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啊。”
沈日炀还记得对方这个地方，当时被剐破了好大一块皮，半边脸都血肉模糊的，骇人得要命。
姜询苦笑着说：“当时疼。”但是后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沈日炀眼中的痛色更浓，车祸发生的那几秒，他就在后面看着，眼见一辆车从车流里冲出来，又失控地往人群里撞。速度快到他跑都跑不赢，姜询直接就被车头撞飞，而自己跟在后面，也被车流带得一滚，等爬起来再看，那人已经出事了……
“没关系。”沈日炀小声哄着，指尖在人的发丝间来回穿梭，他按住姜询的头，想让对方靠得更近更紧，“上辈子没过好，这辈子我们再来。”
温情弥漫到一半，怀里的人突然痛呼，“你别碰那里！”
“怎么？”沈日炀顿住动作，看见姜询在自己怀里莫名其妙地捂住了脑袋。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沈日炀记得上辈子姜询就是把头摔出了个大洞，整个后脑勺都碎成一个平面了。
那场血腥的回忆，又猛地往人眼前钻。
沈日炀颤声道：“不是没事嘛？为什么头还会痛！”他一把抓住姜询的手，扒开发丝，仔细检查起来，好在没看见伤口，只有一个鼓起来的大包。
“这是怎么弄的？”沈日炀紧张无比，难道重生还有后遗症吗？
姜询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昨晚洗澡灯坏了，一不小心磕的。”
沈日炀一听，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眉头就拧起来了，带着薄怒，忍不住责备地说道：“洗个澡怎么也能磕成这样，你是个猪吗？”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不长记性。今天洗澡磕出包，明天会不会连脑花都磕出来！
沈日炀越想越有画面感，“知道错了吗？！”
“我不小心嘛！”姜询无奈道。
沈日炀声音更大了，“你还狡辩，出车祸的时候就是不小心，现在回来一天不到，你又跟我讲不小心。”
姜询苦着脸，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
他也知道沈日炀的顾虑，任谁看见爱人惨死面前，没留点PTSD后遗症都是不可能的，但他就是不喜欢对方这个口气，好像千错万错都在他身上，明明惨死的是自己，凭什么还要让人骂。
两个人站在门口，沈日炀自顾自地一通训，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已经黑成锅底的脸。讲到半晌，他想起件事，话锋又突转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沈日炀还清楚记得车祸之前，姜询就是在跟自己谈这个，哪怕是在重生后的昨晚，对方也没忘记这个事情。姜询基本上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恋爱，两个人虽然经常吵架闹脾气，但用“分手”做威胁的结束语，还是非常非常少见。
姜询本来还在没头没尾地听着，只想把人糊弄过去，但对方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个地方，不由眼皮一跳，“因为……”
“到底因为什么？”沈日炀紧绷着声线逼问道。
姜询还在想措辞，要分手的理由，其实有一箩筐，但细细捡起来，又觉得个个理由都很幼稚，他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有些心烦意乱道：“其实我也不是真要跟你分。”
“我只是……那个时候，脑子很乱很累，突然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而已。”
“那你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因为我工作太忙？”沈日炀捏着眉心，想了半天，也只能找到这一个理由，“我那段时间要赶的通告是太多了点，但你知道新人没有人捧的话，就只能靠刷脸，刷到一个大爆的机会才算翻身。”
他耐心解释着，给姜询讲述自己工作上的不易，“我的职业是有点特殊，但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本来昨晚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是有点小题大做的姜询，一听这话，忍不住了，“沈日炀，你说我不体谅你？”
他很是受伤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从你出名以后，就是我一直在迁就你的行程，你却说我不体谅你？”
姜询虽然很少涉猎娱乐圈的事情，但也不是不上网，知道做明星的人都很忙，尤其是沈日炀这样咖位不够的，更是没有话语权，就只能到处跑一些不入流的小通告，一点点积攒人气，所以他体谅，他付出，他做出迁就。
结果呢？
“你知道我这几年，一共买了多少张飞机票、高铁票、巴士票吗？”姜询比了个数字，让对方在后面再加个0，他戳了戳对方胸口，“每一张票的上面，写得都是我的名字。”
而沈日炀回来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姜询也是有班要上的人，忙起来一样是累得吐血，可只要有空，就会马不停蹄地飞出去，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全国去过的地方，比他前20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都是人，谁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他累，他姜询就不累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日炀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烦躁地抓着头发，通宵赶路的他也是满眼疲惫，说话都没怎么过脑，“我们不吵好不好……好不容易能重来，以前的事情就当过去了。”
“打住吧沈日炀，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姜询缓不下脸色，默默坐回到沙发上，在他看来这都是原则性的问题。
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毕业了，出了社会，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隔阂一出现，矛盾也就接踵而至，同时也暴露了更多问题。这些问题，不是简简单单能用“大事化小”这招糊弄过去的。
因为重生，本来快要心软的姜询，现在又开始犹豫起来，他警告道：“我还是想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想好之前，我们处于半分手状态。”
沈日炀不喜欢听分手这个词，一听就窝火，恶狠狠地说，“……什么叫半分手状态？你个理科生还挺会造词的。”正想把这人的死脑筋给转回来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原本僵持的气氛一松。
一看，打来的是自己的经纪人，估计是来算账的，顿感头大，心想来得真不是时候。沈日炀捂着手机，对着人一顿挤眉弄眼，示意姜询这事没翻篇，回头再聊。
姜询知道今天这场谈话是继续不下去了，也正合他意。
两人都停了下来，这边还没开腔，那头经纪人的咆哮已直线传达。
可能是生怕沈日炀不能领悟自己的心情，经纪人特意连骂三声，“你疯了！你入魔了！你喝多了吧！”
沈日炀撇了撇嘴，把手机拿远了点。
别看这个经纪人骂得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在比赛第二天才打来电话。
当初沈日炀年轻又没人气，出道后只能听公司管，这个人就背着给他签了一堆垃圾合同，又浪费时间又没什么流量，不光生生耗费了从节目带出来的热度不说，还惹了不少话题官司。
他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除了面对姜询外，也就上台立人设、下台见大佬的时候和气点，其他时候，看不惯的人都是随性对待。
所以沈日炀后来换人带后，就一直不屌他，哪怕到现在也是，一样不屌。
“有事就说。”他不耐烦地回道。
可能是没料到麻烦缠身的沈日炀，说话还敢这么冲，那头愣了一下，才道：“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偶像节目，你当是讲相声呢！”
“家里出事了，急着回家。”
沈日炀也懒得掰扯，反正比赛也黄了，再多说也没用，就昨天那个情况，试问哪个正常人谁遭得住。
他要是上一秒看着姜询惨死，下一秒还能调整状态淡定拉二胡。那他就不是人了，是神，神经病的神。再说那个节目都过去一年多了，突然重生到现场，谁还能想起来谱子。
站在沈日炀的角度来看，他昨晚怎么都不可能完成比赛，没名次是很正常，没什么好可惜的。
“哈？！”本以为会好一顿骂的经纪人，闻言竟是语气一变，又震惊又是难以置信道：“沈日炀，该不会网上说的是真的？！”
沈日炀眉头上扬，稀奇道：“网上说什么了？”就自己现在这个稀烂的人气，网上还有人愿意说他？
那边正欲再讲，沈日炀却突然捂紧了手机，他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姜询，便对那边道：“你先等等。”说着，便快步从客厅钻进了卧室。
姜询无言的目光默默跟人身后，直到对方关上门，把一切都隔绝在里面，才收回视线。
他叹了口气，心想又是这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日炀从来都不让他知道娱乐圈的事情，每次网上出了什么黑料，自己担心打电话问，他也不说，还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说是怕他听得心烦，但姜询从没这么觉得，他其实很想听听看对方所处的那个世界。但沈日炀的表现，就像是把他用力挡在了外面，不肯让自己涉猎分毫。
他最了解的是大学里的沈日炀，却对娱乐圈的对方一无所知。
……
又过一会儿，房间里，也不知那个经纪人又说了什么东西，沈日炀突然一声暴喝，声音大到连外面的姜询都能听见。
“那群人脑子没病吧！这关我爷爷什么事？”
“姜询是我对象，他出车祸了！”
“你管我哪来的老婆！？”
顿了两秒，房内声量再次拔高，沈日炀语气里充满了暴躁和惊诧，“都说了是老婆，姜询不是我爷爷，我爷爷早死了！”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两个人！他们是两个人！”
门外，姜询越听越不对劲，这话题也太放飞了，好好的怎么把自己跟沈日炀的爷爷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