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也让你白白等了那么久,很抱歉,现在你可以彻底放下我了。”
面前小女孩眉眼如画,淡淡晕染出一点一点斑驳的色彩。
沉睡了四年,鹿和多多少少还是悟透了她对沈亦粟的情感。
四年前她娇纵傲慢,将这个男人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
所以为了赎罪,她乖乖地在这个男人身边待了三个月,可是那一段时间的陪伴虽然很开心,可鹿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喜欢,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将就。
“你觉得,放下一个人那么轻易么?”
沈亦粟开口,语气仍是温和的,可话里的态度偏生是质问。
顾锦衍望着面前的鹿和,本以为是要看他们叙旧,却没想是离别。
鹿和究竟和沈亦粟经历过什么,她又为什么能这么决绝地放下?
“我知道不容易,可是沈亦粟,你害怕我过得不幸福不是么?”
鹿和笑了,抬手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温热的掌心抽了出来。
“或许我曾经对你有过错觉,可我消失那天,的确是想和你提分手的,只是时间不对,我让你白白等了四年,对不起。”
如果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或许这一切延绵四年的错误早就终结,很可惜她不是。
“嗯,我知道了,但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沈亦粟回过头,余光映出了顾锦衍轮廓。
“你要选择代替小鹿,继续当顾太太么?”
大约是不会的,鹿和不喜欢将就,她也从不会选择将就。
“或许不会,但是我现在怀了一个小宝宝,必须当他的太太呀。”
细软白皙的手渐渐摸向自己的小腹,鹿和的语气似有些无奈。
沈亦粟一怔,随即愕然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和和怀孕了?”
回应而来的,是男人冷漠倨傲的嗓音,带着那么丝胜者的姿态,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淡漠。
“两个月了。”
“可惜了呢,我没有做母亲的觉悟,所以如果鹿蔚白回不来,我能做到也只是代替她把孩子生下来。”即便鹿和对这个孩子的来由并不感兴趣,但至少这是她的骨肉。
是她的躯体孕育出来的生命。
她不选择放弃。
“当然相对的,我希望顾先生你在十个月之后,给我自由。”
酝酿已久的条件淡淡出口,鹿和的笑意明明灭灭,却皆是笃定。
这是她和沉睡前的鹿蔚白,谈好的条件。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面前顾锦衍的眼眸一瞬便沉了下来。
“你没什么理由不答应,顾先生。”
鹿和慢慢地接话,从容不迫。
“鹿蔚白一直在压抑自己,她不肯让我出现,因为她不拥有关于我的记忆,可是我却大约清楚她的感情和想法。她不希望和你在一起。”
如果能够在一起,鹿蔚白不会选择压抑自己。
“抱歉,我不打算和你谈这些。”
顾锦衍淡淡地道,声音被烟熏染得万分沙哑,却是难以抗拒地带着威压。
鹿和勾唇,已经是那个云淡风轻的笑。
“那顾先生大可试一试催眠,我没有意见。不过,希望你和鹿蔚白的交谈能顺利。”
她抽回目光,淡淡望向窗外。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沉睡四年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还是得趁着属于她的时光好好待一待。
鹿和看着窗外,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是一片寂静。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嘴角勾着淡淡的笑,随即五指合拢握成拳头。
“你就那么喜欢他么?”
声音微沉,听不出是质问还是淡笑,缥缈而虚无。
没有回答。
鹿和落床,推开了窗边的那扇窗子,目光迎上窗外艳艳的日光。
四年前的太阳,也是那么耀眼。
不知道看了多久,身后倏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鹿和轻轻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进来。”
随即推开病房房门的,是郁凝。
“小鹿......你醒了?”
声音略低,似浅浅的试探。
身后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鹿和没有深究站在门外的到底是谁。
刚刚郁凝从郁挽年的电话里知道鹿蔚白醒来的消息之后,即刻赶来了医院。
听说小鹿不太对劲,另一个人格似乎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她便来了。
“嗯,慕太太,好久不见。”鹿蔚白一挽耳际的长发,淡淡地朝她露出一个笑,正如窗外盛放的紫荆。
郁凝一怔,却又分不清面前的女孩到底是谁。
“请问,你是小鹿的第二人格吗?”
鹿蔚白笑了,半身倚在窗前,淡淡地看着她,那双如墨染的琉璃眸下净是疏离孤孑的色彩,“慕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四年前我们见过一次不是么?”
郁凝一怔,脑海里倏然闪过零碎的片段。
四年前......她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之后曾经找过一次鹿蔚白,只是那时候的鹿蔚白太过抗拒她的每一句话,那次类似谈判的见面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只是她不知道,那时候的鹿蔚白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记得那时候我是怎么被她吵醒的了,总之那天跟你交谈的都是我。”
“你是谁?”
郁凝望着她,目光似一双无形的手想要深究她的目光底下潜藏的人影,可是无论如何,那里面只是一潭深泉。
她不会是鹿蔚白,鹿蔚白的眼神没有这么暗沉。
“我叫鹿和,应该说,是独立于你们小鹿的另一个人格。”
鹿和笑着,窗外微冷的光透过寒气撒在她的轮廓上,那样陌生。
“你......你知道什么?”
郁凝蹙着眉,有些事情的确亲身经历之后才会体会其中的惊悚。
面前的人和鹿蔚白明明一模一样,可是她就不是那个乖巧的小鹿。
“我知道,六岁的时候你逼我的父亲离婚,把你的小鹿抛弃在雨里,在孤儿院的时候你对鹿蔚白说过,她从今往后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鹿和的声音很慢,一条一条地在数着郁凝当年对鹿蔚白做过的事情。
面前那位妆容精致的贵太太脸色倏然一变,越发僵硬越发惨白,最后万分抗拒地开口,声音于模样一同狼狈,“你闭嘴,你不是她,你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