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鹿蔚白和傅予刚回到家,一个陌生的电话拨通了她的号码。
还没来得及换下外套,鹿蔚白便接起。
“您好,请问您是鹿蔚白小姐吗?我是名晟婚纱店,顾先生两个月前定做的那套婚纱已经到了,但是今天我们打不通先生的电话,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来试婚纱呢?”
女声很温和,每一个字都透着礼貌。
“好,我待会去试。”
明天唐禾为她安排好工作,抽出去试婚纱的时间定然是极紧迫的,倒不如趁着现在有空把婚纱试了。
“好,那么请问先生大概什么时候来呢?”
“我一个人去就好。”
“好的鹿小姐,我们现在就为您准备。”
挂断电话,鹿蔚白便重新将外套披上。
傅予走了一天脚有些不舒服,她也没有让她作陪,留下信息就离开。
车上,鹿蔚白试着拨打顾锦衍的电话,换来的却是意料之中的忙音。
鹿蔚白曾经想过和顾锦衍一起去试婚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但已经设想了万千种结果却没想他会在今天缺席。
赶到婚纱店,鹿蔚白已经透着橱窗看到那个被放置在人偶上的华丽婚纱。
款式很淡雅,顾锦衍着笔修改过的地方她都还记得,一如自己想象中的美。
没有钻石或水晶那样华丽而繁重的饰品装点,却是每一寸薄纱都是极其精巧的设计。
鱼尾款式很好地修绘出鹿蔚白身体的曲线,迷灯醒影间,净是难以言喻的美。
鹿蔚白换上了,简单地将那件如梦幻般价值不菲的华裳穿上。
婚纱店的店长轻轻帮鹿蔚白修饰着边缘,却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惊叹,满目钦羡。
在她们眼底,鹿蔚白无疑是命好的。
卫城最有权势的男人亲自提笔,将她的所有曲线一分不差地绘成图案送到米兰,顾先生对这位新婚太太花的心思,比她们见过的所有新郎都要多。
“太太真好看,顾先生的眼光果然没错。”
店员在一旁伫立,夸赞声不绝于耳。
“顾先生的眼光?”
鹿蔚白跳出几个字眼轻轻重复,带着那么点透析的意味。
店员连忙应声。
“是啊,当初顾先生要求定做婚纱的时候米兰送了几张图稿,款式是蓬裙的,可先生隔天就退了回来,亲自设计了一套再送到米兰修改。先生说,太太的三围极好,应该修饰出来,我们当时还有点害怕会不会不适合,现在看来是我们的眼光太低了。”
顾先生当初对太太的宠溺,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描绘不出来的。
鹿蔚白微怔在偌大的镜子前。
那时候她看到顾先生书房里的几张稿子还以为只是他稍作修改,可没想到......是他全套设计。
“太太真是好福气。”
店员最后只叹一句。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只要羡慕就能降临在自己身上。
鹿蔚白随手梳理好自己垂落在肩头的发丝,站在镜前,她已然能看见顾锦衍想给她的所有似锦繁华和烟火红尘。
曾经鹿蔚白觉得,她这一生不能生活在那个男人的桎梏中,她还想看尽山河岁月,她还想挣脱所有藩篱,可如今那些所有波光潋滟的光景都成了脑海里瞬逝的幻丽。
为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穿上婚纱,走上长长的红毯,看着满天花瓣纷飞飘落,听着见证人的誓词,携手共余生,似乎也是妙不可言的事情。
这是她幻想期待了二十年的梦。
“太太,需要绾发试试整体效果吗?”
一片的店员轻轻扶着鹿蔚白,总觉得她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难怪有些女人一辈子都想穿一次婚纱,因为有些美仅在一瞬,却也满足一生。
“可以了,我现在换下来。”鹿蔚白只是轻轻摇头,没有过多的要求。
顾先生不在,她不需要这么打扮。
将婚纱换了下来,鹿蔚白将需要调整的细节告诉了店员,随之便离开。
没有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她,鹿蔚白就顺着街道漫不经心地走着。
沉淡的色彩晕开在云雾间,微凉的晚风前期她侧脸的一丝发,夕阳无限好。
婚纱的每一处在昏暗的日光间成了短暂的投影,她似乎沉浸在刚刚镜前的那场梦中,岁月流沙,烟火与共。
“小鹿。”身后一声轻柔的呼喊由远及近的传来。
慢散的目光聚焦,鹿蔚白回过头。
那场旖旎万分的梦倏然破碎,从缝隙里撕扯呼叫的凛风卷入心底。
牵拉撕扯着。
身后的女人是,郁凝。
“慕太太。”
称呼依旧生疏,她的声音和眸光一样,清决至极。
“他怎么没来陪你试婚纱?”
越过人来人往,郁凝走到她面前,已经是温淡悦目的笑。
从上次医院那件事之后,她好久没有看到鹿蔚白了。
“顾先生在忙,我有空自己来试了。”
不过是看件新衣服,她还不至于矫情地让顾先生一定要陪她。
“小鹿,你决定要嫁给他了吗?”
郁凝开口,刚刚她在婚纱店外看到了鹿蔚白,心底的缺口倏然被她穿婚纱的模样填满。
鹿蔚白刚刚是笑了,温婉可爱的模样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见过的。
可填满的时间只要一瞬,随即是更深的空落。
因为她并没有原谅自己,她饶是再幸福也与自己这个曾经的母亲无关。
“是。”
嫁给顾锦衍这件事,一开始的主导权便不在她手。
顾先生已经安排好一切。
听着她淡而笃定的声音,郁凝的眉紧紧蹙起。
她希望鹿蔚白是幸福的,但并不希望鹿蔚白嫁给顾锦衍。
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是这座城市里所有女人的目标,更为重要的是,郁挽年从小就喜欢他。
“嫁给他,你不会幸福的。”
郁凝望着她,声音微凉。
鹿蔚白沉默着,静淡的目光落下,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感。
心口翻涌的不知是晦涩还是冷漠,但至少能明白,明月夕照,她的心口皆是这个女人留下的伤疤。
这位暌违许久的母亲与她重新遇见的第一句话是她不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