人名问许帆：“这些都是可疑对象吗？”
许帆点头，“是。”
“小伙儿挺能干啊，奖励你块肉吃。”说完也不容许帆拒绝，拿起一个烧麦就往许帆嘴里塞。
许帆下意识嚼了两下才大叫：“鲁大脑袋你洗没洗手啊？”
鲁强嘿嘿一笑，“没洗，刚刚还上了个厕所。”
“你！”
杨英打断两人的嬉闹，问道：“你觉得哪个最可疑？”
许帆将另外干净的手指落在一个叫宋成的名字上面，囫囵把烧麦咽下肚，“这个，开互联网公司的。”
杨英眼神凝重，“开互联网公司的去网吧上网？”
“是，而且宏宇网吧的配置并不高，所以更加可疑，最重要的是，他有车。”
“这不都对上了吗？”鲁强在一旁帮腔。
杨英把蓝色文件夹一扣，“叫过来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