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反复查看着手机上的快递信息，应该是今天到才对，这都十一点了，怎么还没到呢，正琢磨着，门铃终于响了，门口有人喊：“有人在吗？EMS快递！”
文潇忙回答：“在，在。”
快递拿在手里，心里终于踏实了，文潇小心翼翼地撕开快递，取出完整的，还透着新鲜墨香的录取通知书，她和程轩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她要去A市读大学了。
文潇嗓子里像堵了东西，眼睛被泪水漫灌，她摸了摸衣服下躺着的雕龙玉佩，玉佩温润，好像程轩在安慰她，窗前的杨树被风吹动着摆了摆，气温在逐渐升高，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她将录取通知书放进包里，拎上为刘湘萍准备的生日礼物，蛋糕，还有菜，匆匆往刘湘萍家走。
今天是刘湘萍的生日，文立军没在家，即使他在家，也不会给刘湘萍过。这些天刘湘萍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文潇估摸着这时候刘湘萍应该还没回来，便想着给她个惊喜，她把蛋糕礼物和一众菜肴都拎进了文立军的房间，鞋子也放到了文立军床边，就这样静静地等待刘湘萍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还没有黑透的时候刘湘萍终于回了家。文潇刚想出去，就听刘湘萍坐到沙发上叹气，“老头子，我的时间不多了。”
文潇僵住，想出去问个究竟又觉得不该这个时候出去。
啪的一声，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香的气息缓缓飘进来。
“我自个儿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刘湘萍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前些天你托梦给我，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合计了一下，咱俩还是把话唠开了，到下面也好继续好好过日子……”
刘湘萍想起初次见文建国的情景，眼眶里一阵湿热，“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上了你，可我知道你没看上我，我只能努力讨好你爸妈，这才有机会嫁进你们家……”
刘湘萍知道文建国从来都不喜欢自己，每天她都在尽力讨好文建国，从不让他沾手一点家务，她以为只要日子过久了，文建国一定会对自己有所改观，可文建国依旧每天冷着脸，下了班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看书，从不和刘湘萍多说一句话。
刘湘萍也曾尝试去看文建国看的书，好能跟他有所交流，可文建国看的书晦涩难懂，她翻了两页便翻不下去，把书默默放回书架。书架上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大多都是些工程类的书，还有一些是哲学的，刘湘萍静静抚摸着这些书，为丈夫是个文化人而自豪。她的手指在其中一本与众不同的书上停下来，这本书在所有书里显得格格不入，它是唯一一本文学小说，“《牛虻》……”刘湘萍嗫嚅着。
刘湘萍随便翻几下，就发现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笑得温婉，是不同于北方女孩的清秀长相。照片的背面字迹工整地写着几个字，“我永远的琼玛。”
刘湘萍小心地把书放回原位，继续擦拭书架上的灰尘，仿佛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有一段时间文建国的脾气变得很古怪，从前他只是冷漠，现在却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刘湘萍默默忍耐着，偷偷从别人那里打听了一下，得知了文建国被停职的消息，零件出了问题，上司甩锅，不善言语的文建国成了背锅侠。
她的丈夫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假装自己还在上班，刘湘萍心里着急，下了班以后偷偷打零工补贴家用。工作辛苦，赚的也不多，但好歹是另一份收入，就这样，她遇见了王涛。
王涛比从前看上去精神许多，他做小生意赚了点钱，也会打扮了些。刘湘萍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从前她没选择从村子里出来，现在的日子会不会有所不同？
王涛开口第一句是，“湘萍，你看上去过得不好……”
第二句是，“湘萍，我还没有结婚。”
刘湘萍看着他，把心里的苦楚咽下，笑着说：“王哥，我过得挺好的，你也赶紧找个中意的人一起过日子吧。”
王涛不死心，“我这人认死理，从前咱俩那么好，我总想起从前的日子，湘萍……”
刘湘萍打断他，“王哥，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我是永远不会回到农村的。”
刘湘萍眼神坚定，王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可他还是托人帮刘湘萍找了个轻松的活儿，刘湘萍心里感激，请王涛吃饭。
两个人都喝了酒，也许是酒喝多了，酒水混着苦水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地往心里涌，一向不认输的刘湘萍第一次落了泪，王涛心疼得不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了王涛住的宾馆，睡在了一起。
半夜酒醒，刘湘萍意识到自己做了荒唐事，不顾旁边熟睡的王涛，赶紧穿上衣服回了家，到家已经两点多，丈夫睡得正熟，刘湘萍苦笑，是啊，她回不回家，文建国哪会在意。
后来她生了文立军，新生儿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气，文建国不会做家务也不会伺候月子，但他还是会帮刘湘萍去外面的馆子里买合口的饭菜，刘湘萍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
文立军一点一点长大，性格却越来越不讨文建国喜欢，他总在外面闯祸，嘴里谎话连篇，不喜欢读书，成绩一塌糊涂。文建国重新变得沉默寡言，有时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文立军一眼。
刘湘萍心疼儿子，于是对他更加溺爱。看到刘湘萍溺爱儿子，文建国有时会说几句，发现没有任何作用，也就不再说了。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下去，刘湘萍以为她的人生就这样了，虽然谈不上多幸福，但是也和众多数家庭一样，在鸡毛蒜皮的烟火气中忙忙碌碌地度过此生，直到，一个叫小顾的人出现了。
刘湘萍并不知道文建国和小顾是怎么认识的，她只知道丈夫开始不对劲起来，经常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看着窗外，时不时还会傻笑。刘湘萍接触的男人不多，但是她从王涛脸上曾看到过这种表情，她知道，丈夫这是恋爱了。
她偷偷跟在丈夫后面，就看到了小顾，小顾穿着一身白裙，在店里摆弄花，那画面美极了，她看见丈夫走到小顾身后，轻轻抱住她，小顾转过头，刘湘萍看到了她的脸，凉风从心里吹出来，那张脸竟与丈夫夹在书里的照片有七八分相似。
她安慰自己，丈夫只是一时新鲜，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可好几个月过去，小顾的白裙从轻纱变成了羊毛，丈夫的心依旧没有回来，甚至开始夜不归宿。
丈夫开始偷偷买一些很贵的补品回家，第二天，那些补品就不见了，刘湘萍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她再次跟踪了丈夫。
这一次，她撞见他们在妇婴医院，她的丈夫温柔地搀扶着小顾，两个人对着手上的单子笑着讨论。
刘湘萍的指甲扎进手心，几乎扎出血，她的心里升起浓浓的恨意，当初她怀文立军的时候，文建国从未陪她做过产检，一次也没有。
恐怕文建国很快就会跟自己离婚，到时她和文立军就没有了家，纺织厂效益不好，她早就没了工作，现在只能靠偶尔去精神病院做护工赚钱，可这点钱根本支撑不起她和文立军的生活。到时，他们就只能回农村，她不能回农村！她刘湘萍永远不会回农村！刘湘萍无法接受这种预想的结果，再说，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种结果。
刘湘萍恶狠狠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文建国和小顾，是他们做错了事，过不好的应该是他们！她看着小顾还未见隆起的小腹，心里有了主意。
首先，要解决掉小顾肚子里的孩子，斩断他们的牵绊。没了孩子，两个人的感情还能有多好呢？呵，男人说到底在乎的都是孩子。她有儿子文立军，小顾要是没了孩子，文立军就是文建国唯一的孩子，他最后还是会回到孩子身边。
她不可能拉着小顾去堕胎，劝说小顾放弃这个孩子，刘湘萍再次看了一眼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小顾不会听她的，踌躇之际，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那个形状疯癫大哭大叫的女人，刘湘萍赶紧将自己隐藏在柱子后面。
疯癫女人被医院内的保安制服，她看着被保安捆绑着押走的女人，想起了一个人。
小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