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军急急忙忙走进超市，见到小邓就开始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火车晚点了。”
小邓嗔怪，“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弯身从柜台底下拿出两包糖，递给文立军，“呐，最后两包了，要不是我帮你留着，早就没了。”
文立军作揖，“谢谢，谢谢。”
“这年头好吃的糖多，高粱饴进的少，你家这高粱饴消耗挺快啊，少吃点，小心得糖尿病。”
文立军笑，“没办法，我跟我妈都好这口，今天她过生日，糖可不能断顿。”
小邓娇笑，“还挺孝顺。”
文立军看了眼卖鱼的摊子，“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去买鱼了。”
小邓拦住他，“等会儿，这箱牛奶你拿回去，就当我孝敬她老人家的。”
文立军乐呵呵地，“我替她谢谢你。”
小邓见文立军不当回事，有点不高兴，“别小瞧了这箱牛奶，买的我可费劲呢，还得登记啥的。”
文立军停住脚，“现在买牛奶都得登记了？”
小邓埋怨，“可不是嘛，麻烦死了，听说是因为有家精神病院的病人喝牛奶喝死了，说是在我们这里买的牛奶，这不，领导让这段时间买这种牛奶的都得登记。”
“咋了？中毒了？”文立军问。
“好像是，你说这年头谁会去毒害精神病人啊？”
文立军摆弄手里的两包糖，“这我哪儿知道。”
小邓神秘兮兮地凑近文立军，“听说那人来的时候武装的可严实了，什么毛线帽，口罩啥的，全招呼上了。”说完突然意识到文立军今天没戴帽子，有些不满地问：“我送你的帽子呢？你咋没戴？”
文立军闪烁其词，“不知道搁哪儿了。”随即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走了，一会儿不赶趟了。”
小邓立刻挂了脸，“走吧走吧，就差说这两句的功夫。”
文立军知道小邓生气了，忙哄她，“今天不是有正经事儿嘛，过两天我请你吃饭，老式锅包肉。”
小邓马上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
文立军不再同小邓多说，两三步走到鱼摊买好鱼就急匆匆地往家赶。
“那就是个意外，我没想到小顾会死，老头子，我虽然恨她，但是真没想她死。”刘湘萍的眼睛看着即将燃尽的香，拿起一旁的打火机，又点了一根，插在了香炉里。
“当年你在病床上问我，我不敢告诉你太多，怕你受刺激影响病情，没想到你还是……哎……”刘湘萍拍拍腿，“你当年就不该问我，你自己急火攻心影响病情不说，后面还扯出那么多事，不然潇潇妈也不会……”
刘湘萍急急地咳了几下，“我这病本该几年前就走的，老天又让我多活了几年，也算待我不薄。”
刘湘萍想起四年前她第一次拿到诊断报告时的情形，天阴阴的，仿佛就要下雪。她坐在医院外的石凳上，丝毫感觉不到冷。她就这样坐到入夜，自己的身后事是好安排的，最不放心的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的那点棺材本，就算全留给文立军，恐怕不到半年也会被他挥霍光。
得有个人管着点文立军。
刘湘萍想到了萧丽，这么多年萧丽都没有再找，一个人带着孩子，说服她复婚应该不难，潇潇也是听话懂事的，还能帮着她妈一起照顾她爸，学习成绩也好，以后文立军老了也会有所依靠。
刘湘萍心里拿定了主意便来到萧丽家，一进门一股烟味，她皱了皱鼻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萧丽是不抽烟的，她看了眼萧丽身上的睡衣，睡衣很性感，不是萧丽以前会穿的东西。刘湘萍的心沉了沉，萧丽大概是有男人了。
萧丽见刘湘萍来找她，面色冷淡，“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刘湘萍脸上堆上笑，“我来看看你。”随手把买的牛奶放到地上。
萧丽懒得烧水，从牛奶箱里取出两盒牛奶放到两人面前，“有什么事吗？”
刘湘萍斟酌措辞，“萧丽啊……你一个人带孩子这么多年真是挺不容易的……”
萧丽凤眼斜睨着刘湘萍，表情似笑非笑，“所以，妈，你今天是来给我送钱的吗？”
一句话噎的刘湘萍半天没说出下一句来。
她皱皱眉，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也想多帮帮你，可是我老了，能力有限，女人啊，还是得有个男人在身边。”
萧丽有点明白刘湘萍今天来的目的了，“你是来劝我复婚的？”
“你看这么多年你和小军都没找……”刘湘萍的话说的没底气，声音小了又小。
萧丽笑，“你是看潇潇马上要考大学了，担心她考上好大学不认你们家吧。”
刘湘萍忙摆手，“不是不是，再说了，潇潇也不是那样的孩子。”
萧丽冷哼一声，“你现在惦记着让潇潇光宗耀祖，以后还指不定惦记潇潇什么呢？复婚？门儿都没有！”
刘湘萍的脸垮下来，“萧丽，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真心喜欢潇潇的。”
萧丽笑了，“真心喜欢，真心喜欢当年怎么没见你们争抚养权呢？”
刘湘萍自知理亏，只好咽下这口气，继续好言相劝，“潇潇大了，上了大学肯定要处对象的，到时候要是打算结婚，对方家挑你们是单亲家庭怎么办？现在挺多人家都不乐意找单亲家庭的孩子。”
萧丽咬咬嘴唇，“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是不会让别人挑我们家潇潇的。”
刘湘萍狐疑，“萧丽，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萧丽翻了个白眼，“我有没有男人都不会和文立军复婚！”
刘湘萍心里恨恨的，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你有男人也好，你自己也苦，找个男人过点好日子，就是潇潇……她是我们老文家的孙女，你带着她嫁过去有点不合适，不如就交给我养吧。”
萧丽看着刘湘萍，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养？潇潇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养？当时我跟文立军离婚，抚养权你们家争都没争，开始的时候我还纳闷，原先不是扣着孩子不让我离婚嘛，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后来隔壁段婶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是你听别人说养一个孩子长大要花很多钱，这才像扔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潇潇扔给了我，呵，现在潇潇大了，你想接过去养了，恐怕是想让我的潇潇养活你们全家吧！刘湘萍，你算盘打的真精！潇潇摊上你这么个奶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刘湘萍被戳穿心里的小九九，索性也不装了，“我是怕潇潇跟你这么个不正经的妈学坏了！”
萧丽气急，“你说谁不正经？”
刘湘萍的话越说越狠，“我能说谁？你看哪个正经女人穿成你这个样子？我看你就是有男人了，没准还是在搞破鞋！”
这句话说的重，萧丽彻底火了，“我搞破鞋？你才是破鞋！我问你，文立军到底是谁的儿子？你自己说得清楚吗？”
刘湘萍心里一惊，“你胡说什么？”
萧丽冷笑，“我爸那么有文化一个人，文立军呢？简直就是个废物，之前我还纳闷，这父子俩差距怎么这么大，后来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还有，要不是那个小顾突然死了，你早就没男人要了，刘湘萍，你说我搞破鞋，你才是真的破鞋！我再怎么说也是离了婚的，你却是给你老公戴了绿帽子！让他做了王八头！”
刘湘萍的眼神阴狠起来。
萧丽情绪上来已经不管不顾，丝毫没注意到刘湘萍的表情，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那天晚上你们聊了过后没多久我爸就撒手人寰，我看就是被你气的，他就是被你气死的！”
萧丽说完这句话，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里闪过，当时公公还问过刘湘萍小顾是不是她杀的，她觉得要是说刘湘萍给公公戴了绿帽子倒是有可能，杀人？刘湘萍应该没那个胆子。
这个念头从萧丽脑袋溜出去后，她突然意识到，刘湘萍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心虚地看了看刘湘萍，发现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常，暗自松了口气，音调高了高，“总之你死了心吧，我是不会跟文立军复婚的，也不会让潇潇回你们那个家，我的潇潇我要给她更好的成长环境，更好的未来，我要带她到国外去，让她离你们远远的！”
半晌后，刘湘萍沉沉地回答，“我知道了。”默默起身，离开了萧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