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他不懂收敛蛰伏,讨厌就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用低劣幼稚的方式攻击,习惯被人顺从的纪耀荣当然不可能听之任之。
从厉声要求到强制囚禁,洗脑,嘲讽,打压,鞭挞,伤痕累累……
他们的关系也逐渐撕裂,崩毁,终致互相仇视。
年少的纪哲言对此憎恶不已,想手刃仇人,面对养育自己的人终究下不去手,想远离魔爪,逃避这一切,远离这个肮脏龌龊充满腐臭味的泥潭,却被绑缚手脚,深陷其中。
想逃脱谈何容易。
若非他假意服软,隐忍十几年,恐怕如今自己也像那些人一样,变成他手中的傀儡。
恨他吗?当年肯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如今看他,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
纪耀荣看着他,眉眼依稀有她的影子,老太婆走后这个家好像就没有了笑声,只剩他一人在漫长沉闷的年岁里,禹禹独行。
终归是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他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风雨摧折,也想要过几天安生日子。
不过大概是年轻时造了太多孽,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报应到了,如今想要过上普通老人儿孙绕膝的日子都成了奢望。
此时纪哲言如果问他后悔吗,后悔为了狗屁家族荣耀去强迫晚辈结成怨侣,互相折磨,纪耀荣肯定会摇头。
他太爱面子了,就算孤独地烂死在泥地里,没有人同情,没有人收尸,他也绝不会低头认错。
这个倔强的老头,简直冥顽不灵,就像刚才,纪哲言让他稍微笑一笑,别吓着他的心上人,纪耀荣都要生气,好像自己没做错却被人揪着不放一样气急败坏。
“她胆子小?你确定你了解她吗?她胆大包天,连我都敢嘲讽你知不知道?”
纪耀荣气得咬牙切齿,一双沧桑的眼睛噌噌冒着怒火,让他混着的眸子看起来不那么一潭死水。
纪哲言听了高兴地笑起来,“她嘲讽你了?什么时候?”
纪耀荣本以为他该惊讶,该厌恶许落栎的虚伪。
那女人勾缠着他,魅惑着他,在他面前像温室里娇弱无害的花朵,像只能攀援在他身上无法自立的藤蔓,经受不住半点风吹雨打,实则强悍蛮横,无礼猖狂。
见了人小声小气地不敢多说话,摆着的水果点心不敢自己拿,还要纪哲言给她递过去。
就这样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的女人,发狠蛰起人来就跟毒蜂一样可怕,把纪家人挨个指着鼻头骂。
见纪耀荣沉着脸不回答,纪哲言又扶住他,把他“温柔”地拖进了房子里,“体贴”地压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嗯?她怎么嘲讽你的,说来听听。”
纪哲言看似与他闲聊,摩挲的手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他好奇死了那个小女人嘲讽人的样子会有多可爱。
纪耀荣听出他的雀跃,偏不说这么丢人的事,“去去去,躺着养伤去。”
许落栎去上班,纪哲言无所事事,缠着纪耀荣非要他说。
纪耀荣三个儿子见这对爷孙竟然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一直以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不少,竟都忧心忡忡起来。
老爷子对纪哲言的偏爱有目共睹,纪氏会落入谁手。
中午的时候,刘家打来电话,纪耀荣与对方聊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