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萍坐在王涛家的炕上,太阳光混着雪光一起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刘湘萍的身上,她觉得很温暖也很轻松,她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自在放松的时刻。
刘湘萍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一幕恰好被回屋取东西的王涛撞见,他也忍不住笑起来,“湘萍,你等一下,饺子马上就好。”
“不急。”刘湘萍回过话,重新转头看窗外,她好像第一次吃男人给她做的饭,不,应该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她儿子给她煮的面条。
她嫁文建国是高攀,自然事事都以文建国为主,从没让他动手做过一件家务,就算是她生病和坐月子的时候,文建国也只是从外面饭馆打包好饭菜回来给她吃,时间久了,刘湘萍也就习以为常,不再指望文建国做什么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被端上来,刘湘萍的眼睛有些润,王涛没注意到刘湘萍的情绪变化,一个劲儿招呼她吃菜,“家里没什么好菜,我就随便炒了俩,你别嫌弃。”
刘湘萍默默吃着王涛给自己夹的菜,心里五味杂陈,要是当年自己留在村子,嫁给王涛,不知道后面的日子会不会都像今天一样平淡幸福,可人生哪有什么要是,选了是一条命,没选又是另一条命。
饭后,两人喝着饺子汤唠家常。
“涛哥,嫂子什么时候走的?”刘湘萍问。
王涛叹一口气,“前年,她性子急,在城里给儿媳妇带孩子,闲着没事打了一份工,下班的时候心脏病犯了,就……没抢救过来。”
他喝一口饺子汤,感慨道:“跟你一样,太上进。”随手放下碗问:“你怎么样,身体挺好的吧,可得注意身体,健康比啥都重要。”
刘湘萍声音微低,“我挺好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村里看看了?”
刘湘萍勉强地笑一下,“可能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吧。”
“也是,算算我俩上一次见面还是72年那次吧,那次咱俩都有点喝多了……”
“涛哥,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都过去那么久了。”刘湘萍顿了顿,“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有事想拜托你。”
王涛将身子坐正,“有事你尽管说,啥拜托不拜托的。”
刘湘萍交叠的手换了个位置,“我有个儿子,被我惯的不太像样,要是有一天他回村里求你帮个什么忙,你能帮就帮一下,就当看在我的面儿上吧。”
王涛觉得刘湘萍这话听上去有些怪,随口问道:“他能求我帮什么忙啊,再说他要是回村里,不得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就是说万一,万一他自己回来求你帮个啥忙,不管是找个活儿啊,还是求你……暂时收留他或者接济他一下,你就勉为其难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他。”刘湘萍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但是我儿子他不一样……”
王涛看着刘湘萍,“湘萍,你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没,没有。”刘湘萍的喉咙紧紧的,“你答应我这件事我心里踏实。”
“行,我答应你。”王涛干脆地回应。
“谢谢你,涛哥。”
“湘萍,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俩挺遗憾的……”王涛双目直直地看着刘湘萍,“我们一把年纪了,孩子们也都大了,也是时候为自己活活了……”
刘湘萍坚决地拒绝,“涛哥,我没想过这个事。”
王涛眼里掠过失落,“行吧,来日方长,我们保持联系。”
警方很快查到了王蕊在澳大利亚的联系方式,出乎意料地,王蕊爽快地答应了警方视频问讯的要求。
视频中的王蕊打扮得雍容华贵,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气色看上去很好,红唇开口,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意外的话,“我没杀萧丽,下毒的事都是骗庄辉的。”
“你说你没在红酒里下毒?”吕思重复了一遍王蕊的话。
王蕊笑了,“毒是下了,红酒也送了,只是后来我后悔了,萧丽的话提醒了我,我是一个母亲,我们都是母亲。”笑起来的王蕊看上去有些美丽,“我不能做对我女儿有害的事情,我不能让她每天活在自己的妈妈是个杀人犯的恐惧里。”
这句话说得很符合逻辑,吕思看一眼旁边站着的杨英,杨英小声提示,“睡衣。”
吕思了然,问道:“庄辉说你穿了萧丽的睡衣,他在睡衣上看到了血渍。”
王蕊笑得更大声了,“那都是他在瞎说八道,睡衣是萧丽的没错,可那上面根本就不可能有血渍,那睡衣是萧丽送给我的。”
“她送你睡衣?”
王蕊敛了敛笑,叹一口气,“我后来又返回了萧丽家,跟她摊了牌,让她帮我一起骗庄辉,并承诺只要钱到手我就分她一半。”
“她答应你了?”
王蕊再一次笑了,“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答应,但是我跟她分析了利弊,我和庄辉生活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就算他跟萧丽在一起,也不会给她太多钱,他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我跟萧丽说,她还不如跟我合作,总比伺候庄辉好几年人财两空强。”
“可是口说无凭,她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你吧?”
“当然,萧丽又不傻,可我当场就把自己戴的红宝石项链、耳环,摘下来送给了她,也算表达我的诚意吧。”王蕊睫毛颤了颤,“那套红宝石套装是我花大价钱买的,没有女人抗拒得了,我看过庄辉送给她的东西,珍珠都是一颗一颗的,连条整串的都没有,可见庄辉对她还是有所保留的,我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贵重东西,萧丽很难不动心,她见我挺爽快,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我回家骗庄辉我杀了萧丽,萧丽出门躲几天,等钱到账我出国,打款给她。”
“那萧丽没跟你联系你就没怀疑过什么?”
“开始时我是怀疑过,可是警察同志,哪有人主动跟人联系给人钱的?既然她没找我要钱,我也就不着急给她,时间长了我以为她良心发现,不跟我要那笔钱了,所以听到你们说她被人杀了我还挺意外的。”王蕊再次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庄辉干的,后来想想,他应该没那个胆子。”王蕊的笑带着讥讽。
“你出国后没再找人……”吕思本想说买凶杀人,又觉得这措辞不太恰当,但庄辉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王蕊和萧丽做了这么大一个局,王蕊很可能会因为想独吞财产而买凶杀人。
王蕊笑着说:“警察同志,你是想问我出国以后有没有买凶杀人吧?我都已经出国了,何必还冒那个险呢,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赖账,不给萧丽钱,她也拿我没办法,又不可能追到国外去。我觉得她当时同意那个方案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估计她也做了钱要不回来的打算,听了我那些话已经不想再跟庄辉纠缠下去了,所以后面她没来跟我要钱我才没多想,萧丽这个女人……”
王蕊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萧丽这个女人虽然破坏了我的家庭,但是人还是不坏的,挺爽快的,自己带孩子也不容易,同样是女人,我也能理解她。”
电脑屏幕变成了黑色,鲁强忍不住感慨,“这个庄辉,原来怎么说也是个大老板,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熊样?”
杨英说:“或许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这两个女人都被他骗了。”
鲁强憨憨地,“你别说,这俩人还挺聪明,但是如果王蕊说的是真的,萧丽最后怎么还是死了呢?”
“你别忘了王蕊说的一个重要物证,那套红宝石项链套装,罗以升变卖的东西里可没有那套红宝石,他剩下的东西里也没有,之前文潇带那个目击证人叶静过来的时候我也曾再次怀疑过罗以升,毕竟罗以升的身形和叶静描述的很像,但是现在看来,确实不是他。”
“领导你是说有另外一个瘦小的男人在罗以升来之前去了萧丽家,杀害了萧丽并偷走了红宝石项链?”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很有可能是这样。”
鲁强思索了一会儿,“王蕊给萧丽红宝石项链和罗以升运尸体是同一天,这中间萧丽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不可能提前知道她家里有红宝石,偷走项链很可能是顺手牵羊。”
杨英赞同,“所以我更倾向于是熟人作案。”
“可我们排查的萧丽的社会关系中没有这样的人啊,而且我看了萧丽失踪时周围人的问询笔录,里面没什么问题。”
众人一阵沉默,没过一会儿,吕思悄悄举起手。
杨英看她。
吕思轻声说:“杨队,刚刚有件事儿我想说来着,一被打岔给忘了,不过跟这案子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
杨英鼓励道:“没事你说吧。”
“就是赵队提的那个顾楚潇,拾荒老太太女儿那个案子的档案我找到了,她二十年前死于十六中门口。”
“十六中门口?”杨英从吕思手里接过档案,细细看起来。
吕思肯定道:“对,死因是被一个精神病人强奸,失血过多致死。”
鲁强一听这话也凑了过来,“这不就是你和我师父当初认识时那个案子吗?”
杨英的眉头微微皱起,“就是那个案子,可是罗以升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他为什么把尸体藏到这家人的房子里?难道说他认识顾楚潇或者王荣?”
“也许就是巧合吧,罗以升当年多少岁?十七?十八?”鲁强想了想,“顾楚潇死的时候是三十岁,俩人差了一轮,能有什么交集?还有那个王荣,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罗以升也不大可能认识她啊,还是说这个顾楚萧和王荣跟死者认识?孟佳?孟东林?难道是萧丽?”鲁强开始挠头,“这案子怎么越查越多,越查越复杂,没头了呢?”
杨英思索片刻,“凶手是精神病人,最后可能没有被收监,那个精神病人是这起案件里唯一活着的人,许帆,你和吕思一起去那个凶手所在的精神病院看一下,看看能问出点什么不?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那个病人的病情有所好转也说不定,而且……萧丽死于苯二氮卓中毒,这药物或许和精神病院有间接关联。”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傍晚之际,两人回来了,神情凝重。
杨英见状问道:“怎么了?精神病人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吕思看着杨英,叹一口气,“杨队,我现在无比赞同强哥说的那句话,这案子查起来没头了。”
杨英更加疑惑,“怎么回事?”
“精神病人死了,就前两天刚死的。”许帆也叹了一口气,“咱要是早点去就好了。”
杨英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继续问道:“尸体在哪儿?火化了吗?”
“火化了啊,那个精神病人家里都没什么人了,医院联系不上人,在派出所报备一下就给火化了。”
“走,我们再去精神病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