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先生。”
“您是？”
“哦，我是‘真希望’（Real Hope）公司的，您可能没有听过这家公司。耽误您几分钟哈，我给您简单介绍我们公司。”
“我……。”林爽本想打断那个甜美的声音，可惜手没有脑快，对方又继续向林爽的右耳输入一大串新鲜的字符。
“我们公司是起源瑞士的一家非常有名的精神治疗独立研发机构，创始人是那个机构的首席专家成员之一，是个华人，目前在咱们市新开了一家分店，总部在上海，重庆有一家分店，本市是第三家。”
“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林爽有点不耐烦了。
“哦，是这样的，瑞士的这家公司研发了一项精神治疗方面非常前卫和新颖的技术，我们董事长引用了这项技术在国内造福国人。简单来说呢，就是借入我们独立研发的一种超电子装置，链接人体小脑自带的电子波，人为的联通大脑里的画面，根据众多消费者的反馈，画面接近真实且感染力强。”
“这是催眠吗？”林爽有点兴趣了，但是还是本着怀疑的态度继续聊着。
“嗯，林先生，这个新技术和催眠完全不同，现在21世纪都快过三分之一了，很多新的技术正在应用于咱们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只是我们大部分还不知道而已。”
“哦，不是特别明白，但是你们这个技术听起来确实很新颖，以前没听过。”
“哈哈，是吧，那您肯定要来感受一下，第一次免费体验，后面您觉得不愉快或是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以戒断，对原来的生活影响非常小。”
“你们地址在哪里？”
“您微信多少，我加您，然后我发给定位给你，我先帮您预约一下时间，公司刚开始，仪器配备的比较少，所以资源有限，抱歉了哈，我会尽快给您安排时间。”
“哦，没关系。”
“嗯，那我待会加您，您注意微信哈，祝您生活愉快。”
挂断电话的林爽，思绪还沉浸在这突然奇来的电话推销中，现在确实有很多新技术在逐渐应用到人们的生活之中来，无论哪一方面有改善或改进，都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人民还是欢迎的。
没多久林爽就添加上刚才那女人的微信，对方的地址显示在郊区的一座商业大厦内。对方帮林爽约定的时间也发了过来。要是平常的电话推销，林爽早就挂了，但是今天这个特殊的话题让林爽心里来了兴趣。
回到工位上的林爽，用电脑百度了下刚才提到的“大脑链接”、“新电子装置”关键词，大多是一些广告，没啥有用的信息。
“最近忙啥呢？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隔壁的女同事斜眼看了一下林爽。
“没有啊，不就是平常的那些事嘛？”林爽挤出一点笑容丢过去。
“我跟你说，顾怜现在可是单身，你看你个要考虑一下。”隔壁的女同事小声地嘀咕道。
“不谈个人问题哈，况且人家还年轻，追的人多。”
“你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哪有这么容易得的月。”林爽这时笑出了声。不过林爽注意到在自己工位上敲着电脑的顾怜没有因为林爽的笑声而转向这边。
“好心到此哈，最近我和她聊的不错哦。”隔壁的女同事朝林爽挤了挤眉毛。
林爽没有再接话了。
中午的午餐林爽用盖浇饭对付了下。上楼到工位上，发现桌子上摆了个小盒子。那是一个彩色的袋子包扎起来的小礼盒，林爽抬头正准备问下人，这时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背影在视野盲区外飘了进来，在同事们的工位上穿来穿去。
“顾怜，你这发的是啥？”
“哈哈，这是霞姐发给大家的礼物，她不是刚从日本旅游回来嘛。”
顾伶口中的霞姐，算是公司的老员工，本身家庭条件就很好，又嫁了个有钱人家。平常最喜欢去国外旅游，东南亚国家去的最多，尤其是冬天，回来喜欢给大家带一些礼物。不过这几年因为疫情影响，她出不去，今年国外疫情才好点，她就连休了好几天假听说这次是去日本北海道看雪去了。
林爽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这个日式风格的小礼盒，比成年人的拳头要小一些。绿色的细长纸带将这个小礼盒绑成了一个张开翅膀的蝴蝶。林爽拿起礼盒转了几圈后又放回桌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每个桌子上基本都有一个和林爽这个差不多大小的礼盒，不过颜色和包装的纸带都不一样。
办公室的同事大多还没有回来，办公室安静的只有顾怜忽急忽缓的脚步声。林爽靠在座椅上盯着这个装饰简洁却稍有诱惑的小盒子。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三下五除二后，一只灰黄相间的陶瓷小肥猫躺在了林爽的手掌心上。
小猫的前脚上还有一个彩色的棉线团，这只小猫做的栩栩如生。猫鼻子上的六根胡须清晰可见，额头上还有个特殊的印迹、林爽没看出来是什么，这只小猫头上还戴着一个帽子。
“爽哥，哇，是尼克啊，是最近很火的一部日本动漫电影的小猫咪，太可爱啦！”
林爽抬头看到顾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跟前。顾怜背着手身体微微轻斜，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椅靠在林爽的办公桌前，温软的臀部被突出来的桌边嵌进去半指甲深。
“你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林生也顾作好奇的问道。
“我的吗？”顾伶从背后拿出一个湛蓝色的盒子。一边说一边从盒子里用手指夹着一只穿着和服的长耳兔子出来。
“嗯，你的礼物很日本啊。”林爽轻笑道。
“爽哥，你喜欢猫吗？”顾伶睁大了眼睛看着林爽。
“送给你了。”
“真的吗？太好了啊，要不我们换也行。”
“不用啊，看得出你想要这个，君子要成人之美嘛。”
“谢谢爽哥，太好了。其实一看到它我就特别想要。”顾伶踩着碎步高兴的走开了。
“你好像挺喜欢猫的，哦，我看你朋友圈发布的一张寻猫的告示图片。” 顾怜还没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林爽提了嗓门不知不觉的说了这一句。
“啊。”顾怜楞了一下。“是啊，从小就喜欢猫。嗯，那个是我在路上看到的一张寻猫启示，看着可怜就忍不住发到朋友圈了，也不知道现在找到了没。”
“那个猫主人上门找过我，年纪看上去挺大了，不过我最近也没碰到过它。”
“那只猫肯定对那位阿姨很重要，唉，好可怜哦。”
“我好奇问下哈，像猫这种家养动物年纪大了是不是就自己会离开家找一个地方自生自灭了啊。”林爽对宠物没太关注过，不过看电影的时候似乎出现过这样的话题。
“猫应该不会吧，小时候我外婆，我外婆家里养过一个猫。”顾怜说到‘外婆’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的又说了起来。
“它是14岁走的，家猫的平均寿命好像是12岁吧，可能因为我外婆照顾的好，它多活了两年呢。就最后一个月有明显衰老的迹象，其他时间看上去挺健康的，没啥毛病。它走的前一天还在整理毛发，弄得干干净净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的睡梦中回了喵星，唉。”顾怜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林爽若有所思。
如果这样的话那位阿姨丢失的那只老猫是什么原因离开了她待了一辈子的家呢。如果说和人类相处了一辈子的猫类动物有了灵性的话，应该也会在最熟悉的地方消磨掉最后的生命吧。
几个同事陆陆续续的都回来到各自的工位上，大家伙都在讨论收到的礼物，而林爽此刻却想到了那只老猫，不过很快就被别的闪现在脑袋的事情冲走了。
下午的时光总是燃烧得很慢，坐在工位上的林爽被时光烘烤的坐立难安。
虽然公司不禁止上班时间玩手机，但是明目张胆的捣鼓手机被领导看到也会被说。但林爽还是忍不住的时不时打开解锁键，地图打开那个地址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导航距离公司有近二十公里的路程，林爽放大缩小看，周边没有熟悉的地址，是个林爽没去过的地方。
不过几天一过，林爽就忘了这事，那个微信聊天窗口很快被别的聊天窗口给挤到下边手指要划个两下的地方。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像米饭烧焦的味道有没有。”林爽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捣鼓着做了几天的表格，一个同事有点尖利的嗓音像钉子锤一样敲在林爽本来就没啥思路的脑门上。
“楼下着火了，快出去，快。”还没给众人议论究竟是啥异味的时间时，人事推开行政经理的办公室大门冲着工位多的地方调出比平常高个八度的嗓门几乎吼了出来。
办公室的同事们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跑”，办公室的气氛顿时燥动了起来，有人把包和电脑抱在胸口，有人空手甩着膀子跑出去，有人慌乱中掉了手机忙低下了头去捡然后起身撞到了头然后捂着头往外跑，还有人把电脑不慌不乱的装进书包，拿起桌上的手机跟着人群跑了出去。
“快快，快下楼。”有人催着按电梯按键。
“不能走电梯，你没看过新闻嘛，发生火灾走电梯不是找死嘛。”人群中有人大声制止，这时电梯的门已经开了，但是众人没有人敢进去。
“走楼梯下去，快，就十几层，也快。”
“对啊，快走吧。”
林爽挤在人群里，这个商业大厦的楼梯间距不小，但是今天却显得格外拥挤，林爽从刚开始的中间位置被挤到了靠墙处，林爽也顾不得黑色棉服被隔壁的白墙给硬抹上的一小片污灰了。
“啊”一声尖利的叫喊响彻在楼梯间，本来狭长的楼梯却也空旷起来了，刺耳的回音在楼梯顶部盘旋了好一会才息了下来。
林爽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回头，一眼就瞧见了双臂交叉蜷缩着身体的顾怜在楼梯门口，整个后背贴在蓝色的门板上，右臂已经快要接近粉白色的墙壁了。
“顾伶。”林爽朝上喊了一声，但是顾伶任然顾自的缩着身体一动不动。身边的人流让逆向的林爽感受到颇具力量的冲击力，林爽一边拨开不断挤上来的人浪一边侧身用力切进第六层楼梯最上面。
“没事吧。”林爽双手拉紧顾怜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臂。
顾怜抬头盯着没有察觉就来到自己身边的林爽，不过林爽考虑到现在不是寒暄慰问的时候，拉着顾怜贴着墙壁往楼下小跑。等两人快步走到大厦前面的时候，大厦前面的广场上乌泱泱的人让两人顿时感觉了上头的安全感。
满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提着刚才肌肉过渡紧绷的脖子望着大厦中间往上的位置议论纷纷，一串黑灰色的浓烟奔着早已经褪去阳光的淡青色天空悠然飘去。不知道谁忘关了拍照提醒和闪光灯，‘咔嚓咔嚓咔嚓’连续的几声拍照成功的响声在林爽耳边溜了过去。
“你手没事吧。”林爽看到顾怜用手捏着刚才被冲撞的手臂。
“有一点点痛，可能刚才下楼的时候被撞的狠了，等会可能就好了。”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下吧，万一伤到了手臂，可不是闹着玩的，皮肤表面可能没事，伤到筋骨可就不好了。”
“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就刚才撞了那么一下，好像……。”顾怜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林爽瞪大了双眼。
“麻烦让一下，请都让开。”现场已经有人在指挥秩序了，不多久“乌拉乌拉”消防鸣笛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刺耳的鸣笛声直接穿过已经被挪开一条大道的人群中央向大楼而去，所有人又被往外围赶了十几米远。
不过林爽发现此刻现场的围观人群明显比刚才下楼的时候多的多了，现场也热闹了起来。
“楼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着火了。”林爽望着缓缓升起的消防挂车低吟。
“说来也巧啊，我上家公司的大楼也发生了火灾，不过没这么严重，消防车没来就被扑灭了。”顾怜看着林爽笑着说道。
“手真没事？”林爽挑着眉毛再确认了下。
“没事啦，我的手臂我还不知道嘛，谢谢关心哈。”见顾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爽也没再关系了。
大概3个小时后，消防车离开了大楼。
“不会吧，有这么神奇？”
“那还有假，本姑娘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经历这些事。”
在离公司不远处的一家新开没半年的中国邮政咖啡馆内，一张挨门十步远的圆形桌上两杯燕麦拿铁早已经停止了热气的释放，被林爽和顾怜时不时的端起饮了大半。
“你的人生经历可以写小说了。”
“小说恐怕也没这么精彩吧，哈哈。”顾怜端起了茶杯轻泯了一口。
“如果把大大小小的火灾都算上的话，我平均大概一年经历一次，我朋友说我一定是火神下凡，跟萧敬腾是一个单位的，一个分管起火，一个分管下雨。”
“你朋友形容的还挺恰当的，对了，有个事情压在我心里，不知道能不能说。”林爽也不知道脑子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个问题，随口说了出来便后悔嘴大不过脑了。
“啥啊，你问呗。”顾怜又端起茶杯轻泯了一口。
“就是，嗯，你上次不是差点被我朋友撞了嘛，然后你在医院躺了一会。”
“嗯，对啊，我记得。”顾怜轻笑着应承林爽。
“我听到你迷迷糊糊中一直喊着外婆，我想她一定是你非常亲近的人，不像我，跟我上一辈老人小时候接触不多，没有那么亲近的感觉。”
林爽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基本是妈妈一个人拉扯长大，爷爷去世的早，奶奶在爸爸离开后就身体一直不好，外公外婆忙着照顾他们的孙子，而且舅婶比较强势，所以小时候的林爽基本捞不到外公外婆的照看。
“你咋啦？没事吧。”顾怜的眼神呆滞了一瞬间然后眼眶里渐渐的红润了起来，林爽看到了立马给她递过去两张抽纸，林爽习惯了每次抽纸都抽两张，不管是什么牌子多厚的抽纸。
“呵哈，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我外婆了，她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外婆，只是已经永远离开我了。”顾怜抽泣了一声然后高高抬起了头，然后看着林爽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真羡慕你有一个那么疼爱你的长辈，我就没有幸运了。唉，算了，不说这个了，饿了吧，都快5点了，晚饭时间到了，要不一起？”
“好呀，附近有一家烤肉店味道非常棒，我们去吃吧。”顾怜鼻子轻轻地抽了一声后率先起了身。
顾怜口中说的那家味道非常好的烤肉店离邮政咖啡店确实不远，两人走了十几分钟过了两个红绿灯就到了，两人也非常默契的都没有提及打个车去。
微凉的空气顺着熙熙攘攘的马路游荡到了烤肉店门口，不过烤肉的香味很快就驱散了一切辛劳、疲惫、伤心和寒冷，勾搭着胃里的馋虫在两个人的肚皮里跳动，就是安份不下来。
“看你好像挺喜欢小动物的哦。”林爽用夹子将白色磁盘上的最后几块肉片依次摆上了吃完后烤盘空出来的位置上。
“你是看我朋友圈的吧，是呀，我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你知道嘛，小时候我外婆家养过好多小猫啊、小狗啊，我还养过刺猬呢。”顾怜双手趴在桌子上神采奕奕的说道。
顾怜的朋友圈经常出现一些各种种类的猫啊、狗啊之类的，绝大多数是林爽叫不上来的名字。
“和人类友好相处这么多年的动物其实跟小孩一样，处于弱势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受伤。”
“恩恩，是啊，所以需要人类的关怀和爱护，它们才能健康的陪伴人类。”顾怜夹起一块烤的有点微微发焦的肉片放进碗里。
“唉，也不知道那只老猫找到了没有，估计那个猫主人都急死了快。”林爽又不知不觉的联想到了寻猫启示。
“是啊，好可怜哦，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如果没有找到那个老人该有多伤心啊，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了。”顾怜说着说着，托起了腮眼睛盯着滋滋冒着白烟的烤肉锅盘。
“听说丢了好几次了，应该也会找到吧。”林爽心里其实也挺没底的，光有努力和运气也不是每次都成功的。
“哎，爽哥，你喜欢小动物吗？”顾怜此时托着腮望向了林爽。
“小时候在老家养过一只中华田园犬，后来被偷狗贩子偷了后就没有再养了。”
“哦哦，小动物们太可爱了，我现在和朋友租一起，她对动物的毛过敏，所以……，等我有了自己的家，我肯定会养个猫或者小狗啥的。”
“我是觉得养宠物挺麻烦的，还要每天遛一下，还有给他们处理粪便，家里还有会各种动物毛发。”
“可是和它们相处获得快乐的时光远远多于这些啊，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适当的排解还是需要的，它们不会吼你，不会管你要这要那，不会让你加班，不会干扰你的生活，相反的还会顺从的你的想法，大多数的宠物其实都能明白主人的心思的。”
林爽想起了已故的妻子曾经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宠物已经成为了相当一部分人类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个伴侣了，所以啊，人类不管到了哪个文明可能都希望身边的有个顺从的存在吧。
林爽和顾怜就这样聊聊这聊聊那的吃了2个多小时，这还是林爽自妻子去世后第一次和另一个女人在饭店吃饭闲聊，而且这么长时间。
不过他和顾怜也仅限于同事之间的交流，林爽不知不觉在心中生出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和顾怜接触越来越多后总能在她身上觉察到一丝丝妻子的影子，一种没有任何束缚的男女之间的交流，轻松自在，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爽哥，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的款待哈。”两人分离后各自回家后顾伶发来了一个信息。
“应该谢谢今天楼上的大火，哈哈。”
“对，感谢大火，哈哈……”
今晚的月色比前几日明亮了许多，林爽半开着窗帘，侧着身子看着窗外夜空里零星的几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渐渐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