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蔚白抬手抚摸着他的轮廓,目光映出了夜空的星阑,沉溺很久的柔和,徐徐显露光点。
顾锦衍的表情褪尽,只剩淡淡的审视。
一如初见时候,他傲慢从容地坐在椅子上的那个模样。
逆着光,不可一世的倨傲。
“你放不下郁挽年,并不只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一个我不曾参与的四年,我知道我逃不开你,可是我不能再接受你了。”
女人都是自私的,她鹿蔚白尤甚。
“你很洒脱,嗯?”
顾锦衍拿出一根烟,却在下一刻便想起鹿蔚白是孕妇,便重新把烟放了回去。
“你就这么笃定,我爱着她?”
“没意义了,现在去追究这些。”
鹿蔚白双手捧着那个玻璃杯,让上面的温度暖和自己的指尖,“以后我离开了,她还需要你照顾。”
“鹿蔚白,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嗯,大概从小就很自私。”
她笑了笑,接受得坦然,却又是一种极近无情的洒脱。
“我守护不了我一直在意的,那么总不能让你们都按照我想要的继续下去,孩子的抚养权归你,我生完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去接受心理治疗。”
“你的未来规划得那么好,就是不愿添一个我?”
顾锦衍眯着眼睛,淡淡地看着面前捧着牛奶的女人,那么乖巧温顺,却浑身都是刺。
“抱歉,我们还是不要相互纠缠了。”
“可是鹿蔚白,我就是喜欢纠缠到底怎么办?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锦衍倏然笑了,弧度深深地,像是他饮过的烈酒。
鹿蔚白心底一空,嘴唇微颤想要说出什么,可却被男人的唇缄封。
“无论如何都好,我不会让你走的。”
似魔障了一般,男人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垂喃喃。
鹿蔚白心口狠狠颤抖了一下,随即阖上眼睛,没有理会他的所有吻。
明明知道那是深不可测的寒渊,有的人总会无法克制地在靠近。
......
早晨的风偏冷,鹿蔚白拢着一件略厚的外套到医院。
郁凝刚好站在病房门口,似乎料到她会来。
“小鹿,你来看她了?”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唇间渗出,听起来那么沧桑。
“嗯,很抱歉。”
鹿蔚白目光微转,透过玻璃窗她能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就这样静静地沉睡着,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年年她……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郁凝望着她,眼底布满的血丝象征着她的疲倦,“小鹿,所有恩恩怨怨都该翻页了,你能回来了吗?”
鹿蔚白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淡然地望着她。
“我能回哪里去?”她倏然笑了,像是自问自答,“这是一个因为过去延伸到现在的错误,放下并不能解决。我回慕家,我不会高兴,你们也不会安心。”
郁凝看着她,眼眶倏然颤了颤。
面前的鹿蔚白和以往的样子很不同,从前她会冷漠,她会抗拒,可从没一刻像这样淡然。
那一双玻璃般的眼瞳似一片荒芜,或者是一片……让人看不清的乱。
“所以,我今天是来道别的。不管郁挽年什么时候醒来,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了。很感谢你当年给我一个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是我陪不了你到最后。”
说完,鹿蔚白轻轻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回首。
“小鹿!”
郁凝牵住了她的手,“你是什么意思?”
鹿蔚白回头,眼神凉薄,“我受够了,所以接下来会离开,我不想你们再烦我,所以我来和你们划清界线。”
“所以你到底不肯原谅我是吗?”
鹿蔚白看着她,没有说话,回头离开。
那一点被郁凝牵着的衣角就那样从指尖抽离,没有片刻犹豫。
医院外,鹿蔚白没有去处,茫然地抬头看着那片天空。
那样遥远的蓝。
倏然,一辆墨色宾利停在她的面前,玻璃窗徐徐摇下,男人的轮廓明暗交织。
“哟,好久不见。”
鹿蔚白垂眸,瞳孔微微收紧了一寸,嘴角淡淡挽起些许弧度。
“好久不见。”
“听小鲤鱼说你最近想离婚,需要我帮忙吗?”
雅痞的笑如烙印,刻在男人的唇角上晕化出他管有的不羁。
燕池御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倒映出星点笑意,可透过眼球却能看到更深的情感。
“我倒是看你很舍不得,说实话鹿蔚白,那个三心二意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意?”
鹿蔚白没有回答,抬手护了护自己的手臂,“我好冷。”
燕池御一挑眉,亲自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怀孕了也不知道穿多一点,还小吗?”
温斥着,燕池御还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到她的面前。
鹿蔚白接过盖在自己的膝盖上,握了握冰凉的手指,“谢谢。”
“我送你回去。”
鹿蔚白望着车窗,一双圆润的杏眸看起来有些呆滞,渐渐开始昏昏欲睡。
“燕池御,我会和他离婚的。”
气氛静到极点,却是她先开口。
燕池御的余光捕捉到她的疲倦,她合着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困乏还是意识的疲倦。
“嗯,当年你父亲交代过我,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在这里,要我带你离开。”
鹿蔚白紧阖的眼徐徐睁眼,回头凝着他以示询问。
“嗯……他早就料到你会离开,只不过原因有些差错。”但也错不了多少了。
“我把剩下的事情交代好了,会跟你离开的。”
郁挽年出事已经成了一枚火光四射的炸弹,在外界已经烧起一片又一片亟待扑灭的火。
万千粉丝都在等她的交代。
“你觉得你要离婚,顾锦衍会答应吗?”
鹿蔚白没有回答,掌心徐徐落到自己的小腹上。
“他会的。”
燕池御看着她那只手,微微摇了摇头,“唉,女人啊,真是心狠手辣。”
鹿蔚白轻轻笑了一下,目光重新敛下,如寒冷刺骨的冰芒。
车停,燕池御看着外面飘飘零零又下起的雪花,淡淡回头。
“到了。”
……
顾锦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彼时的鹿蔚白已经躺在被窝里。
从怀孕开始,她就渐渐嗜睡。
看着床上女人的轮廓,顾锦衍轻声坐到她的身后,抬指撩开她盖着脸颊的长发。
不禁,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离开时,小女人那一双圆润的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就那么淡淡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