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陵美人伴着沈寄桑坐在门前青石上,板着个小脸,小拳头仅仅攥着,俨然一个小大人:“那个叔叔是谁?”
跟爹爹聊了一夜一天,娘亲没办法搂爹爹睡觉,都要气哭了!
沈寄桑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口,身子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想让他们好过!
夜风习习,吹的乱红似雨,陵美人将自己的小褂脱下来,搭在娘亲身上,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远方,大片的乌云开始聚集。
这时,窗户传来了一声清响,沈寄桑猛然站起来,跑回了屋子。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陵奉荼独自坐在窗下,一盏温茶飘零了花瓣,长枪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与这三千桃林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她进来,陵奉荼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里却是含了满满的歉意:“丫头”,他轻唤出声,却没了下文。
看来他已经决定了,沈寄桑只觉得咽喉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般,她深吸一口气,一脸平淡的回了房。
陵奉荼轻叹一声,却看到陵美人在扶着门,大口喘着粗气:“爹爹,不,不好了,娘亲哭了!”
“嗯”陵奉荼应了一声,待他过来后,将他抱到了腿上。
“哇,爹爹,这个大刀好漂亮,明天你要拿它劈柴吗?”小美人一脸激动,全然忘了方才的不快,对着亦邪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陵奉荼无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爹爹要拿这杆长枪,去划开一个恢宏盛世!”
“哦~”小家伙晃着头:“我知道了,爹爹要去打村头铁柱叔叔,我也去!”
陵奉荼皱了皱眉头,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将一柄小刀交到了她手中:“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爹爹走了之后,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照顾好我媳妇?”
陵美人昂起胸膛,一脸坚定的回答了个能。
陵奉荼只觉得自己眼睛有点模糊,忍不住将他揽在了怀里:“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话语,沈寄桑泪水流的更加汹涌,终于,要来了吗?
他本是这朝堂中的百战将军,一柄长枪,吓得敌人肝胆俱裂,打下了赫赫威名,奈何当今圣上痴迷巫蛊之术,满朝文武苦不堪言,京都瘴气蔽日,他一气之下与她归隐桃花坞。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他不理会凡尘俗世,但是总有人惦记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坐了起来,赤着脚跑了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
客堂没有,院子里没有,外面,沈寄桑有些无助,浓浓的恐惧要将她围剿,他莫非已经离开了,不!外面,看外面……
打开门,便看到陵奉荼正将最后一坛子桃花妖埋到树下,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哑然:“丫头……”
他还在!沈寄桑只觉得身子一阵疲软,眼里却是劫后余生的惊喜,调整呼吸,努力做到语气平静:“相公,这桃花林我看的倦了,我们走吧,找一个临着江边的地方,这样我们就……”
“丫头……”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陵奉荼只觉得头剧痛。
沈寄桑不理他,自顾自的说到:“我们一起将美人抚养长大,你不是想要个女儿吗?我们……”还没说完,她却低低的哭了起来:“我们就叫她……”
陵奉荼不忍她自欺欺人,将她拥在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
“为什么?”沈寄桑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答应过我,要与我归隐山林,在也不管朝堂事了吗?”
“国师惑君,妖道横行,救必活,陆云歇无端入狱,我岂能坐视不理,天下百姓深陷苦海,易子而食,我又岂能无动于衷!”
“天下?你已失皇恩,自身难保,你拿什么清君侧,保社稷?你拿什么救天下苍生?”
“呵!清君侧?保社稷?”陵奉荼冷笑一声:“如此乱世,留他何用?”
听闻这话,沈寄桑一下子呆住了:“你要造反?奉荼,我们……”
“不!”不等她说完,陵奉荼便出言打断了她:“我并非造反,而是致力于扶持一个开明的君主!”
看他如此,沈寄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紧紧握住陵奉荼的袖口,不料却被男人一把捞到怀里:“我求求你,相公,你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我求求你!”
她的呜咽几乎要将他的心揉碎,只叫他痛的喘不过气。
陵奉荼吻干她脸颊的泪珠,恨不得将她揉到身体里:“丫头,我也不想啊,可谁让我冠以陵姓呢?我已经避无可避,天涯海角,逃不掉的!我绝不能坐以待毙,将你和孩子至于险境!”
他终究要为了天下苍生,弃我们母子于不顾。
黑云愈加惨烈,几乎要压了下来,一个惊雷响过,雨,一下子落了下来。
陵奉荼走的那天,桃花坞难得放晴了,树上残红,一地武陵色,沈寄桑着着大红的衣裳,牵着陵美人,站着屋后的山岭上。
“胡蝶,胡蝶,飞上金枝玉叶。君前对舞春风,百叶桃花树红。红树,红树,燕语莺啼日暮。”
她的歌缥缈的像一阵风,在他心上盘桓,初相见,美人如斯,让他布满浊沙的心,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不敢回头:“回去吧,风大!”
丫头,身为将军,我只能用最锋利的长枪,来护住我的软肋!这万里河山,我只求你无恙!
沈寄桑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陵奉荼,我不求你称王封侯,来年三月,桃花坞,你一定要回来。”
回答她的,只有呜咽的风和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陵美人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想将她扶起来,奈何自己太小,只得陪她坐在地上:“娘亲,别哭了,要不然爹爹又要说我欺负他媳妇了……娘亲?”他试探的喊了她一声,却再也忍不住,张大嘴,嚎啕大哭起来:“爹爹说他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哭,我害怕……”
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沈寄桑只得擦干泪水,将他抱了起来:“好了好了,哭哭啼啼的,晦气,你爹爹什么时候这么不让人相信了?他若回不来,咱们便换一个,换个新的!”
闻言,小美人一下子恢复了精神,死死的抓住沈寄桑的衣领:“你才没有那个胆子呢!”
沈寄桑还未搭话,却被一阵铁链声吸引,她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赤臂男子。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