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挽年的手术直至深夜,一共十个小时。
鹿蔚白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巧迎上郁凝的眼,她应该是从病房匆匆赶来,一直守在这里。
身为母亲,她也算尽职了。毕竟这么憔悴,还在守候自己出事故的女儿。
“小鹿,你没事吧?”
她一双眼布满红血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虚弱得令人心疼。
鹿蔚白只感觉,这一刻的心脏万分刺痛。
“当初你就琛儿的时候欠的债,郁挽年抵了,所以现在,你可以回来了?”
开口的是鹿淮桉,站在鹿蔚白面前犹如一堵墙,洒落的影子模糊她的视线。
“她怎么样了?”
鹿蔚白只是答非所问。
“脱离生命危险了,只不过头部受创,很可能成植物人,什么时候醒来是未知数。”
鹿蔚白抬起眸看向郁凝,漆黑的瞳仁倏然开始颤抖,一切景象像是倏然那么遥远,那么模糊。
天旋地转。
“回来吧,放过慕家,放过你自己。”
鹿淮桉看着她,没有察觉她细微的变化,郁挽年因为她已经几次三番地出事了,一切已经该停止了。
“对不起,但是我不会回去。”
身前的女孩倏然开口,声音依旧清细,细微间却多了一分淡漠。
“小鹿......你真的那么讨厌我,讨厌慕家吗?”郁凝缓缓站了起来,抬手握上鹿蔚白的手。
鹿蔚白垂眸,只觉她的手过分冰冷。
“不是,我并不讨厌,不过我和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而已。”
她不奢望任何一方改变,所以,一直分开就好。
“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去?哪怕郁挽年为了你肯牺牲自己的命?”
“嗯,我不愿意。”
“鹿蔚白,一个人的心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冷漠成这样?”
“你连现在的我是谁都不清楚,凭什么擅自去揣摩我的心冷不冷?”
鹿蔚白勾唇,冷冷地抬起眼眸看着鹿淮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一旁指手画脚。”
男人一怔,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你现在......不是鹿蔚白?”
郁凝一同愕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的眼神,冰冷又陌生,的确不同于那个温和轻柔的小鹿。
若说鹿蔚白的眼神如沐浴和煦日光自在悠游的小鹿,那么现在面前的女人就如一直蛰伏潜藏在黑暗的猎豹,沉郁而阴冷。
“谁知道我是不是呢。”鹿蔚白抬步,转身从两人身侧擦肩而过。
“小鹿!”
鹿淮桉想追上去,而郁凝却抬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要追了,让她冷静一下,这个时候不该刺激她。”
郁凝轻轻咳嗽着,浑身都在颤抖。
鹿淮桉的目光一瞬收紧,带满了惶恐,连忙将郁凝扶起,“好,我不追了,妈你先回病房,身体重要。”
可即便如此,鹿淮桉心底想着的,仍是那个远去的女人。
......
夜晚的霓虹透过窗,斑驳地映入眼底,鹿蔚白一只手轻轻支着侧脸,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
冬夜的景象,寒冷而寂寥。
手机倏然响起,鹿蔚白垂眸看着屏幕上的号码。
顿了两秒,接起。
“小白,回来了吗?”
大抵是被酒浸染了些许,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凉。
“嗯,正在路上,你回去了吗?”
无端两声淡笑,他徐徐再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那端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又喝了一点酒,声音沙哑得更沉,“鹿蔚白,我们不离婚。”
“顾先生,你本来就没有非我不娶的理由,我们不要再将就下去了好吗?”
“你回来,我在家等你。”
鹿蔚白无可奈何地看着窗外幢幢的景,微微叹出一口气,“嗯,我知道。”
顾锦衍总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当初的所有沦陷,每一步都在他的精心策划,鹿蔚白向来都是后知后觉那一个。
从前,她是默不作声逆来顺受,可是现在,她不愿再随波逐流。
鹿蔚白抬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嘴角的笑意温温。
“宝宝,以后要好好跟着爸爸过,妈咪会一直爱着你的。”
......
夜半的时候,那道瘦弱的影子才推开门。
顾锦衍的目光几乎是一瞬就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说马上回来么?”
他淡声地问。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或淡,但鹿蔚白知道他是生气了。
“抱歉。”
鹿蔚白看着桌面的一个杯子,声音很温和。
里面的应该是热牛奶,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习惯喝一杯。
“小白,过来。”
这一次鹿蔚白没有犹豫,走到他的身边。
“等很久了吗?”
男人霸道地把她拉进怀里,倾身就是一记深吻,良久才松开。
他的目光深深落在她的脸上,顺着每一个轮廓细细描绘,似要将她的轮廓烙印在脑海。
“不久,两个小时。”
鹿蔚白抬手将桌面上余温未散的牛奶拿了起来,淡淡地抿了一口,唇线上沾了一圈白。
“抱歉,没有下一次了。”
“因为下一次你离开就不会回来了是不是?”顾锦衍抬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他的眸。
一瞬的森凉让鹿蔚白有些失神,可却很快恢复冷静。
“嗯,应该是,如果你愿意放手。”
“鹿蔚白,我把你骗到手之后就没打算放过你,你知不知道?”
话末,又是一个吻。
鹿蔚白承受着他的所有,不反抗不回应。
可她越是无动于衷,男人的吻越发凶狠。
她抬手压下他的掌心,迫离他的吻。
“够了,我现在有宝宝。”
“小白,有些东西放手了就再也回不去的,你不要让我伤心,嗯?”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声音沙哑低沉,摩挲着她的耳蜗,隐隐作痛。
鹿蔚白现在的淡漠即表明她已经不想挽回什么。
“顾先生,你不会伤心的,因为你并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