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果”的变化，都是需要一个“因”的起源。沈日炀回想重生后的经历，难免把问题归咎在自己身上，怀疑也许是他擅自毁掉选秀，才导致变化发生。
“你这是又把矛盾引到了自己身上。”姜询并不赞同地摇着头，“你刚刚还说，问题是在我的重生里。”
沈日炀焦躁道：“但现在明显我的问题更大。”毕竟从重生到现在，一直在变化“因”的人是他自己，可世界线的“果”却不知道为什么都作用到了姜询身上。
沈日炀捂着脸，愧疚又后悔地说道，“是我做错了。”
“别这么想。”姜询神情笃定地看向对方，安慰道：“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我们两个人身上的问题应该是一样大的。”
他在里面，一样责无旁贷。
这不是虚假的安慰话，而是姜询确实是这么想的。
理科生和艺术生看问题的角度，从某种层面来说，确实是有很大差别。姜询对这个话题很有感觉，他想着想着更是来劲了，拿出自己理科生的思维，一条条冷静分析着。
“我觉得，我是说要是想知道咱俩重生的真相，或者意义是什么。那么是不是，就得弄明白，我们身上或周围到底有什么变化。”姜询两手比划着，整理自己的思绪。
如果按照逻辑推敲，反过来顺藤摸瓜往上爬的话。现在他们重生后变化的地方是“果”，而重生真相的意义就是“因”，从“果”得“因”，从“尾巴”抓到“源头”。
“沈日炀，咱们得好好想想这件事了。”姜询玩味地笑起来，他让对方打开手机备忘录，两个人从第一个角度分析，“变化一，蝴蝶效应。”
沈日炀听话地讲观点记录下来。
关于这个角度，他们刚刚已经聊过，自不再多述。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思考。”姜询道：“如果说蝴蝶效应的变化是主要在你身上，那么我身上的应该就是变化二，伤害叠加。”
话题转了一圈，反而又绕到最开始的问题上。
但姜询此刻的思绪却愈发清明，整个人完全进入了亢奋状态，好像一种打游戏时遇到劲敌又跃跃欲试的模样，眼睛里犹如发着光一般，哪还有之前重生时崩溃到极限，又哭又吐的样子。
一旁的沈日炀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莫名感慨着，思绪有些回不过神。
沈日炀还记得自己之前重生时，看见对方满脸狼狈，跪趴在地上的绝望表情。那个时候，他真的特别担心对方的心理状态。毕竟姜询是连续两次以那样惨烈的状态死去，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胆颤，更何况是亲临者。
但现在再看，反而是姜询比他适应得更好，也不知道那人是哪里来的力量，反正就是感觉很厉害。
沈日炀突然喊道，“姜询。”
他撑着下巴，嘴角带笑，满脸沉迷地赞叹道：“我突然觉得，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光。”不光是发着光，而且还贼好看，好看得让他想起两个人，在大学刚刚见面那会儿。
姜询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又开始发/骚，有些无奈道：“你能不能正常点，你看现在是勾引我的时候吗？”
“行，那就聊正事。”沈日炀也知道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于是换了个表情，打起精神，认真讨论起来。
姜询撇撇嘴，像是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抽风，“我先说第一个观点，伤害的叠加是源自空间重叠。”
读大学时，两个人的共同爱好其实很多，平日里他们都喜欢看电影，尤其是各国各种脑洞大开的奇幻片、烧脑片。所以沈日炀一听就反应过来，他飞快回应道：“你想说的该不会是空间论吧？一个世界套在另一个世界上？”
姜询点头，“没错。”
沈日炀便放下手机，让人打住，“那可以跳过这一步了，咱们再聊点别的。”
无怪人做此反应，实在是因为这个论点太过老套。
像重生这样的题材，在国内其实也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更是被各界创作者们拿出来反复鞭挞了许多年。不过这类作品虽然有很多，但基本上所有作品的核心，都是围绕一个平行世界的逻辑做模板。
像姜询所说的空间论点，更是俗烂到不能再烂的地步，是所有三流创作人，在脑洞耗尽后，最爱用的一个续命般的绝不出错的结论。
除此之外，它不光烂，还很空。
因为谁都知道重生的可能性无非就那么几个，说来说去，也找不到更好的论点，但就是这么几个论点搞到现在，也没人能拿出科学证据去证实。
沈日炀：“也不是说你的想法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它太苍白了。这就是个民科想法，咱俩没有办法去证论一个连科学家们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我不这么觉得。”被质疑的姜询直接反驳道：“它不苍白，你觉得从空间论里榨不出东西，是因为你没有从我们的实际情况里，去深思里面的问题。”
姜询虚空向对方点了点，做了个“你还太嫩”的表情，“空间重叠虽然是个老观点，但我们不是科学家，更不是去写学术论文的。我们只需要弄明白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重生如果是重叠模式，那它究竟是怎么个叠法？”
沈日炀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在这场重生里，重叠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姜询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这两者的区别是？”沈日炀有听没懂，心想这事怎么还能分开讨论，“我们两个分明是一起重生的，是一起回到了过去。”
他着重强调了两遍“一起”这个敏感的字眼，把两人绑定在一块。
“不对。”姜询闻言摇头，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对方，表情变得凝重道：“我们两个不是一起的，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
沈日炀顿了一下，也不急于反驳，而是问道：“理由？”
姜询便解释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从来都没死过。”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完全忽略过去的问题。
从表面上看，姜询和沈日炀确实是一起回到了过去，但问题在于两个人里，真正死过且死亡两次的只有姜询自己，沈日炀可是一直都活着的。
重生是“果”，那么死亡就是“因”。
如果姜询的重生源头是车祸和高空坠物，那么沈日炀的重生又是源自哪里？再换个角度来问，沈日炀真的是因为重生，才跟随姜询一起回到过去的吗？
如果是的话，问题就来了。
试问一个从未死去的人，哪有资格谈及“重生”两个字。这不是一个杠精式的模糊问题，而是原则性的因果问题。
如果不是的话，真相又是什么。
“那你想说什么？你是重生，我是穿越？”沈日炀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越听越觉得，姜询已经把话题扯偏了，对方完全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不值一提的末节上。
“姜同学，别把问题扯远了。”沈日炀故作严肃，也学着姜询刚刚的动作，朝人虚空点了两下，提示对方不要跑题，“变化二，伤害叠加。这才是我们在讨论的问题。”
“所以你还是没有发现问题。”姜询淡淡一笑，目光微妙地看向对方：“你应该记得，我是重生了两次。”
这次，姜询说起重生时，不再是用“我们”当主语，而是着重以“我”为字眼。
沈日炀抿了抿嘴唇，不知所以然，“……可我也是两次啊。”
“但你的两次里，跟我的两次不一样。”姜询说着，朝对方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示意这是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三个世界。
也就是车祸死因世界、花盆死因世界，还有现在他们正在经历的第三个世界。
“如果说我第二次重生的死因，是被花盆砸破了头，从而导致在第三个世界出现脑震荡。那么在第一次重生里，为什么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姜询让沈日炀好好回忆那场车祸的全过程。
“车祸时，我的致命伤到底是什么。”他自己是完全不记得那场车祸情况的，因为姜询当时的伤太多了，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脊椎粉碎性骨折，或者内脏破碎，反正总会有一个致死的原因存在。
姜询抓住这个核心矛盾，不断往深处探索，“依你所言，如果伤害是叠加存在，那为什么在第一次重生里，我没有任何不良状况。”
沈日炀接不上话，他当然知道姜询车祸时的致命伤是什么，但他听得出，对方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
变化二，伤害叠加。
这是一个前后不一的矛盾变化。
姜询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比喻这个矛盾，他只能模糊总结道：“所以，我所经历的两次重生里，第二次是有问题的。
但到底是怎么个问题法，问题的来源出自哪里，为什么两次重生后的情况不一致。
姜询直觉，这应该是出在沈日炀的身上，他沉声询问对方，“你在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沈日炀。”姜询好奇地又问了一遍，“我被花盆砸到以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好奇这事其实很久了，因为姜询从骨子里就是不相信奇迹的人。重生虽然玄乎，但在他看来还不算作奇迹，作为一个年轻人，姜询可以接受这世上会发生超自然事件，毕竟地球那么大，人类文明可以涉足的地方都还太浅薄。
比起一个人的死而复生，沈日炀能跟他一起回到一年多前的事实，才更让姜询感觉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神经太敏感了。”沈日炀狐疑地看向对方，战术性后仰了一下，抓住对方的手，开玩笑道：“就不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爱到感动了上天。”
“你知道我一向不信这种鬼话。”姜询也反握回去，一本正经道：“我宁可相信你是出卖了灵魂，跟恶魔缔结契约，结果被骗，出于羞愧不敢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