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蔚白，我们不离婚。我会养我们的孩子，我也会一直好好照顾你，所以你不要一整天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惹我生气，知不知道。”
沉冷的嗓音带着被倦意的沙哑，顾锦衍的眸光似寂寥的暗夜，森冷无比，似乎匿藏了一只兽在其中。
鹿蔚白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琉璃般清澈透亮的眸没有其他痕迹掠过，她只是撩起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
“顾锦衍，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
她抬手抚上男人的轮廓，轻轻地顺着他的眉眼抚摸。
可目光的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一股凉意。
“我迟早会正面面对自己的心病，那时候我需要的是时间和安静，我必须一个人。”
即便是为了以后，这一点也是必须要面对的。
她终不会让自己的身躯里住着两个人。
“我陪着你不好？”
顾锦衍清淡开口，声音极致地冷，像是被夜风吹了个透。
鹿蔚白只是摇头。
“我不需要你陪我。”
或许曾经是需要，不过现在一切于鹿蔚白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
她用尽全力守护的已经破碎，她拼命想握紧的终成流水。
生而为人，到底什么更沉重?
是忘不掉的曾经，还是放不下的现在?
无所谓了，全都无所谓了。
鹿蔚白转步，没有再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顾锦衍的眸光深深随着她的背影，似寒潮侵蚀的水面，一点一滴地开始结霜。
......
鹿蔚白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一通电话，是郁凝入院的消息。
小包子慕时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央求她来医院一趟，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鹿蔚白无法拒绝。
“姐......姐姐，妈咪晕倒的时候......都说想见你......你能来吗？”
小包子可怜巴巴地祈求，声音因为过度悲伤而抽抽搭搭的。
“好，琛儿不哭，姐姐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鹿蔚白静静地躺在书房的长椅上，疲倦地望着窗外的透过玻璃倾泻一地的光。
所有事情都该解决了，不论是她的婚姻也好，还是她曾经的家庭也好。
她看着通讯录里顾锦衍的号码，犹豫了很久仍是没有拨通。
郁挽年不可能不在医院，她不想在这种关头，还和那个女人相看两厌。
赶到医院的时候，鹿蔚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病房的鹿淮桉，小包子慕时琛正被父亲抱在怀里抽噎个不停。
她的出现，并没有使任何人惊愕。
郁挽年回头看到她的身影，嘴角淡淡扯起一抹笑开口，“小鹿，你来了？”
小包子一听到这句话，连忙从父亲慕靖容的怀抱里探出一个脑袋张望，焦虑的双眼看到鹿蔚白才彻底安定下来。
“姐姐~”
“她有事么？”鹿蔚白将目光转落到病床上，声音很轻。
让人听不出是冷漠还是悲伤。
“小鹿......是小鹿来了吗？”
病床上静卧许久的郁凝倏然开声，手轻轻抬起，双目微微睁开不大的缝隙，切实看到她的身影，惨白的脸上才漾开一点笑意。
“旧病复发，医生说要留院观察，暂时是没什么事了。”
鹿淮桉的声音慢慢传来，里面夹杂了一丝淡淡的歉意，“抱歉小鹿，妈实在想见你。”
看着病床上极其虚弱的女人，鹿蔚白抬步走向床沿，独留一个背影，“我知道。”
慕靖容看着她已经坐在床沿，回头朝一旁守着的两个人打了个眼神，鹿淮桉和郁挽年点了点头，随他离开病房。
关门声落下之后，病房里余留的只是两个人的呼吸。
郁凝看着坐在床沿的鹿蔚白，笑意很深，“小鹿，你来了。”
鹿蔚白垂眸，目光掠过她的眉眼，直至下颚，她依旧是那副高贵冷傲的模样，只是憔悴了不少。
“有些事情过去了很久，我和你有没有放下大家都知道，没必要紧紧相逼。”
鹿蔚白抬手替她顺了一下凌乱的发，目光闪过的光点似映开罕见的柔和。
“那么小鹿......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郁凝抬起手，轻轻握上她的手腕，放在掌心里淡淡地摩挲。
久违十五年的温情。
鹿蔚白不语，只是淡淡地笑着。
郁凝的眼眶倏然红润，泪水就这样接连落下，似不受控制。
“小鹿，谢谢你，当初妈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那么久......还让你......并不完全属于你自己。”
鹿蔚白抬指揩去美妇脸颊上的泪水，笑意阑珊。
“所以，我会离开这里，去战胜另一个我，你也要坚强。”
“谢谢，小鹿......”
郁凝倏然抬手抱着她，眼泪一颗又一颗，浸湿她的肩头。
鹿蔚白浅浅闭上眼，静静享受着这片刻被她依赖的感觉。
她已经有十五年不愿提起，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这件事了，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既往不咎。
她以为从今天起，她和慕家的恩怨已经了解，却从不知这一见，相当于永别。
郁挽年站在门口，目光深深拧着病房里相拥的两人，良久，良久。
鹿蔚白出来的时候，迎上慕靖容深深的目光。
不似从前一般带有敌意，只是淡淡的审视。
鹿蔚白淡慢地望着他，菲薄浅色的唇徐徐而启，“她现在已经睡着了，你们也休息吧，不要吵醒她比较好。”
“谢谢。”
慕靖容抱着怀里已经睡过去的小包子，眸光罕见地带上了柔和的光。
鹿蔚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郁挽年看着她准备离开的脚步，倏然开口，“小鹿，我有话和你说。”
鹿蔚白回头淡淡地看着她，圆润的杏眸里烁着点点光，示意她继续。
“如果你愿意回来慕家，我会把你的位子还给你，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见到我才不回来。”
“挽年，别说傻话，慕家够大，容得下你们两个。”
慕靖容蹙眉，温斥道。
“不，我会把一切还给小鹿的，只要她回来。”
郁挽年握紧拳头，看着她，“鹿蔚白，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们单独聊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