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萍回家的时候家里空空荡荡,有点冷清,文立军昨天给她发了短信,说是要去外地朋友家里玩两天,刘湘萍知道,他这是不想自己做饭吃,索性找个机会出去玩乐玩乐。
不过文立军不在家也有不在家的好处,刘湘萍偷偷拿出藏在沙发底下的药箱,这两天带的药吃完了,昨天她就没吃药,浑身扎了千根针一样疼。
刘湘萍想了想,没按照医嘱,倒了一把止疼药就着水咽下去,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面文建国来找了她,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梦见过文建国了,文建国来梦里找她,像有什么事似的,却也不说话,一脸的不高兴。
刘湘萍着急地问他,刚一张嘴文建国就消失了,她从梦中惊醒,冷汗湿了整个后背。
她想着应该是文建国过来接她了,她日子不多了。刘湘萍顾不得饿,晃晃悠悠地走进里屋,从床底下拽出一个行李箱,粗喘一口气,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红色的老式皮箱子,里面静静躺着压箱底的东西。
存折、陈旧的金首饰,给自己准备的寿衣,遗书……
好像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刘湘萍拍了拍这些东西,想了一下,把这些东西放到一边,露出了下面放着的文建国的老衣裳,这是他们确定关系时她亲手给他做的,他一直很喜欢,当年文建国去世,她没舍得烧这件衣裳,想给自己留个念想,现如今她梦到他了,她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件衣裳烧给他。
衣裳沉甸甸的,刘湘萍取出西装兜里装着的东西,反复看这件衣裳。
正当她琢磨该怎么处置这件衣裳时,她隐约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刘湘萍以为是文立军提前回来了,站起身,边走边说:“不说要住两天吗?”
走到客厅才发现是孙女文潇,刘湘萍愣了一下,“潇潇,你咋来了?”
文潇一边放手里的购物袋子一边说:“我记得你是今天回来,怕你回来家里没吃的,买了点东西。”
刘湘萍心里一暖,“真是奶的好孙女。”
“奶,你干啥呢?”文潇见刘湘萍是从里屋出来,顺眼就往里屋望了望。
刘湘萍慌忙走回里屋,把东西塞回箱子,又用身体挡住,“没干啥,收拾收拾。”
文潇个子比刘湘萍高,一眼就看见了红色皮箱子,和慌忙被塞进去的东西,她笑着说:“藏好贺呢啊,咱家啥时候有个这么老的箱子。”
“老东西,用习惯了。”刘湘萍把衣服的最后一角塞进去,扣上箱子。
“别要了,都那么旧了,我给你买个新的。”文潇本来就愁过几天刘湘萍的生日该送她什么东西,现下正好有主意了。
“不用了,你自己钱自己留好,要是……”刘湘萍本想说,要是你爸以后需要,你就接济他点,又怕文潇反感,便没把话说下去。
“要是什么?”文潇问。
“没什么,你自己过好就行,你爸要是有啥事你能帮就帮点。”
文潇不说话,虽然文立军来萧丽的葬礼让她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但是她依然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这个父亲,一辈子靠母亲养活,简直就是条寄生虫。
“到时候再说吧。”
这虽然是句敷衍的话,但是刘湘萍从里面听出了文潇态度的松动,她心里略感安慰,“其实你爸他不坏。”
“我知道,我就是瞧不上他。”文潇不加掩饰地说:“活得不像个男人,不,活得甚至不像个成年人。”
刘湘萍叹一口气,“你别怪你爸,这事儿怪我,是我把他惯坏了,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搭理搭理他,我老了……”
文潇知道刘湘萍这话的隐含意思,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但终归心里不舒服,便只低头摘菜,不再吭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刘湘萍知道是自己逼文潇逼紧了,很想找个话头把这个事儿圆过去,便问:“你租的那个房子住着怎么样?”
“还行吧。”
“供暖怎么样?屋里冷不?”
“不咋冷。”
“邻居呢?有啥隔色的人不?”
文潇停下摘菜的动作,带点喜气地看向刘湘萍,“奶,你知道我对面小区住了谁不?”
刘湘萍也高兴起来,“谁啊?”
“就我姥爷家二楼那个叶阿姨,她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刘湘萍笑笑,“挺好的,老邻居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文潇觉得叶静陪她去公安局的事儿也没啥不能告诉刘湘萍的,就继续说道:“不光是搬家的事儿,她还陪我去了趟公安局。”
刘湘萍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她陪你去公安局干啥?”
“她见到杀我妈的凶手了。”
“啊?”刘湘萍手里的菠菜掉到了袋子里,“她看到凶手了?那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其实她也不算完全看到,她说那个凶手捂得挺严实,帽子口罩全戴上了,而且那人走得急,她也就看到一个捂得挺严实的背影,不过……”文潇顿了顿,“我在酸菜缸里捡到一个纽扣,可能是凶手的,交给警察了。”
“警察怎么说?”刘湘萍继续摘菜。
“警察没说什么,可能还在调查吧,我有预感,杀我妈的凶手很快就会抓到。”
“嗯,肯定能抓到。”刘湘萍附和道。
“奶,过段时间我有个惊喜要给你。”文潇表情神秘地说。
“啊。”
见刘湘萍心不在焉,文潇问:“奶,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刘湘萍继续低头洗菜。
文潇觉得刘湘萍今天有点奇怪,问道:“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
文潇看她恹恹的,以为她累了,也不再同她聊天了。
鲁强站起身,抻了抻懒腰,活动下僵直的胳膊腿,一眼望过去,整个办公室全是捂着额头对屏幕愁眉苦脸的脑袋。
他苦笑一下,顺手操起水杯,又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速溶咖啡,径直朝饮水机走。
搅和咖啡的功夫看见前面正对着电脑的李睿眼睛发直,鲁强悄咪咪地绕到李睿身后,用鬼里鬼气的声音说:“干啥呢,盯半分钟了。”
李睿这才回过神来,不满地朝鲁强抱怨,“鲁大脑袋,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鲁强笑着赔不是,“我这不看你都快睡着了嘛,合计让你精神精神。”
李睿丧气脸,“都两天没合眼了,能不快睡着吗?”
鲁强叹气,“我刚刚去领导屋瞅了一眼,她那眼睛也跟兔子似的,在那盯屏幕做笔记呢,你说人家一领导,还是个女同志,都在那硬挺着,咱这大老爷们的,总不能比不过女同志吧。”
李睿立马拍拍脸,瞪了瞪眼睛,“你说得对,诶,你这泡的是咖啡不?给我喝一口。”
鲁强宝贝似的把杯子往身边一撤,“我刚泡好的,你要喝我再给你泡一杯不就完了。”
李睿撇撇嘴,“一杯速溶咖啡,你还宝贝上了。”
“这不是按照我的口泡的嘛,你够呛能爱喝。”
李睿好奇,“你啥口啊?”
“特特特浓,放三包。”
李睿嫌弃脸,“那能好喝吗?你喝粥呢啊?”
鲁强笑,“你不懂,这样才够味儿,而且这一杯下去,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
李睿想一下,“那我也要一杯这样的。”没一会儿补充道:“不,我要放四条!”
晚上十点,刑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
“杨队,所有视频监控我们都查了,近两个月就没有值班经理说的那样的人来过。”鲁强说。
“可疑人物有吗?不常来精神病院的陌生面孔。”杨英将水性笔的笔帽按下又松开。
鲁强看一眼吕思,吕思立刻打开一个PPT,“这几个是这两个月来过精神病院的生面孔,我跟精神病院确认了一下,他们确实是来修精神病院水管的,天太冷,有个暖气管子冻坏了。”
杨英思索片刻说道:“明天我们再去精神病院看一眼,看看那里的监控死角都有哪些。”
“所有监控摄像头就这些。”工程人员带着杨英和鲁强走完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区域说。
杨英看了一眼笔记本,“也就是说厕所的转弯处,楼梯间还有院长办公室前面的转角处这几个地方是监控拍摄不到的。”
工程人员点头,“对,但是楼梯间我们一般都是锁着的,没人进得去。”
杨英微微颔首,“能再带我们去张磊的病房看一下吗?”
“好。”
杨英站在张磊病房的门口看了看摄像头,这里的拍摄范围是全覆盖,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进了张磊的病房,就一定会被摄像头拍到。可他们查了这么久的视频,除了医护人员,几乎没有任何人进张磊的病房。
杨英走进张磊的病房,阳光从窗子洒进来,病房看上去居然有些温馨,这间病房还没有住进新病人,一切东西都是上次他们来时的模样。
“鲁强,我们做下预演。”杨英突然对鲁强说。
“啊?”鲁强愣了一下。
“你来假扮犯罪嫌疑人,我来假扮张磊。”杨英说着,在张磊的床上坐下来。
鲁强瞬间明白过来,“如果我是犯罪嫌疑人,我会挑监控死角将有毒牛奶混入发牛奶的箱子里。”
“这时你要按照顺序准确地计算出每间病房发牛奶的数量,保证张磊领到的那一盒是有毒的牛奶,可是凶手怎么知道每间病房会发多少盒牛奶呢?”杨英喃喃自语。
“那肯定是从医护人员那里知道的呗。”鲁强挠挠头,“可是医院的人我们都调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啊。”
“除了医院里的人,还有来精神病院探望的人。所以很可能不是来精神病院的生面孔,反而恰恰是熟面孔。”
杨英立刻站起身,动作有些猛,垫床的褥子被她弄得歪了歪,她动手整理了一下,发现褥子的一角有些黑乎乎的东西。
鲁强见杨英动作停了,走过来问:“咋了领导?”
杨英掀开褥子,发现了更多黑乎乎的印记。
“这是啥呀?”
“我也不知道,去问问医护人员这褥子是不是张磊的?后面有没有换过?”
“这褥子是他用过的。”医护人员说。
“那你们上次怎么没把这个东西一起交上来啊?”鲁强不高兴地说。
“那我不是以为你们只要贴身的东西嘛,就把床单被罩给你们了,被子褥子属于院里的财产,我也不敢随便处置啊。”医护人员也不高兴起来。
鲁强一口气闷在胸口,“你们这些医护人员有没有常识啊?”
杨英见两人马上要吵起来的样子,连忙打断说:“算了,你们那边还有没有张磊的其他用品,所有跟他相关的都算,这回都一起给我们。”
医护人员撇撇嘴,“没了,就这些了。”
杨英又问道:“当天发牛奶你在吗?”
医护人员依旧是不高兴的表情,“在啊,咋了?”
“发牛奶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医护人员想了想,“倒也没啥特别的事儿,就是有两个精神病人为抢牛奶打起来了。”
“是张磊吗?”
医护人员摇头,“不是,他一般不抢人东西,是他隔壁病房的,那人是个院霸,总抢人东西。”
“后来呢?”
“后来我们医护人员就劝阻安抚啊,多给了他一盒,他这才肯罢休。”
杨英神情严肃,看了鲁强一眼,鲁强明白她这个眼神的意思,如果牛奶的顺序变了可张磊还是中了毒,那就可能是他们的侦破方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