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梦俯在病床旁，手里还握着江川冰凉的指节。
窗外的光线一寸寸地爬上窗台，病房里安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能数得清楚。
江川的额头上贴着纱布，胸口的起伏微弱，监护仪不时滴答几下。
叶梦梦已经有三天没合过眼了，每两个小时，她会给江川更换新的输液药瓶，小心翼翼地检查每根管路，记下监测仪上的每一处变化。
她拿着小本，不断低头记录温度和心跳。
李医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劝说的劲头，“叶小姐，您要不歇歇？”
他朝病床努努嘴，“您已经有七十二小时没有好好睡觉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
叶梦梦直了直身子，声音里带着沙哑，“他现在需要我，不能出一点岔子。”
李医生只好叹了口气，轻轻把门掩上。
白天叶梦梦给江川擦洗身体，有时用温水打湿干净的纱布，慢慢地在他指间、手臂、肩膀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擦过；到了夜里，她便搬来一本江川原来最喜欢的科普杂志，坐在床前低声读给他听。
每次翻页，她都忍不住抬头，留意江川的每一丝气息。
她还会一遍遍给江川按摩肢体，担心他长期卧床生血栓。
她常常半夜靠着椅背，眼皮打架，又强撑着打起精神，继续她的守候。
罗军有几次站在门外，看见叶梦梦守着病床，眼圈发青却连腰也没有弯下一寸。
他回到外面，低声和守在外头的几名队员嘱咐，“别声张，也别多问。
有叶小姐在，江川一定能挺过来。”
第五天的清晨，病房里只剩下呼吸机和监测仪的微微响声。
叶梦梦伏在枕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江川忽然睁开眼睛，他缓慢地把头侧过来，视线模糊中看见她就在眼前。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叶梦梦的发梢。她惊得猛地坐直，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颤抖，“你……你醒了？”
江川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我听见你一直说话。”
声音很虚，但吐字清晰，“在黑暗里，只有你的声音能让我不乱。”
他想撑着往上坐，一抬身子伤口牵扯，他脸色一变。
叶梦梦赶紧按住他，“别动，医生说创口还不能碰水，也不能乱动。”
江川没有挣扎，反倒紧紧攥住她的手，半晌才把话吐出来，“要不是你，我早撑不过来了。”
叶梦梦听到这句，捏着指节有点发抖，“以后别说这种话，我不准你出事。”
她低下头去，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过了几天，江川的恢复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叶梦梦每天都带来各类鲜鱼牛奶、打好了的汤粥和熬成膏的滋补药物，还亲自照看他的饮食起居。
江川原本连床也下不了，过了大约一周，已经能拄着轻便手杖，在病房内慢慢地走几步。
那天傍晚叶梦梦推着轮椅，跟江川一起在基地后花园的小道上转圈。
天色暗得早，地上的石板很冷。江川忽然停下脚步，两手撑着轮椅把手，“那时候睡着啊，我梦见我们走了很多地方。”
他侧头，声音很平淡，“没有变异体，也没有战斗，大伙都在吃饭聊天，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说到这里，他张了张嘴，抬头望一眼叶梦梦，“其实我最怕的不是病毒和敌人，是怕以后哪天不能和你正常过下去，哪怕一天也好。”
叶梦梦垂了垂眼，把围巾理得更紧些，眼睛里却多了点湿意。
江川抱歉地笑了一下，“我说的好笑了。”叶梦梦一动不动，半天才把头扬起来，“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和你过那样的日子。”
风吹过来，江川搓了搓手。他低头看了眼轮椅扶手上的手，突然又抬头盯住叶梦梦，“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他用力把握住叶梦梦的手腕，手心烫得发汗，“梦梦，有一句话我想憋着不说，可自打我昏过去那次后，我不敢再藏着了。”
江川费劲把语气压下来，“咱们两个不是一样的命，可你总是一次一次回来帮我，不管面对什么你都打头阵。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头到尾。”
叶梦梦动了下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掉了两滴泪。
江川继续说，“你别怕，哪怕只有一天，我都想和你一起过。”
叶梦梦终于拉住他的手，肩膀只抖了两下，声音很低，“你在我这儿是最重要的，无论以后多难，我都陪着你。”
天色一点点深下去，叶梦梦把江川拉进怀里，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他身上的纱布。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剩下呼吸和一点一点被风掩住的对话声。
到了深夜，有人敲门。罗军一手夹着个厚信封，站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才挤进来。
他看见屋里的气氛，嗫嚅着停了一下脚步。江川一看，主动喊了一声，“罗军，什么事，说吧。”
罗军走近，把一份文件递到江川手里，嘴巴绷得死紧：“对方留下的弹壳和装备已经分析出来了，是最新式的军用型号，不是一般组织能拿得到的，只有特种部队内部才配得上。
我们还在一名死掉的杀手身上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心，亮出一个袖珍通讯器，通讯器上印着特殊标志，江川认出来，那和U盘数据显示过的“橄榄枝计划”标志一模一样。
罗军声音很低：“他们行动越来越大了。”又递上另一份纸，“现在各地同时有杀手组活动，目标锁定了所有可能涉及橄榄枝计划的科研人员和军方官员。”
江川扫了几眼，脸一下变得铁青，名单上全是过去一个月内失踪或者死去的名字，有陈博士的熟人，也有些他自己都见过的。
同在病房的几个人也都没出声。
江川拿起那小通讯器，把玩几下，“这说明‘橄榄枝计划’快推到下一个阶段了？”
他看了叶梦梦一眼，又攥紧她的手，“咱们没有多少时间，得加快速度。不管他们怎么清场，只要有我们在一天，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叶梦梦轻声回答：“我明天把实验室数据过一遍，解药和真相的事都要提前安排。”
罗军收拾好东西，点头答应，“明白。我会让情报组全都动起来。”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江川依旧没有松开叶梦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