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半尺,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叶梦梦枪口抬高两寸,对准来人胸口——是个穿藏蓝冲锋衣的男人,右手举着个玻璃药瓶,左手扶着个颤巍巍的老妇。
“王大夫让我送抗生素。”男人声音发颤,喉结动了动,“村东头的张婶说你们这儿有伤员。”
叶梦梦没动枪,余光瞥见江川已经绕到门后。
老妇凑过来,看了眼张强的伤口:“小同志这伤......”话没说完,她突然眯起眼,“不对啊,早上还血肉模糊的,咋这会儿......”
江川把药瓶接过来:“谢谢,放桌上吧。”男人把药瓶搁在青稞袋上,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张强。
叶梦梦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伤员脸上多停了两秒——那眼神不像是好奇,倒像是......认得出?
等门重新关上,叶梦梦扯下沾血的绷带,新渗的血在雪光里发暗。
“去外头看看。”她对江川说。
村中央的小广场结着层薄冰。叶梦梦往左看,晒青稞的木架上挂着红辣椒串,雪山尖儿白得刺眼;往右看,同样的木架只剩半截焦黑的木棍,天空像泼了墨汁。
有个扎麻花辫的姑娘正踮脚够左边的辣椒,右边的废墟里突然跑出个穿破棉袄的女孩,冲她喊:“别碰!
那是我家的!”
“这是咋了?”叶梦梦拽住路过的老汉。老汉搓着皴裂的手:“晌午还好好的,这会儿东边的娃能看见西边的房,西边的婆姨能喊东边的孙儿。
前儿我家二小子去镇里卖虫草,这会儿西边的破房子里也站着个二小子,穿得破破烂烂的。”
江川从东边的土房里出来,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全家福。
“这家的儿子在部队,西边的对应屋里,同一个人蹲在瓦砾堆里啃馒头。”
他把照片递给叶梦梦,“村民说,两边的人能看见彼此,有的还能说上话。”
通讯器在叶梦梦口袋里震起来。何琳的声音带着电流:“平行世界理论,相同DNA在不同环境里长成不同个体。
现在壁垒破了,这些'平行自我'撞上了。”叶梦梦盯着右边废墟里那个穿破棉袄的女孩——和左边扎麻花辫的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大主教要的就是这个?不是毁了两个世界,是让它们......”
“融合成新现实。”江川接口。他的声音沉下去,“刚才那家的老太太说,西边的'她'年轻时嫁了个赌鬼,左边的'她'嫁了木匠。
现在俩老太太隔着空气对骂,说对方是'冒牌货'。”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叶梦梦和江川跑过去,见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抱着右臂发抖。
他的右胳膊从手肘往下正在变透明,像块化了一半的冰。
“咋回事?咋回事?”男人哭腔里带着颤,“刚还能摸见锄头把子,这会儿......”
江川蹲下去,伸手在男人胳膊前晃了晃。指尖没碰到任何东西——从手肘到指尖,那截胳膊真没了。
“量子波动影响物理存在。”他站起来,“有些东西在融合里待不住。”
通讯器又响。何琳的声音急:“全球都在报这种情况!
能留下的都是俩世界里差不多的东西,差异大的就......”她顿了顿,“我比对了三百个案例,规律明显。
比如两边都有的老槐树,活得好好的;这边是学校,那边是垃圾场的地儿,就塌了。”
叶梦梦看向山脚下。融合区的边界像条蠕动的蛇,已经爬到了三公里外的河沟。
“按这速度,一周......”
“整个星球都得融完。”江川接话。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刀鞘上还沾着基地的机油,“守护者研究我们,就是想知道哪种人能活下来。”
安置张强的房门虚掩着。叶梦梦推开门,见江川正蹲在床边,手里攥着个医疗手电筒。
张强的眼睛泛着淡蓝色,像两块泡在清水里的宝石。
“醒了?”叶梦梦问。
张强慢慢转头。他的声音像从两个方向传来,一个清亮,一个低沉:“能看见......这边的房梁,那边的断墙。”
他抬起手,掌心里浮着团蓝光,“伤口在长,不是肉在长,是......两边的肉在往一块儿凑。”
江川把通讯器凑到嘴边:“何琳,张强的情况。”
“创世引擎的能量进了他伤口。”何琳的声音拔高,“他现在同时在俩世界存在!这意味着......”
“能当桥梁。”张强打断她。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床头柜上的搪瓷杯,杯子突然消失又出现,“刚才那边的杯子是裂的,这边的没裂。
现在......”他笑了下,“合一块儿了。”
外头又骚动起来。叶梦梦扒着窗户往外看,见十几个穿黑战术服的人正往村民胳膊上贴采集器。
领头的男人背对着她,左脸有道烧伤的疤痕——和资料里大主教的照片一模一样。
“是他。”叶梦梦捏紧通讯器。江川从她身后探出脑袋,望远镜筒抵在窗框上:“没带枪,采集器是抽血的。”
他放下望远镜,“守卫没动粗,就跟做体检似的。”
张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他的脚步轻得像片叶子,“自然融合......守护者的PlanB。”
他说,“比强融慢,结果更乱,但更稳。能量在找平衡......”
叶梦梦摸出兜里的手枪。枪柄还带着体温,“要抓他吗?”
“他在笑。”江川又举起望远镜,“对着融合区笑,像看自己种的庄稼抽了穗。”
通讯器在叶梦梦掌心震动。何琳的声音混着杂音:“用张强给的新频率,连上南美、欧洲小队了......”
叶梦梦把通讯器贴在耳边。江川转身看向张强,后者正盯着窗外的融合区,淡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两边重叠的雪山。
村东头的小教堂挨着火堆。叶梦梦看了眼手表,傍晚五点整。
教堂外墙一半墙皮剥落,露出砖块,另一半挂着褪色的十字架,彩玻窗里透出半截夕阳——是现世的暖黄,和墙根下那片阴云里漏出的末世灰蓝缠在一块儿。
江川往手心里呵气,白雾混着雪粒飘起来。“来了。”他说。
大主教从雪地里走过来,没穿大衣,黑西装沾着灰,左脸有道擦伤。
他在三步外站住,嘴角动了动:“叶小姐,江先生。”
叶梦梦没接话。江川挡在她前面半步:“直说吧。”
大主教抬手推教堂门,合页吱呀响。“请。”他说,“我带了样东西。”
教堂里支着折叠桌,上面摆着便携电脑和投影仪。
墙上投出个地球仪,数百个红点在转。“全球量子裂隙实时图。”
大主教敲了敲键盘,红点周围泛起波纹,“每个点代表两界重叠最剧烈的区域。”
叶梦梦凑近看,美洲大陆上的红点正往墨西哥湾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