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笑了,“来,说说,都什么收获啊?”
鲁强哭丧脸,“领导,我能先吃口饭吗?你总得让马儿吃口草吧,都跑了好几圈了,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整的啊。”
“行,先吃饭。”
众人纷纷开动,结果饭还没吃两口,鲁强就憋不住自己先说了,“上次我们查韩玲的手机不是定位不到嘛,但是我觉得她手机那个状态很可疑,就去移动公司调了韩玲手机的缴费记录,发现她的手机里有预存话费,最后一次缴费是一年前,每月除了套餐费没有额外支出,缴费是通过储值卡充值的,一次性充了三百。”
李睿赶忙问:“移动公司的人能查出来充值卡是在哪儿买的吗?”
鲁强抬起筷子指了指李睿,“不错啊,跟哥想到一块儿去了,我问移动公司的人了,充值卡的经销商一般各自负责一个区域,但也不排除串货的可能,不过根据卡片的编码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充值人一年前还在本市。”
“嗐,强哥,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啊,都过去一年了,估计人早就跑没影儿了。”李睿顿时泄了气。
“也不能这么说。”杨英把筷子放到一边,“这两件事还是透露出很多信息的,我们假设给韩玲手机充值的是嫌疑人,那么至少这个嫌疑人在一年前还没有想过逃跑,而是在这一年才开始考虑逃跑并做相应准备,这就很有意思了。”
鲁强笑,“要么说领导就是领导呢,咱俩想一块儿去了。”
杨英也笑,“那你说说吧,我是咋想的。”
“这个凶手,不,应该叫嫌疑人,要么是非常自信自己杀人这件事之前不会被发现,在一年前才觉察到有被发现的迹象,要么就是……”鲁强卖了个关子。
“要么是啥?强哥你倒是说啊。”李睿着急地问。
“要么就是他被什么事绊住了,一直跑不了。”许帆看似自言自语地说。
鲁强笑,“小子上道啊。”他往嘴里塞一口地三鲜,嚼两下就囫囵吞了下去,“后来我又顺道查了一下她接客小卡片上面的号码,本来我以为机主是王勇,毕竟当初是他让韩玲接的客,结果一查,机主姓名不是王勇。”说到此处,鲁强又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机主是谁?”
杨英和许帆都微微一笑等着鲁强往下说,只有李睿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谁啊?”
鲁强见有人上钩,脸上带了得意,“是一个叫陈鹏的。”
“陈鹏是谁?”李睿追问。
“一个卖手机号的小老板。”鲁强笑的极为开心。
吊足人胃口却给了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李睿忍不住翻白眼,“鲁大脑袋你可真够无聊的。”
鲁强嬉皮笑脸,“别灰心嘛,我还没说完呢。”
李睿撇撇嘴,“我可不再信你了,就会故弄玄虚。”
杨英一边收拾吃好的盒饭一边说:“然后你就又查了那个叫陈鹏的手机通讯记录和缴费记录,结果发现那个号码的通讯记录不为空?”
鲁强瞪大眼睛,“领导,你咋知道?”
杨英笑,“要是那个号码的通讯记录为空你今天不就相当于没收获吗?那还怎么算收获巨大啊。”
鲁强憨憨一笑,拍马屁的话顺嘴就来,“要么说杨队能当领导呢,领导就是英明。”
“少贫了,你跟那个通讯记录里的号码联系了吗?”
“联系了,这回我运气挺好,那是个实名制手机号,机主名叫李齐,不过这个机主很奇怪。”鲁强又想卖关子,被李睿迅速打断,“鲁大脑袋,我发现你今天怎么这么墨迹呢。”
鲁强也不好意思再抻着说了,便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我当时就问这个李齐为什么这几年一直跟韩玲联系,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我后来就吓唬了他一下,他说电话里不方便说,下班以后会来我们刑侦大队。”
“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嫖娼所以不好意思说啊?”李睿问。
“有这一部分原因吧,但我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感觉他挺难以启齿的,我们找到他时他应该就猜到了是因为嫖娼,他嘴硬不承认咱也没招,毕竟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咱也没啥证据,但是他还愿意来警局说,我就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几人都沉浸在了思考中,见好久没人回复自己,鲁强的脸上重新有了得意表情,“你们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啊?”
李睿一看鲁强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反驳道:“那我们的收获可比你大多了。”
鲁强不相信,“真的假的,可别吹牛!”
许帆微笑着说:“真的,我们几乎把死者的时间线全部捋出来了。”
鲁强眼里带了惊讶,嘴巴嘟嘟囔囔,“这么快。”
杨英忍住笑对李睿说:“李睿,你把我们捋出来的时间线跟鲁强讲一下,许帆,你来说现在可能存在的疑点,剩下的我来补充。”
李睿见有自己表现的机会,清了清嗓子,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许帆则有些惊讶,眼里很快爬进了笑意,他性格内向,以前从来没人点他做整体梳理,他都是偶尔插一两句话,突然被队长关注到让他感觉女队长也挺好的。
“首先。”李睿把笔点在了2005年,“2005年10月14日,韩玲入职了胜利路的商务KTV,在职期间认识了王勇,两人迅速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2006年4月底,王勇租住了紫花小区,正式和韩玲开始同居,并怂恿韩玲辞职,韩玲于2006年5月14日从KTV离职。”
“随后,王勇以下药、暴力等手段逼迫韩玲卖淫,初步判断首次卖淫时间大约是在2006年的5月至7月之间。”
“后来,韩玲在新男友的帮助下彻底与王勇分手,并终止了卖淫行为。”
“2006年10月29日,韩玲的弟弟韩丁在工厂大火中被重度烧伤,她为了给弟弟攒钱治病再次卖淫,初步判定再次卖淫时间大约是2006年11月。”
“再次卖淫后没多久,韩玲与新男友在假日酒店发生争吵,新男友骂她不知廉耻,吵架时间约在11月中下旬。”
“韩玲为了安抚男友,降低了卖淫频率,黄亮于3月4日将假日酒店出兑,因此韩玲在假日酒店卖淫结束的时间暂定于3月之前。”
“这期间韩玲一直在往韩丁的银行卡上汇款,汇款终止于一年前。”
鲁强看着白板上的时间线,嗫嚅道:“这女的挺惨啊……”
李睿叹了口气,“可不是,命有点苦,对周围人掏心掏肺的,还被杀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还有别的吗?”杨英问。
李睿犹豫,“杨队,你说要不要把王勇的死亡时间也加在韩玲这条线上?虽然暂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有关联,但是……”
杨英肯定道:“加上吧。”
李睿用记号笔在韩玲的时间线上伸出一支,写下王勇死亡时间2006年2月10日,同时把另一边的照片移到了这里。
杨英将目光转向许帆,“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许帆点头,从容地走向白板,声音略低,“我认为第一个疑点是……”
“大点声,敞敞亮亮地。”鲁强说。
杨英看了鲁强一眼,鲁强马上闭嘴。
一句话说的许帆有些紧张,他又犹豫起来,“杨队,要不你来说吧?”
杨英宽慰道:“什么都我说不成一言堂了?破案本来就是人多力量大,每个人都要发挥想象力寻找疑点和证据,你想法多,你先说,剩下的我们再集思广益。”
听了这话,许帆拿起记号笔在2006年3月这个时间点上画了一个圈,“杨队,第一个疑点我认为是死亡时间,死亡时间应该不是春天,王娇曾说过,她是小年前一天回去的,回去前就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看到韩玲了。当然,韩玲也可能在年后再次出现,但假日酒店后来兑给了一家正规的连锁酒店,里面不太可能再从事卖淫活动。”
“而且我们也没有在周围其他酒店获得跟韩玲有关的信息,卖淫者一般比较倾向于在熟悉的地方从事非法活动,去新旅馆她要重新打点关系,假日酒店是王勇帮她打点的关系,王勇社会关系复杂,比较能找到合适的卖淫地点,韩玲作为一个外地人,年纪也不大,恐怕搞不定这些人脉,因此我推断,韩玲的死亡时间是在一月,甚至更早。”
杨英点头,声音清亮,“不错,继续。”
“还有就是案发地点,首先我们要排除的是抛尸地点,通过死者的穿着来看,韩玲很可能在死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因此我比较倾向于制造厂家属楼附近的某个老房子内,那个区域监控摄像头比较少,附和我们推断的凶手为了躲避摄像头给死者套上衣服这点,但是这里面依旧有很多疑点,比如嫌疑人以什么方式运送的尸体。”
杨英沉思片刻,补充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凶手是在旅馆杀人,通过地下停车场运送的尸体。”
许帆停下笔,“如果是那样,凶手未免也太胆大了,在旅馆杀人不是更容易被人发现吗?”
鲁强摇头,“不一定,有时候看上去危险实际上却最安全,就比方你,大晚上在旅馆走廊或是停车场,碰见一男的背着或者抱着一个女的,你问一句怎么了,那人跟你说喝多了,你可能觉得也没啥,旅馆里本来就挺多喝醉酒搞一夜情的。”
“而且就跟你刚才说的似的,要是这个案子真发生在一月份或者更早,十二月,大冬天的,一女的穿皮裙露腿出现在家属楼附近更容易让人起疑还是出现在地下停车场更容易让人起疑?”
杨英肯定道:“鲁强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所以明天我们还是去从前的假日酒店看一下,虽然过了这么久不见得有什么证据留存,但是可以模拟一下凶手的行动轨迹。”
“好。”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杨英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许帆大胆猜测,“还有就是犯罪嫌疑人,我曾经怀疑犯罪嫌疑人是王勇或者韩玲的嫖客,目前来看韩玲的新男朋友嫌疑更大,但也不排除王勇杀害韩玲后又被她的新男友杀害的可能,我觉得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韩玲死后,嫌疑人一直在往她弟弟的卡上汇钱也体现了嫌疑人的愧疚心理。”
杨英对吕思说:“吕思,把汇款记录调出来我们再看看。”
鲁强看着投影上的汇款记录笑,“你别说,这嫌疑人还挺有良心,就是穷了点。”
杨英看着屏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吕思说:“把前一页再调出来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