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门外,赵沫远正坐在小桌边抽烟。
一辆出租车停在老楼门口,门一开,丁亦可走了下来。她穿得倒是齐齐整整,脸上表情却是垮的,脚步也沉重得像灌了水泥。
丁亦可在赵沫远身边坐下,也不打招呼,拿出一根他的烟:“借个火。”声音哑得一塌糊涂,配上红红的眼圈,显然是激动的情绪还未平复。
话音未落,已被赵沫远抢走了烟:“你一个姑娘家,抽什么烟?”
丁亦可气闷反驳:“哪条法律说女人就不能抽烟?”
赵沫远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瞧你拿烟那样儿,根本没抽过几回吧?别糟蹋我的烟了。”
丁亦可有气无力地放弃:“没劲。”
赵沫远火眼金睛,一瞅就脑补出事发现场:“怎么着,上酒吧巧遇到老情人,被人发了房卡,结果最后没上成全垒?”
丁亦可震惊:“你怎么又都知道了?!”
也不闻闻自己身上那酒味儿?赵沫远力保半仙的神秘感,嘚瑟:“我当Party野兽的时候,你中学还没毕业呢。”
丁亦可挫败地重重倒在椅子上:“我是不是真的挺没吸引力呀,都送他回家了,结果也什么都没发生。”
赵沫远一副老学究口吻:“小姑娘要自重点,别想这些。以后少去酒吧,也别大半夜的当着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容易招人误会懂吗?这社会,对女人其实挺不公平的。看起来鲜花一片,实际上满地都是坑。”
灯影下,丁亦可脸色黯然:“我就是有点郁闷。”
赵沫远起身进了“远”,不久拿了个杯子回来,往里头兑了点冰红茶,又兑了点气泡水,推过去:“就当是啤酒,喝吧。顺便养养胃。”
丁亦可微笑一下,捧着大口喝干,突然被呛住了,狂咳嗽起来,红了眼圈,也红了鼻头。
赵沫远默不做声,递过来一张手帕。
丁亦可已经习惯赵大神在高冷之外,特别体贴的一面,她道谢接过,下意识来回翻看,果然并非凡俗之物:“Stefano Ricci?败家啊你。”
“还有心思琢磨这个,说明也没多伤心嘛。”赵沫远的语气也松下来。
丁亦可故态复萌:“切。”得到赵沫远回敬:“切。”
丁亦可抬头,眼神飘忽:“赵沫远,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放手?”
沉思片刻,赵沫远答:“执着,就是人犯起傻来,根本不讲道理,所以还是得问你自己。要是放手了,你甘心吗?”
丁亦可冲口而出:“不甘心。”
赵沫远吐了个烟圈:“那不就结了。”月光下,笼罩着他脸的烟雾,也显得分外迷离。
昨天晚上跟着蒋洁、唐力嗨爆夜场,第二天一早,丁亦可还是得在闹钟响起时,第一时间爬起床!
Amay的会议室里,买手部成员齐集,投影屏幕正播放着走秀的盛大场面。烟雾缭绕升腾,身形消瘦、棱角分明的模特们,款款而行,到了定点位,停下摆个最能展示设计细节的POSE,节奏幅度,无不考究。
雷欧对认真观看的众买手道:“通过上次大促,大家应该已经了解到数据分析和库存动态调整。买手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选款。每年根据两季时装周资讯,分析提练出未来的流行趋势,把它转换为实物。这就是我们的基本工作。Amay以前把自己定位成中国的Raza,那Raza的本质是什么?Tina?”
Tina从容作答:“Raza的本质是快时尚,他们有上百个设计师,每天从各路时装发布会里寻找可能的爆款元素,改头换面仿制后,再用最快的速度把货品送到门店。整个过程最快只要三周。”
雷欧点头:“没错,顶级品牌从发布到门店上架,至少有四个月的时间。而Raza只要一个月不到,这就是它的致胜之道。可是,为什么跟着它学的Amay,这几年的经营却很糟糕?”这个问题却是看向丁亦可。
知道策略方面是自己的弱项,丁亦可有些底气不足:“主要是国内服装市场整体不景气……”
雷欧打断:“错,是因为Amay从头到尾只知道简单的模仿,只学到了Raza的模式,却没有抓到快时尚的灵魂。竞争者不多的时候,还可以凭借渠道商规模活得不错,可到了现在,比Amay抄得更快、抄得更好公司,又何止数百家?”说完,转身在白板上写下八个字: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并总结道:“这就是Amay之前失败的原因。”
丁亦可大受震撼,轻声重复。
雷欧指向屏幕:“真正考验你们眼光和能力的时候到了,这一次考核项目是选款。Amay的男装全部是向外面采购的ODM,也是我们买手部的突破口。这是半个月前米兰男装周的现场资料,市面上信息灵敏的服装厂,已经陆续推出样衣。给你们每个人半个月时间,二十万预算,选中采购小批量放在门店试销。一切数据说话,成绩最差的两个人离开。Good Luck,Everyone。”
散会后,丁亦可回到座位研究任务。办公桌上,左边是播放走秀视频的iPad,右边电脑屏幕随鼠标滚动,是厂商发来的样衣PPT。
关于选款,她完全没头绪。这些设计师,弄的都是些什么啊?秀场上的外套都跟布袋子似的,正常人能穿出去吗?“我能总结出什么元素,挑什么款啊?”丁亦可向蒋洁哀嚎。
路过的Tina忍不住插话:“Show Pieces和Commercial Pieces有差别很正常。你之前是外行,难怪不懂这些。”
丁亦可还没回答,蒋洁就抢着打抱不平:“Tina,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Tina语气平和对丁亦可说:“别误会,我没恶意。Coco你已经很有天分了,可毕竟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时尚教育。建议你还是去找设计部的人聊聊,或者看些当代艺术展览,多找找感觉。”蒋洁尴尬离开。
Tina对丁亦可一笑:“你和我还是一个Team,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说得好听,但上次江之杰甩包袱的事儿,丁亦可还记在心上呢,虽说职场上,合作和竞争共存才是常态,但Tina这次示好,一定还是有利可图。丁亦可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这回又看中我什么了?”
Tina一甩大波浪,直言不讳:“单店坪效最高的彩虹店,你和店长关系好,我想把小批量放在那里试销。我对选款有信心,希望销售这环也能跟得上。”
根据雷欧的说法,每人一个试点店铺,丁亦可正好能通过数据看看Tina眼光如何。如果销售不好呢,自己的竞争压力减小,多Tina一个人情;如果销售好呢,能帮陈店长提升销量,多陈姐一个人情。正算反算都是利好,举手之劳,丁亦可爽快比个Ok手势。
Tina附身耳语:“谢啦!友情赠送一个小道消息,现在公司里都在传,说你和老大关系不一般。”
看到对方饱含深意的眼神,丁亦可差点跳起来:“神经病啊!我绝对是直的,笔直笔直那种!那能叫调戏吗?我还和你搂过肩呢,怎么不说咱们俩有奸情?”
见丁亦可焦急,Tina乐不可支:“昨天杜总不是还在样品间要潜规则你吗?从了他,保证就没人敢怀疑你和老大了。”
“周天娜!”丁亦可追着她,最后堵在茶水间里:“再瞎说,我饶不了你!”
Tina边笑边提醒:“要不是不想欠你郭又明那事的情,我才懒得多嘴呢。公司里人多嘴杂,再传几回,没准你就真成了周旋在两大巨头之间的妖姬了。”
听出她并无恶意,丁亦可谢过,说:“样品间的事只要你不瞎传,谁会知道?”
Tina:“蒋洁就知道啊。怎么,她没提过?”
“人家才不像你这么八卦。”丁亦可捍卫友情。
Tina翻眼:“你还真把她当闺蜜啊?”道出蒋洁暗搓搓向雷欧爆料郭又明、为不被调岗大面积求人送礼等事。想起刚才还被怼,Tina哼笑:“现在事成了,就冲我大呼小叫了,刚才那样儿……”
看到丁亦可石化的表情,Tina惊异:“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塑料花姐妹情?要我看,还是咱们这种建立在利益交换上的友谊更实在,你说呢?”
选款考核时间紧任务重,两人不多掰扯,各自忙去。
回到工位上继续看视频资料的丁亦可,却不时走神。最终她缩小视频,打开网页以“闺蜜 隐瞒”为关键词搜索。
蒋洁的声音响起:“后来你们聊得怎么样啊?”原来她已拿着资料回到座位坐下。丁亦可缩小网页,掩饰地说:“也就那样。”
蒋洁忙着整理文件,并没看丁亦可,嘴上却是掏心掏肺:“Tina的话,最多只能信五成,雷欧什么都向着你,她想来卖好借光呗。”
丁亦可咬了咬唇,俯身靠近蒋洁,压低声音:“跟雷欧说情那事,除了托我,你还托过别人没有啊?”
蒋洁微愕,眼珠转了转,果断答:“当然没有了,别人在雷欧面前也说不上话啊!不过,说好话的人总不嫌多嘛!”
丁亦可没有这样试探过朋友,手不自觉地握紧:“你说郭又明那事,老大是怎么知道的啊,不会是真监听了吧?”
蒋洁神秘一笑,小声说:“都是一个部门的,哪有不透风的墙?反正我觉得,告密的,肯定就在留下来的人里面。”
这一轮友情小测验,蒋洁在丁亦可心里的位置已红灯高悬。
丁亦可无声叹气,从纯真年代走过来的同窗情,和建筑在利益交换之上的友谊,孰轻孰重?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些呢?
见她沉吟,蒋洁探身过来:“不过Tina有一点说得对,你是该多和设计师聊聊天,找找感觉。你之前连《ELLE》都读成依拉,要不周末咱们一起逛逛潮店?再叫上设计部的阳阳。”
丁亦可本能的有些抗拒,忙用夸张的表情掩饰:“不用啦,周末你多陪陪唐力吧!我也认识一个特别特别牛B,还特别特别帅的设计师,周末约了去看他的展呢。”
说着,手上一个电话打给赵沫远询问,却隔着话筒都能听出他的惊讶:“我那个展今晚6点半就Over了。想看的话,你还有三个小时。”
丁亦可看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担心赶不上展览,抓起手袋就往外跑,差点迎面撞到雷欧。
想起关于自己那些八卦,她小心翼翼道:“老大,下午我想请个假,我要、要去见个设计师。”
雷欧皱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杜修齐,便和气地说:“去吧,反正周五下午也没什么事。”伸手摘掉丁亦可头上的小纸屑,两人距离亲密,她又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丁亦可一脸惊吓全身僵直。
“还不走?”雷女王一声令下,丁亦可像落跑的兔子一样,迅速从雷欧和杜修齐视线范内消失,就差没同手同脚了。
杜修齐走过来,不太赞同地对雷欧道:“男装产品线虽然只占总量的10%,但拿给丁亦可这样的菜鸟试水,万一出问题,谁负责任?”
雷欧停下脚步:“又不是只有丁亦可,全买手部都会参与。每人二十万的试销金额,其他有我收尾,出不了岔子。”
公事上这样回复,确实挑不出毛病,但杜修齐也并不想隐藏不爽,指出:“明明是工作时间,你就光明正大地放她出去摸鱼?”忆起丁亦可离去时的慌张,他眼珠一转,试探:“她刚才好像有点怕你?”
雷欧假笑:“情趣这种东西,你们单身狗是不懂的。”
见她要走,杜修齐伸手拦住:“雷总监,虽然公司规定里没有提到性别,但是你和丁亦可这件事,如果你情她愿,就是潜规则;如果她根本不好这一口,那就成了撩骚。不管哪一种,都不太好吧?”
雷欧不发一言,欺身而上,直到接近他耳边,才轻声道:“你耳朵红了。”只见小杜总的耳朵光速红了起来。
雷欧丢下一句“这才叫撩骚”,转身离去。
杜修齐呆愣原地,只听得自己心脏“咚咚咚咚”,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大声,直至震耳欲聋。转角处的助理王元,将一切尽收眼中,暗暗地同情了自己的老板一把。
下午4点,丁亦可紧赶慢赶狂奔到本市最大的展览中心。只见其中一个展厅旁边挂着“远与近”的巨幅海报,进出的人穿着都颇具文艺气质。她整了整仪表,略带敬畏地步入展厅。
室内布置极富艺术感,地板投影着“远与近”海报,背景一半纯黑,一半纯白。四处散放着充满抽象感的艺术品,有的是衣服,有的是雕塑,黑白背景交界处摆着一展台,上面是各种形状夸张、极富设计感的首饰。丁亦可凑近了看材质,正是那晚赵沫远在手中玩弄的软泥。
观展的人虽不多,其中却有不少拿着相机在专心摄影。展厅四处显示器播放着Video,有的是赵沫远在创作,有的是他在接受访问,有的是他接受颁奖,背景是各种高级场所,包括白宫。果然高起点,高规格,丁亦可看着周围的展品,好奇心和敬畏心同时高涨。
在一株名为《怒》的造型扭曲的盆景花前,一对情侣一脸欣赏。丁亦可只听女子感叹:“这种压抑下迸发的生命力,突破选择与融变的意志和毅力,实在是太美了……”男子则赞同地点头,用手机咔咔拍照。
丁亦可继续向前走,看到前方黑色高台上,放着一张揉皱的白纸,几个参观者正用长枪短炮对着它拍。丁亦可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这也是艺术?”只见清洁阿姨走来,夹起那团白纸丢进垃圾袋。众人尴尬散开,丁亦可从之前的震惊变为偷乐。
她走到展厅一个近封闭角落,看着悬挂在墙上、造型奇诡的几件暗黑系衣服,旁边的小屏幕显示器播放着走秀视频,很明显,这些衣服都是赵沫远时装周上的秀款。
视觉中心集中在一件男装的大裙裤、大垫肩上,而另一件女装则是如同蝙蝠一样的羽绒斗篷,每一件都夸张之极。
丁亦可迷惑地喃喃:“廓形……剪裁?……这到底好在哪,为什么会那么受欢迎呢……”
一个故意压低的活泼男声突然从她身边响起:“喜欢吗?”
哪来的霸道总裁腔?丁亦可惊讶转头,见一位娃娃脸、穿得极潮的年轻男子,眼睛盯着衣物,话却是向她说的:“觉得好在哪里?”
丁亦可并没有Get到这些衣服的灵感,又不能说不懂或不好,尴尬道:“黑色很酷,造型也很……也很帅。”
男子用央视主播的声线正经道:“黑色的灵魂感很美,你怎么看它们与空间的联想关系?面料的灵魂在于其扩张性,你呢,看到它们联想到了什么?”
丁亦可脑海里跳出“看展装逼指南”六个大字:下次看艺术展的时候,自己一定就这么跟别人聊。记住三个关键:“灵魂”、“联想”和“反问”,绝对B格爆表。
男子转过脸,伸出手,中日韩文、翻译腔话剧腔混杂:“小姐姐,请多关照。我就是徐斐,Wuli男神的助理兼跑腿。早知道你真人居然比照片上漂亮这么多,我就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每早见你一秒,人生就多一分精彩。”
徐斐戏精上身的样子,让丁亦可抖下一地鸡皮疙瘩,她赶紧转换话题:“你家男神是——赵沫远?”
徐斐举起手机,微信界面上是赵沫远给他的任务:“下午不用去面料公司,你只有一个任务,专心带那个土包子好好参观。”
丁亦可瞪大眼睛:“他说我是土包子?!”
徐斐一脸情圣模样:“现在是北京时间16点38分零三秒,在未来的82分钟零57秒里,你的眼里心里,只能由我一个人霸占,不可以再有别的男人了。”
丁亦可搓搓手臂,骇笑跟上。
虽然徐斐戏精上身,但确是内行,在他的解说下,丁亦可有时点头,有时恍然,甚至判断也越来越精准:“这一块的元素,就是用几何的外形,来隐藏身体的轮廓?”见对方点头,她服气道:“有内行带着参观,果然不一样啊,越看越明白了。”
徐斐指着一件长袍:“为什么Wuli男神爱用黑色?因为黑色既温和又傲慢,既随意又神秘。越是简单,里面的挑战才越是尖锐和个性。”说完作神秘状:“其实是因为都选黑色能省很多面料的钱,只要达到起订量,用不完还能继续用。”
真是唱作俱佳,不去走演艺路线真是可惜了!丁亦可好奇:“你平常也这么说话?”
徐斐矜持道:“当然不可能啊。我只是为了在小姐姐里心里面留下一个一百分的出场,才这样这样努力的。”手上捧心奉献:“砰,砰,砰,你看到我这颗热情火热的心脏了吗?”
聊了一通后,丁亦可这才知道,原来徐斐还是“远”的店员,赵沫远这样的大忙人,平时又要忙设计,又要出席各种圈中活动,所以“远”的日常管理,其实是徐斐在负责。
对此,徐斐这样总结:“像Wuli男神这样高贵冷艳、日理万机,每天专注于艺术创作设计的人,是要和总统千金大企业总裁大表姐阿汤叔他们一起闪耀人生的,至于其他的微末小事,就交给区区在下我来守护好了!”
丁亦可打断:“喂,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还总统千金,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你不信?” 徐斐拿出手机,递到丁亦可面前:“第一千金的Ins。”
视频中,Ins上的红人总统千金阿曼达刚刚放出了一段自拍,影片中,她一边与赵沫远在“远”合影,一边兴奋不已:“我发誓,这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买手店。”
总统千金怎么会在中国?看赵沫远身上的衣服,分明就是早上那件嘛!丁亦可震惊地摸出手机,翻看时政版,果然看到“X国总统先生携夫人及爱女抵京,开启访华之旅”的新闻。
看她半天合不上下巴,徐斐耍宝地在她眼前晃晃手,召回神志。丁亦可指指手机:“有点晕,很难把这个,和跟我挤在一张床上吃盒饭的人联系在一起。”
看见徐斐“叮”地亮起双眼,她又紧急补充:“不要脑补,是医院的病床。他住院,我送饭,又没有别的椅子……”
可是不管怎么撇清,都挡不住斐斐童鞋脑内已经神展开的几万字网文。徐斐摸着下巴cos柯南,揣度两人关系:“嘿嘿嘿,小弟我跟着他三年,从来没有叫我放下过公事,专门来给谁当讲解的先例哦。你们俩个,系不是系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丁亦可翻个白眼,翻出手机上雷欧的照片:“你的想象力还差了一点。刚才,还有人说我跟她有不一般的关系呢。”
徐斐做惊悚状:“小姐姐,你不能抛下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时,丁亦可电话响起,一看是赵沫远,她忍笑接听:“正听你家小弟狂赞你的丰功伟绩,什么十年一遇啊,什么一个Woman In Black系列把华尔街女大鳄们,迷得神魂颠倒啊……总之,就是各种连网络小说都编不出来的牛B。”
赵沫远笑了:“那他有没有说,我首秀完一周之内,所有的Show Pieces就被抢光了?”
丁亦可震惊:“不可能!”
赵沫远语气自傲:“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能在上海的闹市区,养得起一间基本不赚钱的买手店的?”
闲话两句,赵沫远还是关注起丁亦可的学习进度:“看了一下午,弄明白点了没有?快六点了,和徐斐一起回来,请你们吃牛排。”
丁亦可记起刚才的Ins:“咦,你不用陪你的阿曼达公主?”边示意徐斐和自己一起走出展厅。
赵沫远语气说不出的轻松:“早走了。那小子嚷着要吃牛排好几天了,你是赶上了顺便。得了,赶紧动身吧,周末我要进货出差,只能趁吃饭时候再给你梳理梳理,省得两天一过,你那点刚发芽的时装知识就又长歪了。”
丁亦可感激:“大恩不言谢。”
赵沫远带笑毒舌:“我也是怕你被淘汰了得搬家,害得我蹭不了饭。”
哼,就是嘴硬心软吧!丁亦可抿嘴笑着,挂上电话,一转头,被徐斐凑近偷听的样子吓了一跳。
徐斐把丁亦可表情夸张了十倍,重演:“不-用-陪-你-的-阿曼达公主吗?真的不是吃醋吗?你刚才说对Ex还没死心,不会是在欺骗年少清纯无知的我吧?”
丁亦可假装抬手打人,徐斐马上自打嘴巴,狗腿地在前引导:“奴才错了,娘娘请。”
同一座场馆内,在丁亦可认真看展的同时,隔壁展厅正在举行代言活动,场面盛大,记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镁光灯闪成一片雪花。
台下黑暗的工作区里,工作人员也在不断鼓掌,江雯雯赫然在列。看到林思贤现身会场门口,她点头示意。
在发布会后的鸡尾酒会上,江雯雯不断将林思贤引荐给不同公司的高管。突然一个工作任务过来,她手机没电,只好借用林思贤手机,却意外看到丁亦可含泪哭诉的视频。
林思贤艰难地组织词汇,力图解释:“雯雯你别误会,我可以解释,是她闹着玩发来的,我没有回复……”
从短暂的呆愣中回神,江雯雯抬头:“可是你也没有删掉。她放不下你,是她的问题。可是你放任她这样做,就会变成我们的问题。”
江雯雯拒绝林思贤开车送她回家,意有所指:“思贤,我还可以打车、坐地铁,我有很多选择。”说罢,疲劳地按着眉心离开。
展馆大厅正中,江雯雯与刚走出赵沫远展厅的丁亦可,撞上视线。丁亦可下意识地想退缩,却在一秒之内挺起了胸。江雯雯微笑,拂了拂头发走过来,主动伸出手:“真巧,又见面了。我请你喝杯咖啡?”说着挺胸走在前面,丁亦可反应慢了一步,讷讷跟上。
来到咖啡厅,两人落座,均是沉默,似是要比较谁更沉得住气。最终,由丁亦可先开口:“好久不见。”
江雯雯放下咖啡:“我昨天才从思贤那看到你的视频,挺漂亮的,我见犹怜。”
丁亦可挺起胸膛,单刀直入:“江小姐知道我要把他抢回来吧?不,不应该叫抢回来,既然还没有结婚,那大家就是公平竞争的关系。江小姐当初不也是这样,才从我这里撬走了他吗?”
江雯雯用手指摩擦着杯缘:“首先,是思贤说自己单身,我才接受追求的;其次,我不介意竞争。思贤受欢迎,说明他有魅力,也说明我眼光好。我很欣赏你,只有足够自信的女人,才会想什么就去做什么。”
说罢,江雯雯起身,拿起香奈儿手袋,俯视丁亦可:“不过,我也是一个很有自信的女人,所以我还是相信思贤会坚持当初的决定:选择我,放弃你。加油!”转身踏着高跟鞋扬长而去,那尖尖的鞋跟,似乎一步一下,深深扎入脊背僵直的丁亦可心里。
晚餐时间,一家高级餐厅外的露天席位上,剩饭剩菜被推到一角,而另一角,丁亦可和赵沫远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摊着几本最新的时尚杂志,赵沫远在给丁亦可讲解上面的走秀款,不时勾画着些什么。
见到丁亦可神游天外的表情,赵沫远不满地敲起桌子:“走什么神啊?”
丁亦可回神掩饰:“没走神,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就是还有一个问题实在是弄不懂:你们设计师为什么要做那么夸张的衣服?秀场上那些男模特穿的裙裤、女模特的那些大斗篷,现实生活里谁敢穿得出去?”
赵沫远让丁亦可“看好了”,转手拿起桌上的两只杯子,把自己面前的红酒、丁亦可面前的果汁分别倒入,随即眼花缭乱地表演了一把复杂的调酒技巧,最后轻轻地摘下桌上装饰的玫瑰花的一片花瓣,将酒滴倒在其上,捧在掌心送到丁亦可的面前:“Please。”
丁亦可叹为观止地接过,徐斐拼命捧场鼓掌,就连隔壁桌的老外都投来赞赏的目光。
但赵沫远并不是为了炫技,他对丁亦可丢出思考题:“现实生活里,你会用蔷薇花瓣喝酒吗?”
丁亦可福至心灵,答道:“所以时装秀上的衣服,只是一种工具和手段?”
赵沫远点头:“设计师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整表达自己的设计风格,同时给观众者一个深刻的印象。很多时装秀上的衣服,本来就不是给普通人穿的,它只是无数个Commercial Style的浓缩而已。”
丁亦可眼睛一亮:“所以,如果想抓住这一季男装周的可能流行元素,其实就是抓住那些秀场上最夸张、最明显的元素?”
孺子可教啊!赵老师露出欣慰脸:“Bingo。”
吃完饭,为了满足仍然求知若渴的丁童鞋,三人边聊边走回“远”,路上赵沫远酌情回答提问,徐斐则插科打诨,对他家男神一些高深莫测的表述做“翻译”。随着他们慢慢走来,街道上的树影被脚步踩碎,而后又恢复静谧。
丁亦可指着手机上的秀场Video:“灯笼袖、花呢、粗条纹,我总结得对不对?”
赵沫远看着前方:“时尚没有统一的标准。对还是不对,最后得看市场的选择,我只能教给你选择的方法。”
丁亦可迷茫,赵沫远叹气。
徐斐适时解围:“哎呀,都是自己人,用得着这么隐晦吗?”转头对丁亦可说:“小姐姐总结得再对没有了,就是还得注意哪些元素能比较方便地成衣化,比如Wuli男神爱用的褶皱,普通面料根本表现不出来,Amay这种快消品牌不会用太好的面料,学也是白学。”
丁亦可如有所悟,凑近仔细观察徐斐的黑上衣:“就是这种褶皱?”
徐斐娇羞挥手:“讨厌啦,不要在光天化日下调戏人家。人家身上这件只是成衣款,要看还是原版啦!”顺手一指赵沫远:“看看这肩部完美的褶皱,看看这自然的随性感!”
丁亦可闻言拉住赵沫远,由于个头矮了一截,急得边跳起来看赵沫远的肩部,边连声说:“让我看看!让我仔细看看!”
赵沫远无奈,只好停下脚步,配合地弯腰。丁亦可凑近认真地看着,还用手指抚摸:“果然不一样,处理得真棒。”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丁亦可的发丝甚至已经在赵沫远的鼻端轻抚,而赵沫远身上男性化的清爽香水味也冲向丁亦可鼻尖。两人发觉有些过于接近,丁亦可明显脸庞发热,赵沫远略微红了耳根,忙不迭分开。
两人都不知说什么是好,一边的徐斐转过身、缩起肩膀,幽幽地开了口:“不要杀我灭口,我什么也没看到。”
赵沫远一脚踢去:“我的玩笑你也敢开?”
徐斐堪堪躲开,迎面却遇上正卷袖子的丁亦可:“不要躲,好好地迎接小姐姐爱的供养!”
徐斐大呼小叫躲避,在丁亦可追杀下耍宝奔逃,赵沫远在后面微笑地看着他们。
一路笑闹到自家楼下,丁亦可终于按住徐斐,正想下手,动作突然僵住——街口那里站着一位朴素的中年妇人,分明正是林思贤的母亲!
丁亦可收了手,拘谨道到:“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