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
男人的声音很轻，带着鹿和捉摸不透的感情，不知道他是喜是怒。
只是，过分冷清。
“嗯，我知道了，如果她回来了，就不要让她再睡过去了。”
鹿和也没有要和鹿蔚白抢下这个身体的意思，但是一个人的生命，毕竟不能对半分。
她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也自然该是她消失。
“嗯，抱歉。”
“没关系。”鹿和抬手扬了扬自己的头发，她知道结局会是这样。
......
下午，来催眠的人是霍老先生。
虽然他是当年处理那件案子的律师，可也是鹿卓廷信任的前辈，鹿和提出要把鹿蔚白唤回来的时候，鹿卓廷找来帮忙的人就是他。
鹿和也会选择现在信任他，毕竟这是曾经认识的人，心里防备放低的时候也容易些。
“你确定要回去吗？”
老人家握着手里微冷的怀表，淡声询问。
“对呀，这个身体不属于我，我霸占着也没有用。”
更何况，还有一个男人在等着鹿蔚白回来。
霍老先生长长叹出一口气，嘴角几番欲言又止的话徐徐消殆。
“好，看着我的眼睛。”
鹿和抬眸，对上那双虽然年迈却依旧深沉的眼。
催眠大约半个小时，霍老先生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前的顾锦衍。
“她怎么样？”男人淡淡地问。
“睡过去了，醒来就应该是鹿蔚白了。”
“霍老先生，能和我说说，四年前的鹿和做过什么吗？”
男人指尖的香烟微微掐灭，星火升成缥缈的烟雾，淡淡在空中消失。
霍老先生的手轻轻搭在拐杖上，淡淡看着面前的男人。
“四年前鹿和来找我，她问我怎么样把两个人格化为一体。”
当时的鹿和并不是想要消失，而是想占据这个躯体，她要鹿蔚白从此离开。
只是，那时候霍老先生只是摇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
不能共处的两个人，更不可能融合，她们两个人拥有的时间本就是此消彼长的，融合说起来，也有些难以实现。
随后，鹿和便彻底成了叛逆的那个，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外面的时间疯玩，做尽一切能称得上是十七岁的少女疯狂的事。
然后，她在那天凌晨回来，遇上了沈亦粟。
彼时的沈天王是个有抑郁症的男人，她那样来势汹汹地闯入，无法避免地要负起责任。
于是，确定关系，长达两个月的陪伴，沈亦粟的抑郁症开始好转，终于静下心来的鹿和似乎也想明白了关于自己的存在。
然后，她自己推开了霍老先生的房门，答应把身体还给鹿蔚白。
那天起，鹿和重新沉睡。
醒来的鹿蔚白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的存在，变得惶恐不安，小心翼翼。
那时候她学会克制情绪，并且对郁凝不闻不问。
为了不要受伤。
为了不要再度沉睡。
“她一直很坚强，顾三少，你总不能等她把所有力气都花光在自我防备上。”
临别，霍老先生淡淡地说道。
站在门口的男人没有开口，目送他离开。
书房里，鹿蔚白沉睡的模样极其安静，修长浓密的睫毛紧紧合着，在眼睑处洒落一片阴影。
她沉睡的模样像是古堡里恬静的公主，在芳香四溢的花丛里静等王子的到来。
顾锦衍抬手抚摸上她嫩白的侧脸，很滑很嫩。
深邃的目光里徐徐映出她的每一个细节，然后不受控制地漾开波澜。
鹿蔚白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不愿意将自己的所有老实地和他坦白?
到头来不被信任的人，始终都是他么？
片刻安静间，电话响起。
顾锦衍淡淡拿起手机，转步离开房间。
“锦衍.....小鹿醒来了吗？.”
打电话来的是郁挽年，听得出她十分疲惫，声音沙哑而带着轻微的咳嗽。
“还没有。”
“嗯，那你好好照顾她，还有......告诉她慕家很对不起她。”
“不用了，她并不想要。”
“锦衍......帮我转达，好吗？”
止不住，郁挽年又是两声咳嗽。
她并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很软弱的模样，可是她又无可奈何。
“你生病了？”
男人的询问声很淡，似不过一句简单的问候，听不出半分感情。
“受了点寒，有些感冒而已。”
“好好休息，我回帮你告诉她的。”
“对了，那个叫鹿和的姑娘......还好吗？”
“嗯，和小白一样。”
男人微敛的眸映出一点景物，带着斑斓的光点。
但是鹿和，始终不是鹿蔚白。
“嗯，我知道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郁挽年的欲言又止就此打住，看着屏幕上的通红徐徐挂断，她倏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明明一路下来赢的人都是她，可为什么她仍在鹿蔚白面前抬不起头?
“郁姐姐，姐姐醒来了吗？”
身后，慕时琛轻轻牵了牵她的衣角，声音糯糯的，带着三分期待。
郁挽年回过头，一瞬间展露过异样的色彩。
“嗯，她没事，琛儿不要担心了。”
慕时琛看着她，眼瞳里是认真的且没有任何撒娇的意味。
“郁姐姐你没有骗我哦?”
“没有，我哪里会骗我们家琛儿。”
极静地对视了几秒，慕时琛才徐徐回过头，嘴里轻轻喃喃。
“没有骗我就好......”
郁挽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全然没有发现，慕时琛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疏离的感觉的。
哪怕是分开了那么久的鹿淮桉他也没有一瞬抗拒，可看着她，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
......
电话结束，顾锦衍抬步推开了房门，躺在长椅上的小女人仍是安静地合着眼睛。
顾锦衍抬步过去，准备将她从椅子上抱回卧室，可却不经意间发现了她睫毛微微的颤抖。
随即，他轻轻抚上女人的脸庞，掌心贴合着她的轮廓，一寸一寸抚摸。
鹿蔚白轻轻转醒，窗外的光洒落在她的瞳孔上，一瞬令她有些不适应。
“顾先生?”
良久，她才看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