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新年是非常热闹的，京城很少有人家像他们一般，把一个节日实打实的过成一个节日。
不掺杂任何走人情关系的必要，在大年三十之前就将需要的东西通通备好，然后阖起大门，几个人共同度过一个热闹又安逸的年。
“你怎么还在收拾自己那个头发？今日都是家里人，不要臭美啦。”
容汀在中堂和婆婆一起对完最后一笔账目，又见了底下庄子的管事，彻底将中馈之事处理干净，就匆匆回院子打算换身轻便衣服。
而一进门，就看见唐金鸣端坐镜前，认认真真为自己绾发。
那架势，跟每日上朝前一模一样。
自家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偶尔讲究起来怪烦人的。
容汀踱步过去，拿走唐金鸣手中的发簪，调整好角度，轻轻为他戴好。然后一抬眼，在镜中和他对视上。
他将近而立，官至一品，是朝中大权在握的第一宰执，官威赫然。可在自己眼里，他依旧如成亲时一般俊美无暇，眉眼出尘，凛然似天上人。
虽然生活中一点没有仙人的气质，反而黏人又麻烦。
“没外人又不代表没客人，我绾个发而已，怎么臭美？”
唐金鸣凤眼微挑，回身拥住自家夫人，碰了碰对方染了寒风气息的唇。容汀顺势抱住他，亲昵地待在熟悉的体温里。
“好啦，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无奈地笑起来，轻轻戳了戳丈夫的后腰。
“和妹婿比好看呢，是不是？”
今日小姑子回来过年，还带了打扮一新的妹婿，刚一进门就被长辈好一阵夸赞，直言比唐金鸣更有风度，气得他扭头就闷进院子拾掇自己了。
多大了还闹这种小脾气，而且居然有些可爱。
“胡说八道。”唐金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有必要么？我本来就比他好。”
“哦？”容汀刻意拖长了尾音，退开两步仔细地打量着他。
唐金鸣在家里穿得十分休闲，此刻一身暗红软袍，脖颈的皮肤洁白如玉。腰间系着细细的玄色宫绦，显出一副修长的腰线。长发只束起一半，柔软的发丝披在身后，黑红对比惹得观者眼痒不已。
而一双凤眼映着屋内的烛火，浮现一层湿润的色泽，竟然有些孩童般的无辜。
他身上不配任何装饰，素净而鲜活，消减了这两年在官场打磨沉淀下的沉稳，更凸显出其本身的俊美清朗。
他变得愈发内敛，可望向妻子的目光始终柔和，好似全天下就只有她这一个珍宝。
容汀认输般地捂住了脸，闷闷道：“……好吧，在我眼里你的确最好看。”
唐金鸣得意一笑，揽过妻子的肩头，再次讨到了一个吻。
涵江院
唐家老夫妇坐在上手，加上唐山和唐夫人，四个人正凑在一起打叶子牌。四周下人皆笑意融融，脚步轻快，来往不断，布置着屋里的摆设，准备搬来年夜饭所用的大圆桌。
“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唐金玉拥着手炉窝在软榻上，陪着她娘看牌面，顺手摸到一块点心往嘴里一塞，浓郁香甜的牛乳香味盈满齿间，叫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对面垂眸不语的男子，美滋滋地递过去一块。
赵佑是陪着唐老太爷坐的，正好在唐金玉的对面，闻言一抬眼，俯身过去本想伸手接，却在对方的坚持下被亲自喂了一口。
还被飞快的多摸了两下嘴唇。
在长辈面前亲昵得宛如天成，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是什么？”他顶着四位长辈戏谑地目光，心里有些窘迫，脸色却云淡风轻。
唐金玉耸了耸肩，“不知道呢，就觉得挺好吃，你喜欢吗？”
赵佑忍住冲动没有舔唇，点点头道：“还不错，也不是很甜，但你别吃太多，百川道长说你要以餐饭为主。”
唐金玉努了努鼻子，扭身扑进娘的怀里，冲赵佑不满意地哼鼻，“你怎么回事啊？跟爹似的见缝插针就要教训我。”
“嘿，我现在可一点不管你。”唐山在一旁听着乐了，指了指斜对面的赵佑，道：“以为我愿意唠叨？还不是说一句你才肯动一下。现在有人接我的班了，我可再不说你了。”
赵佑被岳父调侃，但笑不语，伸手端走了唐金玉手边的点心碟。
唐金玉假哭道：“呜呜呜，唐家小女……”
“又作妖呢？”唐金鸣和容汀没进门就听见妹妹的声音，当即笑了一声拆穿她的作态。
唐金玉眉梢一抖，探出脑袋就要骂，却在看清了来人之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这是干嘛呢！”
唐金鸣淡淡一抬眼，“怎么了？”
“你你你！”
不说别的，唐金鸣身上这件，明显是刚换的。他极少穿艳色，今儿个这身红得简直不正常。更别提还跟赵佑的衣服撞色了。
赵佑是头一回到唐家过年，为了给唐家人留一个好印象，唐金玉提出给他打扮，软磨硬泡叫他换上了一身大红圆领剑袖袍，配的是新做的金兽首蹀躞带。
他这些年气质愈发沉稳，即使换上这一身，也穿不出当年在韦府假山前风流倜傥的架势，但也因此更压得住鲜艳颜色，显出别样的从容淡定，好似天上赤衣的俊美武神。
而唐金鸣这一来，和他不远不近地站着，愈发有一种十分矛盾而和睦的对比感。一文一武，一个俊秀一个硬朗，一个清傲一个温和。
唐金玉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一溜烟跳下了榻，拉着容汀就往一边跑。
“在玩叶子牌？”唐金鸣没拦住，索性也不去管，坐到唐山身边，平静地看了看牌面，“看着我做甚，不玩了？”
“玩啊，这不到我了。”
唐夫人反应最快，刚好又轮到了她，便立刻甩牌继续。
唐山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儿子，也默默从手里甩牌跟上。
“嘿我说，人家赵佑穿红的还挺稳重，你怎么穿起来跟个姑娘似的？”唯独唐老太爷没发现气氛不对，一见孙子红彤彤的来了，白净的脸上神色柔和，明明没什么女气，可他就爱拿这句逗他。
唐金鸣沉默了几息，不经意扫了眼“稳重的赵佑”，淡声道：“是么？我就穿个应景。”
赵佑内心迷茫，完全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