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道在河口乡下干得很起劲,不到一个月,在他的旗下就集中了大大小小的一二百号人,整天在河口的柳林坝子里开批斗会。陈二白的娘又成了他们批斗的对象,罪名却是特务。其实特务两个字是啥意思沈银道自己都不完全清楚。这些跟着他干的人主要是从外地串联回来的学生,他们觉得沈银道太伟大了,他敢放火烧地主的老房子,他也敢放炮炸队上的砖瓦窑,而且他们还知道,身手敏捷的张清元就是他从队上的砖瓦窑里给炸出来的。
沈银道一下子拉了这么大的队伍,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他这时也隐隐约约明白了胡成锁为啥要冒险去抢班夺权,这其间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拥有权力的感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公鸡立马变成了凤凰、强盗一下子就变成了英雄。
就在胡成锁请张清元吃宵夜的第二天一早,从村口就走来了一大帮子人。那帮人背着真枪真刀,都穿着没有领徽的军服。沈银道这时还在那柳林坝子上开批斗会,批斗的仍然是陈二白的娘。这次又加了一个陪斗的人:陈二白的女人。沈银道一看就知道那帮人肯定是冲着河口的人来的。见了那威武的架势,柳林下的人早就作鸟兽散了,唯有沈银道还痴呆呆地站在那坝子上没有动。沈银道想,什么是造反,人家那样威武雄壮地挎着真刀真枪才算是真造反。沈银道正这么想着,那帮穿军装的人就已经进了柳林,将他团团围住了。沈银道上前去怯怯地问道,您们是来抓人的吧。那帮人没有立即回答他。那个长得壮实的年青人就问他,你知道城里的新常青吗?沈银道说,知道知道。您们就是新常青的人呀。那胖子反问,怎么,还不相信。沈银道赶忙说,我相信,我相信。看您们这威武的架势我就相信了。另外几个站在一旁的人就附和着说,他就是我们纠察队的罗队长。沈银道见到了新常青纠察队队长也算是开了眼界。这一阵过后,罗队长就问沈银道,前些时,是不是有一个城里人来你们河口治过腿伤。沈银道说,对呀,他就住在张清元家里,是张清元一手给张罗的。罗队长马上就对沈银道产生了兴趣。他又问,张清元现在在哪里,我们要把他带走。沈银道这时就又后悔起来,要是在今天把张清元抓住该多好,将他捆了交给新常青,说不定自己还能参加新常青的队伍呢。不指望当纠察队长,当个河口乡下的支队长总算可以的吧。这些当然是后话,他知道,而今张清元成了胡成锁的坐上宾,说不定他在那大院里正在睡自己的女人呢。沈银道叹了口气说,您们来迟了,他早让胡成锁请去当师爷了。罗队长就问,胡成锁是谁?沈银道继续说,就是在我们立新公社夺权成功的那个人。不过,还有一个人您们说不定也会有兴趣的。罗队长问,是不是那个替人疗伤的王兽医?根据他们掌握的情况,秋收起义的总司令刘江海就是让一个乡下兽医下猛药才给治好的。他们抓不到张清元,能把这个与他们作对的王兽医抓回去也是可以交差的。他们就由沈银道带路到王兽医家里去抓人了。
张清元被抓进公社大院以后,王兽医就感到危险已经来了。他不得不到外面去躲一躲,避一避风头。他相信张清元有事他就一定会有事。沈银道这下带人到王兽医家自然是扑了一个空,罗队长很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堂堂一个纠察队长就抓不到一个乡下兽医。他推断王兽医的家人一定是知道他的下落的,于是,他们就把王兽医的女儿王幼玲带到了沈银道家里去审问。王幼玲刚满十八岁,发育得很饱满,脸上的红晕如初春的桃花。王幼玲闭口不说父亲的去向。那帮人就将她绑在了沈银道家的那张石磨上。罗胖子见她如此抗拒,就要给她点厉害看看,他上前去就撕开了王幼玲的白府绸衬衫,王幼玲那白亮滑润的肚皮一下子就露了出来。那天夜里,罗胖子趁手下去布点设伏,他就把王幼玲的裤子扯下,迫不及待地挤进王幼玲岔开的两腿之间。
王兽医每天的后半夜才能回来吃一点东西。那天夜里,他还没到家就让埋伏在路旁的新常青纠察队给擒住了,并连夜带到了城里。这一次,王幼玲没能与父亲见上一面。她在被释放后的当天夜里就投水了,前几次都让人救了上来。直到凌晨她才安安静静地下了水,那时她的母亲刚好打了一个盹。
王兽医被带到城里后,他才从新常青那帮人口里得知,自己的那一次冒险的施救居然还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在张清元家里救下的那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秋收起义的总司令。
秋收起义那次失败后,就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反击。而新常青也没有想到秋收起义会这么快就恢复了元气。刘江海受伤后,新常青就派人在城里、乡下的大小医院诊所都搜查过,但没有见到刘江海的影子。他们感到奇怪,刘江海的腿受了那么重的枪伤没有去医院怎么说好就好了呢。刘江海康复后,他指挥秋收起义打的第一个战役就是抢占物资仓库,控制县农机厂。仅仅一个月时间他们就在县农机厂生产出了大批的枪枝弹药。火力配备也一举超过了新常青。秋收起义认为反攻的时机到了。那一次交火是在全城的各条街道进行的。新常青和秋收起义足足战斗了三天三夜,双方伤亡惨重。最后,秋收起义依靠几门自制的土炮才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新常青后来总结经验教训时表示,他们主要是让前期的阶段性胜利冲昏了头脑,对对方的发展壮大估计不足。以后的情形是新常青节节败退,而秋收起义却频频告捷。
到河口去抓张清元,是新常青的总司令苟大河指使纠察队的罗胖子去干的。这一次,罗胖子虽然没有抓来张清元,但却抓到了多管闲事的王兽医。苟大河也是很满意的。这时的王兽医料想,他这次被抓进城是少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的。但他心里也很坦然,他想,我不就是动了几下刀子、下了几味治牲畜的猛药救了一条人命吗?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罪状,要是你们谁成那样子了我还是一样的救。王兽医讲的这一番道理,是当着苟大河讲的。就连站在苟大河身边的那些人也为王兽医捏了一把冷汗。他们清楚,苟总司令是从来不容许旁人这么对他说话的。但苟大河却出人意料地吩咐左右要好好善待王兽医。这让王兽医有些惊讶。
罗胖子抓来了王兽医,本想苟总司令会治他一个皮开肉绽的,没想到他却成了苟大河身边的红人,这让他很不好受。因为,他在河口犯的那事,一旦让王兽医知道,王兽医不与自己拼命才怪呢。但罗胖子还是把去河口的另一大收获报告了苟大河。那就是张清元已让胡成锁保护起来了。并且河口有个叫沈银道的人明确表示愿意为端掉胡成锁的老巢出力。苟大河得知这一消息,就在盘算一个重大计划。新常青在秋收起义的强大攻势下,大有放弃城里地盘的可能。新常青能去哪里,他心里实在没底,端掉立新公社的胡成锁,这不正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退路么。从理论上讲,这也符合农村包围城市的著名论断。二则,与他们作对的张清元也在胡成锁的保护之下,要抓到他,就必须要打掉胡成锁。狗娘养的,什么人不好救,非救他不可。苟大河发誓,他抓到张清元定要剥下他的皮。
打掉胡成锁进而生擒张清元,是新常青近期的主要任务和目标。这也正是沈银道希望看到的,他要出一口恶气。他甚至想到,等生擒胡成锁和张清元后,他要当着他们的面去干唐小芹。他觉得那样就是报仇,那情形简直不是在干自己的女人,而恰是在干他们的女人。为此,沈银道冒险偷偷进了几次城,去向罗胖子打听新常青究竟什么时候才动手。罗胖子也故作高深地对他说,这是机密。你打听干啥?沈银道几次都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直到一天夜里,就有一队人马突然开到了河口,沈银道这才知道,新常青是要正式对胡成锁下手了。沈银道激动得直打哆嗦,他主动请缨要带他的队伍去打头阵。这次率人来河口的依然是纠察队的罗胖子,只是这次人更多力量更强大。罗队长对沈银道说,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必须得让胡成锁相信,你是带人去请功的。沈银道觉得这办法太妙了,因为他回河口来拉队伍就是胡成锁指示的。他把队伍带过去请功当然就不会引起胡成锁的丝毫怀疑。
第二天一早,沈银道就把新常青那伙人带进了立新公社大院。等胡成锁发现这伙人是来要他的小命时已经迟了,胡成锁率人做了最后的抵抗。大院内枪声土铳乱作一团。这次武斗共持续了几十分钟,双方共计死伤37人。胡成锁胸部中弹受了重伤,罗胖子也受了皮外伤,倒是沈银道还完好无损。这时,他在满院子里搜寻张清元,几乎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但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断定张清元是又逃脱了。他想到这里,不觉打了一个寒噤,他知道张清元的背后站的是如日中天的秋收起义。指不定就一夜之间打到河口来了。
沈银道没找到张清元,却在另一间房里找到了唐小芹。见面后,沈银道就上前去给了唐小芹几个嘴巴,随即就把唐小芹摁在了那张木板床上扒下了她的裤子。他正准备解开裤带干唐小芹时,门就被人撞开了。沈银道惊恐地回头一看,是罗胖子。罗胖子走过来就对沈银道说,你可以走了,这里没有你啥事了。我们新常青全部接管了。沈银道听后仿佛有一块坚冰哽在了他喉咙里。两个挎着枪的人立即将他带出了房门。沈银道很无奈,他对着那扇门板喊道,她是我的女人。里面却没有回音。罗胖子简直不敢相信,在这死气沉沉的大院里居然还有这么个美貌风韵的女人,她不单是那颗美人痣迷人,而且还有这河口乡下女人少有的秀媚与丰腴。沈银道被带出了房门也就蹲在了那墙根下。他听到了那房里的打斗声,他知道那是唐小芹不从在反抗。几个脆响的巴掌后动静小了,只有节奏分明的床板的吱嘎声。
张清元这一次之所以又能逃过一劫,是基于他敏锐的目光。那天一早,沈银道就带人来公社大院了。一开始,胡成锁还真以为是他带人来邀功请赏了,他认为沈银道一下子拉起了这么多人实属不易,应该受到表扬。壮大了队伍,我们就可以抵抗来自三江城里的威胁。此时的胡成锁像元首一样等在公社院门外迎候。张清元被胡成锁也叫去了,他就站在胡成锁的身后。但张清元很远就看见这队人中有张脸孔十分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正在这么努力回想时,不觉大脑“嗡”地一响,他突然想起了他那次进城遇见的那场武斗,那面相凶巴巴、胖乎乎的一个,就是他搭救秋收起义的刘司令进弄堂后,让他吓退的那个壮汉。张清元预感到大事不好,就悄悄退到了后面,他刚退到院内,那帮人就举着步枪手枪冲过来了。胡成锁猝不及防,当他慌忙退到院内时,对面的子弹就呼啸着雨点般飞过来了,他一下就伤着了左腿,他退回办公楼以后,立即组织人抵抗。立新战斗队虽然没有手枪、步枪,却有几十杆土铳。一阵枪战后,胡成锁的肺部最终是让一粒手枪子弹穿透。
张清元从院里撤退到楼内后,本想把唐小芹带上从院后门逃走,但他刚穿过办公楼的过道,就看见沈银道已带了一队人马从后门包抄过来了。张清元着实是吓了一跳,他要是不去营救唐小芹,正好与沈银道在后门碰个正着。张清元知道,他这时一旦落入沈银道的手里,难说自己还有小命活出来。那次沈银道用炸药炸砖瓦窑本来就想把自己往死里弄的,不想自己命大,不但没有被炸死,反而受到了胡成锁的些许优待。张清元的理解是,这正是沈银道中途要反水的一个重要原因。
幸好沈银道冲进大院后,没有直接冲进办公楼,而是立即上了那栋宿舍楼。按照分工,他的任务是控制那些被关押受审的对象,这其中也包括唐小芹。张清元知道他这时要带走唐小芹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自己留下也是等于送死,于是他赶紧溜上了楼,正当他要从二楼走道尽头的窗口,准备纵身跳到院墙外的竹林里时,却听到旁边房间里有人在向他求救:同志,救我一条命吧,我实在是挺不住了。张清元被那声音钉在了过道里。他寻声一望,那近走道窗口的一扇门紧锁着。他想,这里面关着的也许又是一个即将被扔下窗去的可怜人。自己救了秋收起义的刘司令一命,就得到了一些优待,为啥又不能搭救一下这个可怜人呢?就这么一走了之张清元有些于心不忍。就这样,张清元上前用肩一靠那门板锁扣就断了。张清元开门一看简直是吓傻了眼。那房里关着的是公社的赵秘书。赵秘书三十多岁,他只穿了条裤衩站在一截直立的木头上,双臂反剪让棕绳捆绑着,脖子上还套着个绳套,套索的另一端系在楼索上。张清元爬上一张凳子,几下就解开了棕绳,御开了套索,就对赵秘书说,兄弟,我们不能再等了,新常青的人打过来了,我们赶快跳窗逃命吧。我先跳下去接你。说完,张清元就呼地一下跳下了窗口。赵秘书不敢跳,张清元就急了说,快下来呀,不然我们就逃不了了。赵秘书抬起一只脚试了试还是不敢跳。张清元就扳斜了靠近窗口的一根大竹子,这时,赵秘书才勉强从那大竹子上溜了下来。他俩拔腿就钻进了那片玉米地,张清元这时才心里停当了。他们跑到玉米地的中央,他才停了下来对赵秘书说,兄弟,我们这时就各自东西了。你先蹲在这里不要动,我把人引开。等天黑了你再逃出去。赵秘书惊恐地点了点头。张清元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赵秘书的右肩上,动情地说,你要好好活着,日后你要是掌了权,不要忘了我这个搭救过你的弟兄、不要再祸害百姓就行。张清元没等赵秘书作答就跑了。他刷刷刷地几步就钻出了那片玉米地。正当他庆幸自己又一次逃过劫难时,他发现沈银道带着人从前面截住了他的去路。张清元就想,自己怎么也得活着逃到三江城里去。只要到了秋收起义的地盘自己也就得救了。眼下的张清元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直奔河岸再跳进滚滚的江水里泅过江去。
张清元直奔河岸而去,这时只有沈银道一个人胆敢挡在路口上,新常青不可能给沈银道一条真枪。身手敏捷的张清元一出现,沈银道根本不敢上前之与较量。当张清元冲过来时,沈银道却本能地抖瑟起来,他甚至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张清元从他身旁跑了过去,那呼呼的一阵风竟叫沈银道打了一个寒战。沈银道看着张清元跳进了江水里,那湍激的江水,迅速把他带走了。沈银道愤愤地骂道,格牛日的,你们要是给我一个真家伙我会让他就这么容易跑掉么?
胡成锁因肺部中弹,最终是死在了立新公社大院里,沈银道向罗胖子建议将胡成锁的尸首抬出去游行,罗胖子同意了。他强调说,要把胡成锁的衣服全扒掉,雀雀也要用麻绳缠着,这可以鼓舞我们的士气。沈银道按照罗胖子的指示,迅速组织人把胡成锁的尸体收拾一番后,就抬着在河口游行了一大圈。河口男女老小都排在路边看热闹,一边又骂他活该。罗胖子得知情况后,就坚信自己拿下胡成锁是一个重大的胜利成果,人民群众也非常拥护。于是,他就有了一种强烈的骄傲自豪感。
新常青在河口站住了脚,罗胖子觉得胜利实在是来之不易,这是他和纠察队用血和命拼来的。胡成锁手下的立新战斗队虽然没有手枪步枪,却有几十杆土铳,那些喷射出来的霰弹也是有足够的杀伤力的。要不是沈银道的内应,这立新公社大院还真一时难以攻下。但他不能宽待和信任沈银道。不但如此,他还要时时盯着他。他认为像沈银道这样朝秦暮楚的家伙是万万靠不住的。因此,当他得知张清元那小子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大大方方地溜走时,罗胖子就指使人将沈银道狠狠地揍了一顿。被修理后的沈银道就在心里暗骂,你们这些狗日的怎么都是这种过河拆桥的坏德性?当初你们求我时怎么不是这样。
罗胖子得手后,这地头就是他说了算,他说要修理谁就修理谁。最典型的收获还是唐小芹,他非常意外地得到了这个美人,至于她男人沈银道在没在这大院里无关紧要。他知道,新常青在城里让秋收起义挤兑得几乎走投无路了,被赶出城也是迟早的事,苟大河必然要来这里,到时候这大院就再由不得他说话了,兴许包括这个名叫唐小芹的漂亮女人也不得不被另行接管了。罗胖子就是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才着手反水的。他在河口一带筑了三道防线,每道都有人重点把守,并且日夜派人值守,他甚至交待说,夜里只要有人来犯,不报姓名就可以开枪还击。
沈银道一开始也不明白罗胖子的真正意图。但当他打听到,新常青在城里已让秋收起义打得招架不住时,他才渐渐明白,罗胖子的真正意图就是防范新常青。沈银道想到这里,全身又立刻热腾起来。他自语道,这为啥又不是一个大好机会呢?
沈银道是在那天夜里悄悄进城找到苟大河总司令的。他把罗胖子层层设置防务的事说与苟总司令听了以后,苟总司令一开始并不相信,以为是沈银道要在他们之间有意离间。但仔细一想,罗胖子也极有可能反水而自立派别。因为他毕竟也在立新公社夺权成功了,谁会把那胜利果实轻易让给一个行将败下阵来的破队伍。
就在沈银道来城里告密后的第三天,罗胖子果真就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名叫“红色风暴”。这就表明罗胖子彻底与新常青分道扬镳了。从这时起,苟大河才下定决心要和罗胖子先决一死战,发誓要打垮叛变革命的红色风暴。
苟大河秘密派人到河口与沈银道接洽,条件是打垮了红色风暴,他就可以接替罗胖子担任纠察队队长的职务。按照计划约定,沈银道在院内策应,新常青的人在外强攻。
这场武斗是几天以后在夜里打响的,院内的战斗比院外要激烈。公社大院的院门是沈银道给偷偷打开的。苟总司令认为这很重要。新常青一队人马如潮水般涌进了大院,红色风暴迅速展开抵抗。枪声大起时,罗胖子正在唐小芹房里,当他听到密集的枪声后,就预感又有人来抢班夺权了,他赶紧提了裤子往外逃。但他刚出房门就让一束霰弹击中了头部,他下意识地摸出腰带上的手枪还击,这一枪正好打在了沈银道的裆下,沈银道端着那杆土铳就扑地一声倒下了。
新常青就这样擒获了罗建国,战斗也就结束了。苟大河眼下是回不到城里去了。他只能在这穷乡僻壤扎下根来,以图东山再起。罗建国的伤情在逐步恶化,沈银道也需要手术,但这年月医生跑了,医院也大都关门了,苟大河看在罗胖子跟随自己多年的情份上,就特批让河口的王兽医去给他瞧伤。
王兽医随新常青从城里回河口后才得知,女儿王幼玲让人奸污后投水自尽了。他知道了是谁干的。这回他奉苟总司令之命来到立新公社大院,看见罗建国还在呼呼地喘着气,就想扑上去掐死他,但他立刻冷静了下来。他想,要是那样做得便宜的反倒是这禽兽不如的王八蛋,他要让这个命悬一线的王八蛋一辈子像猪狗一样地活着。他依然用腌猪的手术刀给他取出了嵌在头骨上的颗颗霰弹,上的药依然是加量了的兽药。一个月后,罗胖子的伤好了,但他却不能再言语,目光散淡,屎尿常解在裤裆里,整天在河岸边游走。河口人说,他是疯了。沈银道不仅下身中弹不得不取下精囊、净了身子,而且再也站不起来了。王兽医从公社大院回到河口,几天以后他就失踪了,若干年也没有见他再回河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