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彻底安静下来了，只剩偶尔的风声。江川把剩下几份机密资料锁进抽屉，左右看了一圈，拉上安全门，反锁。
他到角落调试了一遍便携空间终端，又反复确认了电源和信号干扰设备的位置。
直到确定这一切安全，他坐到矮凳上，睁着眼，看着终端冰蓝色的启动光。
他嘴唇有些干，舔了舔后才伸手输入唤起指令。
“大半夜的，是有什么急事吗？”终端里传来叶梦梦的声音，带着些困意。
屏幕投影比往常虚淡一些，但能隐隐看到叶梦梦在窗前的轮廓。
“不是紧急。”江川声音压得很低，“想请你出来见个面。有些话，得今天说。”
叶梦梦轻哼了一声，“你还挺正式啊。你确定不是催资源？”
江川摇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启用通话功能，而不是收到对方消息或实验请求才回复。
屏幕另一侧的叶梦梦没再开玩笑，也没有催促什么。
江川攥了攥手才说道：“梦梦，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支持。今天统完这批物资，我才发现，我们撑到现在，不光靠大家死磕。许多关口是因为你提前想到，才能解过去。你送过来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会记着，保管好，用在需要的地方。”
屏幕里的叶梦梦静了两秒，仿佛没料到江川会这么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些？”
江川停顿一会儿，手指在桌面刻意敲着节律。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发干：“我也不爱说客套话。但这些东西，都是你冒险弄来的吧？我站在这屋里，知道外头再乱，大家还能吃口热饭，睡稳一点，就是因为你没放弃我们。我想说一声谢谢，是认真的。”
叶梦梦呼了口气，她一手撑着下巴，说道：“你不用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你们。说到底，大家都一样，本来就应该互相帮着活。你要是真心喜欢这些物资的用处，那算是把我的心思没浪费。”
江川轻轻抿了一下嘴，“我昨天跟老刘说了，所有物资和你的身份只给几个人知，绝对不露底。出事我兜着。”
叶梦梦没接茬。她反倒半晌才扯岔一句：“你们哪来这么多责任心？这么拼命，累不累？”
江川却没有顺着打哈哈。他皱着眉，忽然停住了敲桌的节奏，好像不太习惯谈这个话题，思考着用什么词。
“其实……末世最早刚爆发那时候，我有个弟弟和父母都一起被困在城区里。”
江川低头，用指尖按着额角，“当时什么都乱，信号全断，我自己逃出来了，回去找他们，车子被丧尸堵死了，什么办法都试过。后来找到人，那房子剩下半堵墙。其实要说恨自己没用，是肯定的。后来带着这一身破烂跑，半路捡到现在这些人，才成了这个基底。”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一次比一次疲惫，“我天天想，如果一开始有人能伸手给我一罐救命药、一包粮，哪怕能早一个小时赶过去，我家可能还在。所以现在，只要有人撑着，我觉得都值。”
叶梦梦沉默了一阵，屏幕上投影调亮了些。半天，她才用淡淡的语气说：“我明白了。”
江川坐了起码有一分钟没作声，最后挪了下椅子，才慢慢开口：“梦梦，你那边是不是也……其实……你孤单吗？”
这一次轮到叶梦梦安静。屏幕里只显示她的手指在窗台轻点，光线打在她脸上，她低头没回答。
大约过了十五秒，她咬着下唇。
“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川低着头，看着指尖的破皮，说道：“就想知道。你总帮我们，每天听我们这点破事，还得提防外面的人。我在这边孤零零一个屋子，你那边肯定也不容易。”
叶梦梦动了一下，把桌上的水杯拿起来放回原地，“没什么……这种事，习惯了。老实说，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你们这帮人挺不讲理，什么都提要求。但现在，有时候觉得，比我见过的好多同事都真。”
她顿了顿，仿佛在盘点词句，“有家是种感觉，被人信任，好像有用，这就行了。”
江川没再追问。他看看余下的投影时间，程序上只剩下不到一分钟。
“我以后会更注意方法，不让你受累。要是能给点回报就好了。”
叶梦梦轻叹一声，“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屏幕上的光一点点变虚，从中心蔓延到四角，末了甚至声音都开始断续。
最后一句，两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快休息。”
投影彻底熄灭时，江川没起身，而是又盯着变黑的终端许久，缓慢将桌上的计划表、通讯记录一一封好。
叶梦梦那边，屋子恢复成安静。她挪到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入睡，而是一把抱住枕头，靠着床头静坐。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拿起了手机，在备忘录上新建一个文档，把刚才江川的话一条条敲下去。
她给文件命名，想了一会，简单输入几个字：“另一个世界的真实。”
这页备忘录保存好后，叶梦梦顺手点开来看了一遍，一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放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