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年弥漫着刺鼻味道的医院醒来，姜询捂着头，身体还是有些难受。
沈日炀推开病房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瓶，见人醒了，连忙跑到床边，眼神关切道：“怎么样，头还疼吗？”
姜询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他难耐地咳了几声，力不从心道：“有点吧……我病得很严重吗？”怎么一醒来，都跑到医院里了。
“没什么事。”沈日炀知道姜询打小就没进过几次医院，一连遇见那么多事，自然会紧张，便宽慰地朝人笑笑，“休息几天就行了。”
他说着，又从保温瓶里倒了点热水递过去，“喝点？医生说，要多喝热水。”
姜询淡笑接过来，小口抿着。
沈日炀就搬了把凳子坐到床头，精神紧绷了一整天，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显然是累到不行了。
姜询看对方这幅模样，也有些心疼，知道对方连着从昨晚就忙到了现在，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姜询忍着叹了口气，沈日炀却莫名紧张起来，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说。姜询不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可能是……还在为了上午两个人不愉快到近乎分手的争吵，又或者是他二次死亡的惨剧？
姜询不好直接问，他有心缓解气氛，不想叫沈日炀休息时还这么不自在，便揶揄着说：“你也就知道个热水了。”
沈日炀讪讪一笑，把保温瓶放到桌子上，也跟着玩笑道：“待会儿出院了，我带你吃好的。”
姜询笑着点点头，垂目间正好看见沈日炀脚边的CT袋，拿下巴点了点袋子，“我的检查结果是什么。”
沈日炀跟着看过去，他闷声道：“是脑震荡，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引发呕吐。” 虽然言简意赅，但说着也是一脸后怕。
从上午姜询重生回来晕迷过去后，还没在床上躺半个小时，又突然浑身痉挛起来，脸色也憋得发青，吓得沈日炀赶忙把人送到医院急救。送过来后，急救的那个医生也是庆幸得很，说要是再送晚一会儿，可能就真的就不回来了。
那阵兵荒马乱的，真是提都不想提，沈日炀在医院生熬了一整天，心惊胆战地绷着，一直到快晚上了，才把姜询给盼醒过来。
“医生说，是昏迷的时候被呕吐物呛进了气管，你差点又……出事。”沈日炀没敢用那个不详的字眼，便换了个委婉的词代替，淡化了当时情况的焦急。
姜询支着头，莫名其妙道：“好好的，我怎么会脑震荡？”
沈日炀眉头顿时倒竖，他故作严肃，敲了敲桌子提醒对方，“什么好好的，你可是让一个花盆开瓢了！”
可我不是又重生了一次吗？姜询忍不住想起自己死前的画面，顿觉头皮一阵发麻，好像脑袋又要痛起来，便不敢再提，连忙摇头换了个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咱俩很奇怪？”
沈日炀闻言，莫名表情一顿，有些微妙，“奇怪……什么？”
“……奇怪你居然又跟我一起回来了啊。”姜询说着也是一愣，他眯了眯眼。两个人相处多年，彼此再熟悉不过，自然能感觉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对劲，姜询狐疑地打量着对方，“沈日炀，你刚刚的样子，好像话里有话啊。”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难道在他晕迷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姜询胡乱想着，莫名紧张起来。
“……”沈日炀先是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等再回神时，看向姜询的眼神则无比复杂，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不是吧，我的表情管理有这么失败吗？”
“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姜询毫不留情地吐槽，继续追问道：“说认真的，别打哈哈，该不会真有事吧？”
沈日炀沉默了片刻，似是很忌惮的模样，然后一副下定决心般地模样说道，“有。”
姜询面色一紧。
但对方很快又道：“也不用紧张，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抓了抓头发，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不知如何开口，“本来是想等你休息好了，再跟你一起聊的。”
沈日炀顿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该怎么表达，姜询见状还以为会是什么长篇大论，但没想到对方接着也只是吐出极为简短的两个字。
“重生。”
姜询眉头紧皱：“具体是？”
沈日炀沉着声，扩充道，“具体就是你的重生。”
说到这，对方看向姜询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神情严肃且认真，那股锐利的视线唬得人惊心动魄。
“什么意思？”姜询直打突突，还是没跟上对方的节奏，“我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沈日炀语气复杂地说道：“我是觉得你身上应该还有别的问题，但不是光说重生这点，应该是比这还要隐蔽的一个问题。”他今天在医院胡思乱想了一天，实在是那个突然掉下去的花盆，给人的感觉太过诡异，异样的情况启发了他的警惕心。
沈日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没想明白，只是隐隐有个念头，觉得哪里不对劲罢了。
“你的意思是？”姜询不由支起身子。
沈日炀把医院的诊断书从袋子里拿出来，摊开放在床单上，“我现在怀疑，你在死前受到的伤，可能重生后，也会一起转移到现在的身体上。” 就像姜询之前被花盆砸死，结果回来就突然得了脑震荡一样。
姜询看着诊断书，眉心微蹙，不是很确定道：“你是想说，伤害叠加？”
沈日炀点头，表情凝重地道，“你的死亡和重生中间，肯定有一个等号。”
“……听上去跟游戏一样。”姜询吐出一口气，他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的诊断书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声道：“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我是说，这能代表什么呢？我不是说你的想法有问题，而是它的意义是什么？”
对方不作解释，反而问道：“你想想，从你第一次回来以后，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姜询仔细回忆了片刻，还是摇头：“我不懂你是指什么地方，你打个比方？”
“比方……”沈日炀指尖点敲着桌面，沉思片刻试探道：“比方你有没有感觉总有人在看着你？或者是一些难以形容的错觉？总之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姜询听得满头黑线，“你这说得，更像是三流恐怖片。”
“那你就当三流恐怖片去想。”
沈日炀现在也是从电影里抠素材，毕竟艺术源自生活，恐怖片里的那些主角们，在出现灾难前期，都会有这种不详的错觉，也许姜询也有过，只是对方没注意到。
重生本身就够骇人听闻的了，沈日炀想不到还有什么故事，能比他们的亲身经历更像是虚构出来。
不过说起电影虚构，突然沈日炀灵光一闪，结合花盆二次坠楼的一些细节，又有了点别的想法。
他迫不及待地询问对方，想证实这个猜测，道：“你也可以想想这两个世界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比如上辈子……”他试探道：“我们小区里有发生高空坠物的事情吗？”
姜询：“没有。”他很肯定。
“妈的！”沈日炀骂了一声，有些郁闷。
姜询开始还不懂对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怎么了？”但说完，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瞪直了眼睛，惊讶得后背直发麻，他猛地抓住沈日炀的袖口，也骂了一句粗话：“靠！”
“沈日炀，我懂你意思了！”姜询说着，语气惊诧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的世界线不一样了！”
沈日炀无声点头，表示肯定。
世界线，粗暴概况可以理解为剧本。
这就又是另一个角度的新问题。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重生是从过去回到未来，那么按照逻辑来看，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按照上辈子的轨道正常运转。比如上辈子的周一会下暴雨，那么这辈子的周一也一定是暴雨，而不会突然变成下冰雹。
除非那天，气象局人为干预自然天气，非要变动自然气象，这是一个因果变动。
就像沈日炀毁掉了选秀舞台，毁掉舞台就等于放弃星途，这也是一个直观的因果变动。但这种变动虽然巨大，却是人为可控的，是出于他们自身的意愿，且会直接作用在他们自己身上。
而除此之外，那些与他们无关的，其他世界线的轨道都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就好像上辈子，姜询从未听说小区发生过高空坠物，那么这辈子，也不应该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等等，我想起来了。”姜询的脸色再次变化，困惑的源头被打开，一切诡异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在眼前，他表情莫名地回忆着说道，“我昨晚摔倒头，不说是因为家里的浴室灯坏了嘛。可是上辈子，我们家从来没坏过东西，怎么这辈子就坏了呢。”
姜询想问，这会不会也是一条被改变的世界线？
一个浴室灯，一个坠楼花盆。
看着好像只是两件很小，小到让人难以注意到的事情，但背后透露的细节，却透露出很大的问题。
如果沈日炀原本只是猜测，那么如今他可以确定了，他和姜询的重生背后确实是有大问题的。其实很多大麻烦，在发生之前，都会提前发生无数个小麻烦，放在影视里这就是一个欲扬先抑的警告。
沈日炀尝试猜测着，“可能是蝴蝶效应？”他想给这种异常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作为最经典的因果故事，一只蝴蝶翅膀的煽动，带来一场毁灭城市的龙卷风。
“也许是因为我改变了世界线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