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整夜没合眼，桌上散着最新一批调度表和叶梦梦发来的物资分类明细。
他不停复核数据，想着怎么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资源福利。
门外有脚步声，老刘敲敲门，递上一份厚厚的资料夹。
江川接过，翻开第一页。老刘低声说：“这些天我根据咱们现有资源做了个扩展规划，想请你过目。”
江川扫了两眼，看到上面有手绘的地图，三个小型幸存者营地的位置标注精准。
老刘指着地图上一个圈起的点说：“东南营地，人口最多，医疗一直短缺。再往西两个小型营地，一个常年缺药，一个有点装备，但人心涣散。我们单靠武力带不动，但是，新一批医疗物资运到了。”
江川不发声，单拣出医疗物资那一页细看。老刘继续：“用医药物资切口，咱们可以有选择地伸手帮一把，先解决点紧要的麻烦，顺势把人心拉过来。”
他指点那三处，“尤其是东南营地，每年到换季就是流感，若咱们能送上一批药，这个营地几乎就处在咱们保护网里头了。”
江川皱着眉认真听，回忆起以往几次有小队来换药换水时那些人带着提防的劲头：“你打算先送多少？”
“不能多。每次一点，紧急事先给个样品，后面要他们反馈消耗。其实他们手里有资源也不敢全部亮出来，咱们不能贪。先给他们撑过去，等他们日常情况稳定下来，慢慢地让他们感受到咱们才是后路。”
老刘说着，把夹页往后一翻，露出一张表格，写着“时序递进：定点医疗物资支援—反馈维修设备—协约粮食调换—吸纳外围成员”。
江川眉头没松，拿起笔在上头描了两下：“这容易引起敌对营地怀疑吧？”
“不是一时能看透的，还得靠底下人跑腿。关键是物资要用得精准。
我们现在多了这么一批稳定来源，让每个小营地都能感受到好处。
但要一步步剥着走，绝不能一下把所有人养懒了，也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全部底牌。
最首要的，是先把周围生态搅活。”老刘说完，补上一句，“用帮忙的方式，下手要稳。”
江川点点头，没多言，眼神落在“反馈维修设备”那句。
老刘见状，趁机又补充一句：“除医药外，可以在小额设备、基础生活耗材上下点本，汇拢来的信息比物资本身还值钱。”
老刘压低声音，把话题往下带：“第二，该安排咱们自己人打头阵，以物资调换为名，和周围各营地建立点小额交换通道。不是去送钱送物，是借着做生意的名头，摸清他们底细。”
江川问：“你的意思是情报系统？”
老刘点头，递过一封信封，里面是一份被简化过的流程稿。
“人选得信得过的，不贪不懒，最好在营地以前做过工头、商人那种。
此人既当采购员，又当咱们的眼线。送货量小，频率高，每次交换时顺便问两句，记下来。
重点并不是听他们吹牛，而是观察他们换不换物资、什么稀缺、哪家突然不缺东西了，这才是门道。”
江川抚平这份计划，看清条目表。“情报怎么回收？线上？还是旧法？”
“都得用上。新来基地的信任还需考察，先用老办法。
最多是在调货单里夹纸条。”老刘说，“观察敌对势力的动向和弱点，尤其是最近流窜的那拨。咱们要事先吃准，不能等风险来才临时抱佛脚。”
江川点点头，语气平静：“小额频率高，容易引起注意，怎么防？”
老刘眯着手指关节，思索两秒：“入手要多用‘供货偶发、渠道多元’作掩护，让各营地误以为市面行情本就暖，渠道繁乱。我们则私下有序地布控。小额分批，配合流动性高的队员，切断正面关联。”
江川听完，拿起一页新的计划书细看，见密密麻麻写着“物资定期分发网络—弱绑定—实用主义同盟”。
老刘解释：“这第三步，其实是让外围幸存者觉得，只要与主基地保持联系，每月都有救命货可等，遇大灾能搭把手。”
江川顺着思路问：“这样的人多起来了，咱们资源够不够？会不会扯太大？”
“定额、定人。走的是内外分层，绝不让外围拖主基地后腿。
边界设在你定的线内，无论多少人，只要管理得住，他们自己也会筛选自愿者。”
老刘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纸上，语气低了一拍：“江队，有件事必须慎重，这资源来的渠道，无论哪一方都不能露了马脚。”
江川收起所有机密文件，把门关上些，嗓音低下：“说。”
“这批资源的运作轨迹，底下人不得过问。叶梦梦的存在，建议只报给你和核心几人，甚至连物资分类和调度都要拆分经手，分到不同人。
绝不能暴露是某个人持续供应。”老刘严肃地一句句点出，“你得花大力气保密。要不然，外人盯眼的少，内部反而最容易出乱子。”
江川桌下的手轻敲桌角，片刻不语，脑中过着自叶梦梦协助以来的每一轮流程，确实从未让二线成员全局知情。
他静静合上文件，望着老刘。
老刘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说句不该问的，梦梦这边……是不是某个先进科技基地出来的？这些材料和技术，咱们都没见过。防范得这么细致，怕是背景很不一般。”
江川沉吟片刻，淡淡地抬头：“具体来历不便讲。也许她有自己的考量，总之人是信得过的。”
老刘一时没接话，略带迟疑又问：“江队，这样会不会太过绝对？我们的人手底下吃了多少亏才养成疑心。你确定她出手不图其他？”
江川拿起昨日还没用完的便签，慢慢写下两行，把笔搁好，轻声说道：“她从没开条件，没想过让我们偿还什么。
这一路过来，不管多难的时刻，她出的主意、东西、方案——全都提前考虑到我们，甚至考虑到未来。”
老刘闻言，悄然扣了扣手掌边缘：“你真信她无条件？”
江川抬头，很平静地说道：“我信。她帮我们的每一步，也是在和这个世界挣命。
世界变成什么样，大家都没退路。她能选择帮我们，就是最不容易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阵。江川翻整理好的新计划书，直接问：“这份扩张的方案，明天组里开会。只允许三个核心小组成员阅读，文件做四份，全部签收登记。”
老刘点点头应下：“我亲自督办。”
江川收走所有要点，迅速将文件分批放入保险箱。
老刘见他定下基调，便把随身计划本一收，说道：“江队，有底就好。帮你走这一步，也算我们给后头的人多留一条活路。”
江川没回头，把最后一份物资类别表锁进抽屉里。
老刘转身出门，动作很轻，道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