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和敛眸,极淡地扫了她一眼,“最后,我清楚地知道,鹿蔚白不会跟你回到慕家。”
郁凝整个人似被寒霜封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鹿和抬手触了触自己额头的绷带,仍是牵动了后脑的伤口,疼得她微微抽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瓶砸下来引发的轻微脑震荡,所以她依稀看到了她眩晕前的景象。
鹿蔚白是为了保护一个小包子而受伤的,那个小包子......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郁凝的儿子。
“慕太太,你来说说你过不过分,把你的女儿逼出了双重人格,然后这一路上还要变着法子来伤害她,最后还有她替你的儿子承受痛苦,这些事情,是个母亲能做得出来的?”
鹿和轻轻地笑着,却每一个表情都是嘲讽的。
她从诞生那一刻起,接受的便是种种令人绝望的痛苦,所幸遇上鹿卓廷。
只可惜他最后,也是死了。
她是鹿蔚白因为承受不住过大哀伤而诞生的另一个人格,所以她所经历的都是那些万分苦涩的痛,对郁凝,她本就不存有感情。
在她所经历时间里,她对郁凝的唯一印象,也只有六岁的时候众人口里的指责,和十七岁那年她抱着郁挽年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回到慕家的两个片段。
怎么说呢,郁凝就像一个为她制造麻烦的种子,总能在某个时候在她的麻烦上添生新的杂草。
太过令人厌烦了。
不论是对她鹿和,还是对那个已经沉默在黑暗中的鹿蔚白。
这么多年鹿和唯一记得的便是鹿卓廷,那个男人第一眼就将她从鹿蔚白的名字里抽离出来,给予她新的名字。
“你不是我家小鹿,小姑娘,你有一个新名字,叫鹿和。”
那个男人唯一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不知那句话到底触动了鹿和还是浅眠的鹿蔚白,没多久鹿蔚白就醒来了,那年之后,鹿和一睡就是十年。
“现在,你还想我帮鹿蔚白承受什么痛苦?”
鹿和淡淡开口,声色晕上了寒意,有些冷。
“我没有......我不想的......”郁凝摇了摇头,声音伤心欲绝。
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一时之间的过错会带来这种后果。
“你不是我的小鹿,你快点走开,把我的小鹿还给我!”
大约是被鹿和说中了心里内疚的点,郁凝显然有些抗拒和她对话。
鹿和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样子,笑意未褪半分。
“承认吧,你只是想把鹿蔚白弄得和你一样,你就是不希望她过得好。”
“我没有,我只是对她有愧疚,我只是痛恨当年为什么我没有抓紧我女儿的手......我不知道我回给她带来这么多痛苦,真的......”
郁凝红着眼眶,看着面前白纱布下那双如锋刀的眼。
太过陌生了,她已经认不出来面前的到底是谁了。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害怕看到我?”鹿和回过头,面朝窗外,已经是冬末,窗外的景象隐隐有了些生机。
埋藏在泥土下的种子,似乎就要突破一切,蓄势待发。
“如果你对鹿蔚白的爱更多,你怎么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焦灼烦恼,你又怎么会接纳不了我的存在?所以,慕太太,别自欺欺人了。”
“姐姐,姐姐,妈咪没有自欺欺人,妈咪是真的知道错了。”
略显吵闹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慕时琛推开房门冲到了鹿和面前。
她这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慕先生。
慕时琛没有看出鹿和眼底异样的光点,只是跑到她面前一如既往地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拽着她的指尖。
“姐姐,你的脑袋没有事吧?都是琛儿不乖,琛儿以后再也不和妈咪爸爸吵架,再也不会不听话了,琛儿准备了好多个相框都还给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抓着鹿和轻轻摇晃,祈求的声音极其柔和而撒娇。
妈咪说姐姐对他的撒娇没有抵抗力,所以他只要常常撒娇,姐姐就会回应。
可他却不知道,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他那个一口一个姐姐就可以动摇的人了。
“抱歉小朋友,我不喜欢你,麻烦你不要打扰我休息。”
鹿和抿出一个淡笑,轻轻把自己的指从他的手心抽出,随即看着郁凝。
“慕太太,这就是你的儿子吗?”
郁凝敛目,轻轻点了点头把慕时琛抱在自己的怀里。
“琛儿,叫和姐姐。”
慕时琛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抱紧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面前的不是他的亲姐姐么?怎么称呼突然便了?
鹿蔚白含笑看着面前的小包子,大约也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不懂什么叫人格分裂。
“不用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我没有意见。”
一个和她没有关系的孩子,怎么叫也无所谓。
慕时琛见鹿和理他了,即刻带着点点愧疚抬头望着她,“姐姐,的身体没事吗?”
小包子的声音含着浓厚的关切,至少鹿和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没事。”
“那天我都以为姐姐会再也醒不来了......”慕时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倏然渗了眼泪,一时间晶莹剔透。
鹿蔚白昏迷了整整三天,妈咪又不准他去医院看,慕时琛又什么都不懂,几天下来愣是担心得不行。
鹿和淡淡看着面前的小包子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掉,划过洁白如瓷的小脸的确令人心疼。
可是她却只是想笑。
“慕太太还真是好手段,知道自己不能挽回小鹿,让一个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小包子替你开口。”
不得不说,慕时琛泫然欲泣的样子的确惹人心疼。
“鹿蔚白,人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你不要怀揣恶意去看你的母亲。”
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开口了。
鹿和这才想起来,今天来医院的是这一家三口。
“嗯,是我满怀恶意,慕先生看我不顺眼,那就把你的儿子和夫人带走,不要烦着我一个病人,好不好?”
她勾着唇,笑容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