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宫世家
叶落无心2021-11-02 10:5910,740

  回忆中,天不知不觉亮了。

  龙家堡之上的天空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阴沉压抑,让人不愿久留。

  回到房间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秦枫来到龙乘云所住的正堂求见他。

  不及片刻,龙乘云华服而出,热络地搭着他的肩问道:“这么早,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秦枫不着痕迹地退开,施了一礼,道:“昨日有人夜闯龙家堡,意图对骆夫人无礼。”

  “哦?竟有此事,何人所为,我这就下令追杀他。”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而已,我已经除了。”

  龙乘云即刻松了口气,笑道:“好,幸亏有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见龙家堡的守卫不够严密,堡主要再布置一下才好,否则真若出大事来,会对龙家堡的声名有损。”

  “我最近琐事太多,实在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不如你帮我打点一下吧。”

  秦枫犹豫一下,摇头道:“我身份不妥,堡主还是交给别人办吧。”

  “唉。清儿那孩子就是任性妄为,说什么比武招亲,这江湖中,谁不知道你的武功无人能及!我已经管教过她了,你忍让她一下,别跟她一般计较。”

  秦枫微微皱眉,其实他不但明白龙清儿的心思,也明白龙乘云的心思,表面上看他仅仅是过于纵容女儿,实际上他是想要了解各门各派青年一代的实力,当然,龙乘云也想看看他的武功,顺便借着这次比武提高自己的威望。

  而每一个门派的新秀不管是不是对龙清儿有心,都不会放过这次表现自己的机会,希望可以一战成名,这种事秦枫本无心参与,可不知不觉就被拉扯进来。

  错就错在他多喝了几杯,一时兴起,突然想要成亲。

  “好,我这就去办。”秦枫道。

  他没推脱,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她再有任何危险。

  刚安排完人手,巡逻更换的时间,以及相互发出预警的方法,秦枫就看见骆禹铭向他走过来。

  “昨天的事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会愧疚一生。”骆禹铭道。

  “别这么说……我也是刚巧遇上。”

  “不如到我那喝几杯,我让情儿给你做几个菜。”

  “不用。”两个脱口而出,秦枫才意识到太唐突,解释道:“我和龙清儿约好了出去走走,改天吧。”

  “正好,请她也过来,情儿还说想认识认识她呢。”

  “改日吧。”

  “那就明日,我这就回去告诉情儿,她一定很高兴。”不等秦枫回答他便一副兴冲冲的样子离开。

  秦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感伤久久难以平静,喃喃道:“朋友,骆禹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站在二楼窗边的骆禹铭对着楼下多了三倍的护卫阴笑道:“秦枫,你逃不掉的,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爱上了我的妻子,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可惜我让你失望了。”莫情在他身后道。

  “是啊,我以为你会对他说我对你不好,会扑到他怀里告诉他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真是浪费了我为你安排的这次相会。”

  莫情轻轻一笑,渺渺若仙:“你当然想让我说,你想他娶不到龙清儿,做不了龙乘云的乘龙快婿,你想他和你一样永远活在别人鄙视的眼光里。”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

  “我不会被你利用的,我偏要他娶龙清儿,偏要他风风光光地受万人敬仰……”她微笑着走到窗前,悠然道:“他什么都拥有,就要和心爱的人成亲,还有我这样默默爱着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啪!一个耳光打在莫情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红得几乎渗出血来。

  骆禹铭还是不解气,扼着她的喉咙狠狠道:“明天你就知道惹怒我的代价是什么了。”

  代价?

  第二天,莫情被骆禹铭拉着走进楼下的中厅,当她看见坐在饭桌前的秦枫和龙清儿她就彻底明白了。

  秦枫对着她的脸半晌没有移开视线,双拳握得紧紧的。

  她捂住自己红肿的右颊,低下头避过他的视线。她以为以秦枫的个性和理智是不会多问的,可是她刚坐下就听秦枫道:“铭,为了什么事下手如此重?”

  她赶快接道:“不疼的,夫妻间拌嘴而已……他一成力气都没使,是我皮肤太薄而已。”

  秦枫还要说话,龙清儿暗中拉了拉他的衣服,他才闭口不语。

  仅仅是秦枫的一句关切,她已经很满足了,不论心里有没有,只要眼里有她就很开心了。

  她站起身道:“我这样子不适合陪客人,我先回房了。”

  骆禹铭起身拉住她,笑道:“别走啊,你不是常说想见见秦枫吗?这回见到了怎么也不陪人家喝上几杯。”

  莫情还想拒绝,一股巨大的内力传入她的手臂,她顿时浑身一麻跌坐在椅子上。

  “那好吧。”她接过骆禹铭递到她手里的酒,含笑望着面前的情侣:“我祝你们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不等他们举杯,她已经仰首喝了那辛辣的酒,她对自己说,心中火烧一样的剧痛是因为酒太烈,鼻尖的酸涩是因为呛到,她是开心的,看见他幸福,她是开心的。

  胸口,一阵闷热,血腥的味道涌上喉咙,她慌忙拿出手帕掩口轻咳,咳完快速把手帕收起来。

  “对不起,我……”

  “不会喝就别喝了。”说话的是秦枫,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没事……”她又咳了几声,拭了拭眼角的泪,笑道:“会喝的,是最近偶感风寒才会这样,没事的。”

  莫情听见骆禹铭说:“情儿,你看他们多甜蜜。”她点头,看着。

  她不敢看秦枫,一看见他的脸就像是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咽下,烧尽了她的灵魂。

  她只好看龙清儿帮秦枫夹菜,倒酒,看龙清儿眼睛里都是难掩的幸福和喜悦,她咬紧牙,尽最大的力气笑着。

  龙清儿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爱笑,也爱说话,不像她,冰冷,极端,是一个包裹着美丽外壳的魔鬼!

  所以她注定得不到他的心,就算使尽手段,什么都给了他,都没有得到他的心,留住他的人……输也输得的毫无怨言了。

  无眠的夜,她推开窗子,趴在窗前让微风抚过长发。

  每次感受到风的时候,她就像是感觉到秦枫在身边,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蓦然间,她看到楼下一个徘徊的身影,清瘦的身材,飘逸的青衫,是他!

  她霍然起身,这个身影在她脑海中永远不会磨灭。

  他来干什么?

  一定是想来问问她骆禹铭对她好不好,是不是让她受了委屈。

  她看着他,心在滴血。

  “你为什么来?是对我还有一点点感情,还是出于你的责任和亏欠?”

  秦枫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抬头在楼下望着她,两个人深深地凝望,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她差点就要不顾一切跳下去的时候,骆禹铭出现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笑道:“他在等你,怎么不下去?”

  莫情微笑,天资绝色。

  她默默关上窗,清楚地看到秦枫最后的笑容……冰冷幽暗!

  ******

  天已眀,雾已散,秦枫依然坐在冰冷的岩石上,一动不动。直到感觉到阵阵寒气从皮肤一点点渗入,凝聚在骨缝之间,他才抖了抖沾了雾水的衣服,再望一眼小楼上紧闭的窗子,低头淡淡一笑,道:“何苦!”

  起身离开。

  转出后花院,他发觉龙家堡比平日冷清许多,就连侍卫都少了很多,才恍然想起今天南宫世家的人到了,估计是大部分的人都去欢迎南宫世家的人了。就连一向不理会江湖琐事的南宫世家都派人来庆贺这场婚礼,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正暗自感叹,一阵暗藏玄机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随后两个人相携从大门走进,后面还跟着两队人马。一个一身紫衫,威严内敛,形容举止均是谨慎万分,所以看起来深沉有余,正气不足,这个自然就是龙家堡的堡主。另一个一身白衣,领口,袖口处还有些金色花纹刺绣,看似雍容华贵。言谈之间睿智尽显,但少了些霸气。秦枫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南宫世家的主人,南宫裴音,竟然也来了。

  南宫裴音在江湖上很少走动,每天就是在自己的庄园里吟诗作赋,醇酒美人,若不是南宫家世代侠义,在江湖上有些名望,恐怕早已销声匿迹,所以很多江湖人背后都说南宫世家在南宫裴音手里没落,但当面都会表现的非常敬重。

  秦枫陪上笑,正要迎上去,却在看见南宫裴音身边一身白衣高雅清冷的美人,忽然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

  他迟疑之间,南宫裴音已经走近,朗声笑道:“秦少侠,这么快就成亲,不知是江湖女子的幸事,还是不幸。”

  “秦枫年少轻狂,南宫庄主见笑了。”秦枫说着,又深深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子,多年未见,此刻再看曲莜清丽的容颜,竟有几分亲切感。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向对男人心存偏见的曲莜会在南宫裴音身边。

  为南宫世家接风,酒宴自是必不可少,斛光交错间,大家看似都有了几分醉意,秦枫完全无视周围的喧闹,一如既往低头自斟自饮。他的脸上既没有一丝彻夜未眠的疲惫,也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淡漠如旧。

  对他来说淡漠已经成为习惯。

  其实,并非他天生就会收敛情绪,而是经历了太多的情感波动,如今他已经疲惫了,连伤心都没有力气了。

  曾记得年少时他也轻狂过,命牵一线时仍不忘心上之人,策马狂奔了两日,直到用尽最后一口气抱紧她,便了无遗憾。

  六年后,在他心底终是只心念一人,但面对人前那般恩爱的夫妻,他再也无话可说。

  南宫裴音不知何时坐在他身边,低声道:“很少看你失神。”

  “有些东西想不通。”

  “什么事?”

  秦枫将视线从酒杯中的竹叶青上移到南宫裴音的脸上,悠然道:“女……人!”

  “哈哈!”南宫裴音大笑道:“许久未见,倒是风趣了些。”

  “可笑吗?”

  “还行,没有你娶龙清儿这个笑话可笑!”

  秦枫举起酒杯又放下,正色道:“我娶谁都不重要。我不过是个浪子,龙争虎斗这种事我不会介入。”

  说完,他指指原本坐在南宫裴音旁边的女人,问道:“这是你第几个夫人?”

  “新夫人。”

  “哦。”秦枫点点头,道:“借她说几句话你不会不介意吧?”

  南宫裴音朗声笑道:“让给你又何妨!”

  “不必,我还想多活几年!”

  “何出此言?”南宫裴音微微一愣,不解道:“难道你认识她?”

  “旧识而已!”

  南宫裴音向他夫人使了个眼色,他夫人便立刻起身过来,看了一眼秦枫,却未言语。

  秦枫道:“夫人,借一步说话。”

  南宫夫人随着秦枫出门,一出门收起温婉,疾言厉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怕你深更半夜跑到我房间,我这人名声本就极差,倒无所谓,连累你就不好了。”

  她冷冷一笑:“几年没见,你变了。”

  “是吗?”

  “玩世不恭了!”

  “这世界本就不该认真,谁又会想到莜茗门对男人恨之入骨的护法会嫁入南宫世家。”

  “你不用讽刺挖苦我,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倒是你……托莜茗门的福,你在江湖上混得还真是风声水起,美女如云。”

  秦枫闻言神色一黯,蹙眉道:“你也认为是我灭了莜茗门?曲莜,若真是我做的,我一定不会否认。”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莜茗门在哪里,在江湖上能灭莜茗门,甚至不留一个活口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我不知道还有谁,但真的不是我。”秦枫顿了顿又问:“你们门主知道这事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主人早就知道,只是不让我和你当面对质。”

  “她也认为是我?”

  “主人当然不会怀疑你。”曲莜转过身背对着秦枫,冷冷道:“秦枫,你这忘恩负义的男人,主人为了你什么都放得下。莜茗门付之一炬,她还要我放出消息说是你做的,就是希望能让你和莜茗门划清界限,希望你能名震江湖,可你怎么对她的?”

  秦枫倚着身边的石壁才稳住摇晃的身体,他知道莫情爱他,只是从未想过她默默地做过这么多。

  六年前,莫情嫁给他那天江湖突然流传起一个传闻,说是秦枫杀了莜茗门主,灭了莜茗门。当时他并未在意,以为莫情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躲避江湖的恩怨情仇,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新婚之夜莫情扶着半醉的他躺在床上,体贴地为他解下衣衫时,曲莜正跪在她面前告诉她:秦枫暗中联合各大门派,一把烈火将莜茗谷烧为灰烬,除了在外为她办事的曲莜,无一幸免于难……

  难怪莫情总是怀疑他的真心,他的确没有给她任何值得信任的理由。

  “曲莜,我对你们门主是……”

  “收起你这套甜言蜜语,我不是门主,不信你这些鬼话。”曲莜冷冷道。

  他当然明白曲莜作何感想。自他凭着深不可测的功力重出江湖时,整个江湖都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并且将这个传闻编造的更加精彩,更加玄妙……

  如今,这个江湖神话早已在所有人心里根深蒂固,而他的薄情寡义同样毋庸置疑。

  他只好放弃无谓的解释,劝道:“南宫裴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管你留在他身边目的是什么,你一定要小心些。”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有空还是小心点你自己吧。”

  曲莜轻蔑地瞪了他一眼,踩着摇曳生姿的步伐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堂,独留他一人在黑夜里遥望西院的小楼。

  随着莜茗门的灭门,随着莫情的离去,那段血洗武林的惨剧已经被这多变的江湖遗弃,那段莜茗门的故事也被秦枫忘记。今天与曲莜偶遇,才让他明白莫情当年离开他真正的原因。

  原来,莫情一直以为他从未爱过,即便是成亲也不过是欺骗和亏欠的结果。所以经历过漫长的等待和失望之后,她选择了离开,跟着一个懂得爱她和珍惜她的男人过着她向往已久的生活。

  失神中,他忽见那边有火光快速移动,像是起了骚乱。他正要施展轻功赶过去,一队侍卫冲了过来,惊动了大堂里正在欣赏歌舞的龙堡主,他即刻带着大批武林高手出来一看究竟。

  “发生了什么事?”龙堡主问道。

  一个侍卫上前,喘着长气道:“一个黑衣人胁持了骆夫人……他说要见……”

  “说!”

  侍卫迟疑了一下,看向秦枫:“说要见秦大侠……他在西面的落日峰。”

  瞬间,几百道目光射向秦枫,有惊奇,有诧异也有嘲讽,可他什么都没不在意,随即施展轻功飞向西山的方向。

  月白色的光撒在天地间,照亮站在山颠之上的莫情。

  即使被一把剑横在咽喉处,她依然优雅地站着,白裙飘舞,更胜嫦娥的清高。

  骆禹铭正站距他们三步远处,恳求手握软剑的少年道:“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别伤了我夫人,她是无辜的。”

  秦枫一见持剑之人,立刻了悟,那人的父亲曾经是个无恶不作的强盗,数月前正是被他所杀。

  江湖就是这样,你杀我,我杀你,恩恩怨怨无穷无尽,他本不想招惹,所以尽量少杀人,可惜还总是躲不掉。

  “你要杀的是我,和骆夫人无关。”秦枫上前几步朗声道。“你放开她,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怎么无关,我那天明明看见你们在小路上走了一夜……”

  言语间,龙堡主已经带着众多武林高手赶到,众人手中的火把映红一切,包括每一张表情各异的脸。

  龙堡主闻言脸色一沉,南宫裴音轻轻掩口,眼底流露出笑意,几个门派的掌门均是一愣,面露鄙夷。

  而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开始窃窃议论。

  莫情淡淡接道:“我想你是有所误会,那天是有人掳我,恰巧被秦枫遇见。他救下我并送我回来,不信你可以问骆禹铭。”

  少年的剑有些微抖,不解地扫了骆禹铭一眼,略有迟疑。

  骆禹铭道:“不错,她是我夫人,秦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绝对相信他们。”

  “我不管他们有没有关系!”少年情绪有些激动,手里不断抖动的剑划破莫情白皙的玉颈,滴滴鲜血染红白裙。“秦枫,我要你马上自尽,否则……”

  “可以!”

  秦枫毫不犹豫地回答,再次激起千层浪……背后开始已有人愤懑不平:“这算什么?”

  “该不是,真的勾引朋友之妻……”

  莫情朗声打断:“秦枫!你不欠我什么,不需要用性命偿还!”

  “你闭嘴!”少年从背后搂紧她身体,剑锋没入她的肌肤,血顺着铁剑蔓延。

  莫情扫过对面每一张疑惑不解的脸,对秦枫凄然一笑道:“我当年救你性命,并不是希望你用性命回报……秦枫,好好活着!”

  她趁着少年稍一失神,用尽全力抓紧面前的剑割向自己的咽喉。

  少年一惊,慌忙阻止,拉扯间,莫情脚下一滑坠落山崖……

  秦枫疾飞上前根本无视少年挥向他的剑,只顾伸手去抓莫情,幸好南宫裴音料敌先机,自背后重击少年一掌,当场毙命。

  可莫情绝美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

  “情儿……”秦枫看着手中撕下的一片袖口,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落日峰顶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惊呆,尽管亲眼所见,没一个人相信秦枫真的跳下去。直到龙清儿扑到山崖边大叫道:“秦枫,为什么?”

  南宫裴音才回过神,转脸看向南宫凌道:“你下去看看,凭秦枫的武功无性命之虑……”

  “是!”

  龙乘云也跟着道:“快,下山去!”

  所有人都匆忙跟着龙乘云下山,只有南宫裴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秦枫居然会为个女人跳下去,看来这场婚礼比想象中有趣的多。”

  *******

  莫情感觉自己不断下坠,一生的苦痛经历在脑海中回放,她不害怕,也不后悔,为秦枫而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束。

  不知不觉,一双有力的手臂挽住她弱柳一样的身躯,“情儿!”

  她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刻抱着她的人是秦枫。

  她还没来得及想通缘由,他们已经滚落到山腰的缓坡上,秦枫将她全身护住避免碎石刮伤她,自己却被碎石尖锐的棱角擦伤和刮伤,每一块青石几乎都留有他的血迹。

  缓冲一阵,跌势大大减弱时,秦枫运足真气抓住一块巨石,脚下一踏,稳稳飘落地面。

  他放开莫情,轻轻抬起流血不止的手臂,指尖触摸着她颈上的伤口,问道:“疼吗?”

  莫情顿时泪眼朦胧,“为什么你要跟着跳下来?”

  “我不救你,你会死的。”

  “如果这山崖再陡峭一点,你也会死!”

  他深深吸气,移开幽深的目光:“因为我答应过你父亲,只要我活着,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承诺,责任,亏欠……你对我就只有这些吗?”

  “那么你想要什么?”秦枫冷冷看着她:“那些无所谓的感情,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我……”

  是啊!有意义吗?

  静谧的天空,空旷的谷底,思念的男人近在咫尺,这不正是她最大的愿望,至于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亏欠,已经不重要了。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看向秦枫身上的流血伤口。今日是满月,万里无云,星空漫天,最亮的还是东方的那颗璀璨明星,照清秦枫身上条条血痕。

  “你随身可带了刀伤药?”

  秦枫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交给她,“谢谢!”

  她慢慢解开秦枫的衣衫,尽量用最轻地手法为秦枫检查伤口,还好他以内力护体,身上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她轻柔地帮他擦去血渍,吹去粘在伤口里的尘土……

  偶然间,她抬起眼正撞见他溢满柔情的眼眸,让她不禁想起秦枫还不知道他是莜茗门主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秦枫的眼神就是这样,没有一点杂念的深情。

  她相信秦枫是爱过她的,尽管只有七天而已……

  她正要用手帕擦拭秦枫腰间的刮伤,秦枫突然抓住她双手,将她按倒在微凉的青石地上。

  当她看见秦枫眼底红色的血丝,她已经猜到秦枫要做什么。她缩缩身体,这种突如其来的亲热实在让她有点不适应。“别这样!”

  “为什么?你跟他可以偷情,为什么不能和我?”

  “你!”她满腔的怒火在看见秦枫伤痛的眼神时熄灭,于是,她闭上双目苦苦地微笑:“为什么不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放荡不堪的女人……”

  她后面的话被震惊吞噬。

  而浑身上下最痛的还是胸口,和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她清楚的记得六年前,骆禹铭将她带走,囚禁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任凭她想尽办法就是无法逃离。

  最后她放弃挣扎,跪在地上求他,求他让自己见见秦枫,哪怕就是远远看上一眼。

  她就那么跪了三天三夜,跪到双膝有麻木变成刺痛,再变成毫无知觉,不知是骆禹铭被她感动,还是有意让她绝望,他带她去见了秦枫。

  那也是这样一个月圆之夜,许多女人的娇笑声在小楼里源源不绝……

  她就站在窗外,看着秦枫拥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有一瞬间,秦枫的视线在她这里停顿,可惜他很快会闭上眼睛,继续他的欢愉,完全对她视而不见。

  骆禹铭告诉她:“秦枫这一年来一直迷恋这个女人,流连忘返,所以他才会冷落你。”

  “我不信!”她死都不信。那段日子她每天恳求骆禹铭带她去那间妓院,每日看到的都是让她心碎的一幕,她终于相信了,放弃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为这段感情心死。

  后来,骆禹铭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去大漠,甚至派了一百多士兵轮流看着她,不许她踏出营帐一步,一望无际的沙漠彻底断绝她再见秦枫的希望……

  一场毫无欢情的情欲纠缠终于结束,她撑着身子坐起,低头梳理着自己杂乱的头发,让眼泪隐藏在长发后面。“满意了吗?报仇的感觉如何?”

  “好,当然好!”秦枫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挑起她尖尖的下颚:“没有一个女人能给我这种快乐!”

  一句话将她胸口剖开,生生扯出她一片真心践踏。

  六年来,骆禹铭几乎每天都会用秦枫身边变换的女人刺激她,可都没有秦枫这句话让她撕心裂肺。

  她不在乎为他承受的,付出的,可是她不愿自己只是无数能令秦枫快乐的女人之一……

  “秦枫,在你所有的女人中,就没有一个留得住你的心吗?”

  “你说呢?”秦枫一点点解着她的衣带,拉下她的衣衫,激烈而密集的亲吻在她每一寸肌肤都留下痕迹。“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你第一次让我明白什么是销魂蚀骨,也是第一次让我明白什么叫切肤之痛……”

  “既然如此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如果下得了手,你以为我不会?”他扯着莫情的头发,强迫她无法逃避他充满怨恨的视线:“骆夫人?你知不知道你是骆夫人?!刚才……为什么不拒绝我?”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当我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吗?秦枫,我反抗有用吗?我宁死不从有用吗?”

  她看着他,泪眼迷蒙,当年她何尝不是拼死反抗,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秦枫不相信她,甚至就在她最想寻求安慰的时候,将她赶走,去了别的女人身边。

  细雨绵绵的吻让她一时间竟忘了过去,此刻,她感受的尽是唇舌的缠绵纠结,充满激情的眷恋。

  她爱他!

  即便沉沦,也是幸福。

  即便生命走到尽头,她也渴望最后一刻留给秦枫!

  “情儿!”秦枫的脸埋在我胸前,杂乱的气息吹拂心上,“我爱你!”

  她顿时全身僵硬,茫然地望着昏暗的天空,恰巧望见对面渐进的火把,是龙清儿和南宫凌。

  她顿时感到天地塌陷,天空中的星月不断下坠,眼前点点火光连成一片,烧毁整个山谷。

  来不及细想,她慌乱从他身上移开,抓过衣服穿上。

  秦枫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一点措手不及的惊讶,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衣……

  龙清儿快步跑过来时,他刚将手臂伸进衣袖,不慌不忙系着腰带。

  “你,你们在做什么?”龙清儿颤声问道。

  “没什么。”

  “你们分明……秦枫,你对得起我吗?”

  他理了理衣袖,若无其事问道:“我是你什么人?龙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未婚夫是比武招亲的胜者,与我何干?”

  “你!?”惊讶的不仅仅是龙清儿,还有莫情。她一直以为秦枫对龙清儿是一片真心,没想到他对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冰冷残酷。

  他真的是一阵风,无情地扰乱世界,却不会为任何事物停下脚步。

  她并不恨他,只恨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

  龙清儿张口结舌之时,一个人影掠过,挥起一拳正中秦枫右颊。

  秦枫没有还手,擦擦嘴角的鲜血,平静地看着面前盛怒的骆禹铭。

  “你有没有碰她?”

  “……”骆禹铭见秦枫不回答,又是一拳打在他下腹,正中伤口。

  剧痛令秦枫冷汗顺着脸颊滑下,可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骆禹铭……

  “不要!”莫情见骆禹铭一脚踢向秦枫腰侧,不顾一切冲过去挡住不避不闪的秦枫面前,大声道:“骆禹铭你凭什么打他?”

  “就凭全天下都知道你是骆夫人。”

  “你别逼我说出不该说的!”

  “好啊,你说!”骆禹铭满不在意道,眼底尽是阴谋得逞的阴笑。

  吵嚷中,已经有许多人向着这个方向过来,龙堡主也是一脸肃穆望着他们尴尬的局面。“什么事!”

  龙清儿正欲开口,看看秦枫又悻悻道:“没事。”

  龙堡主又看向秦枫,他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莫情只好低头拾起地上丢着的刀伤药道,对龙清儿解释道:“龙小姐,我是在给秦枫的伤口上药,是你多心了。”

  不管秦枫是否爱她,她能为秦枫做的绝不会吝惜,为了不让秦枫身败名裂,她忍下心底的痛楚走向骆禹铭。

  “骆禹铭,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该冤枉秦枫?他对我如何无情你最清楚,不是吗?”

  说完,她一步步离开,每走一步双腿都会发颤,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倒下,她还是坚持着让每一步都走的平稳。

  她本就柔弱的身体早已成了几乎燃尽的残烛,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灭,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允许自己软弱。

  一阵风入肺,冰寒的就像秦枫的笑容,她再也压不住心火,剧烈地咳个不停,咳得再也站不住,扶着一个参天大叔才稳住脚步……刺痛从心肺涌起,伴随着血腥的味道从口中喷出,她匆忙用手绢掩住口,收起手绢时正看见秦枫惊恐的表情,她悄悄摸了模唇角,手指残留了一点猩红……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枫举起一坛酒从口里直接灌到心里。

  酒,曾经他以为辛辣的东西,六年来对他来说是最甜美的。

  醉,曾经他以为痛苦的经历,六年来对他来说是最想要的。

  当莫情离开的时候,他很想很想拉住她的手,说一句他六年来一直后悔没说的话:“别走!”

  可是他还是没说,因为他无权替她抉择该走的路。

  一坛酒喝得一滴不剩,秦枫又去那另一坛。

  南宫凌再也控制不住,一脚踢飞他刚拿起的酒坛,酒喷溅一地,吓得正欲进门的白佟僵在门口。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南宫凌愤怒,原来文质彬彬的他也会发火!

  剑眉横立,目光如炬,颇有些惊人心魄的气势。

  秦枫倒是一点不为所动,平静问道:“什么事?”。

  “我和龙清儿看得清清楚楚!你跟她……你再怎么风流也不能染指朋友之妻,这是江湖规矩!”南宫凌怒道。

  “算了吧。在这个世界谁能掌握人的生死,谁就是规矩……她是对的……”秦枫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如果莜茗门还存在……她就是江湖规矩。”说着,秦枫又拿出一坛酒,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四溢的酒顺着他的唇角滑下,流过他的颈,浸透他染血的衣衫,渗入他身上无数的伤口。

  他仿佛没有丝毫知觉,继续仰首喝着他的酒。

  “就算江湖险恶,那你呢?飘飘默默等你六年,你视而不见,龙清儿惦念着你,不顾安危下山找你,你却在跟朋友的妻子偷情,你只想着自己快乐,到底还有没有点情义?”

  “情义?这两个字就是用来欺骗情人和朋友的!”

  “你认为是欺骗?”南宫凌怒气更胜,吼道:“骆夫人为你跳下悬崖,甚至为了替你开脱不惜当着那么多人承认对你的感情,你对得起她这份心吗?”

  “你让我怎么做?在那种情况下让她离开骆禹铭跟我走?还是说我真的爱她,求她别走?”秦枫将酒坛砸得粉碎,冷笑着拭去颚边的一滴酒。“你以为她会点头吗?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只会睁着视而不见的眼睛问我:我对你来说算什么:责任还是亏欠?”

  白佟上前扯了扯南宫凌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可他还是挣脱白佟继续吼道:“你根本就是亏欠了她,你不懂感情,没有心,所以你注定一辈子孤独!”

  “我没有心!”秦枫用力的把酒坛摔在地上,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条深深的疤痕:“这就是动心的结果?”

  他不再是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冷静的秦枫,不是那个谦谦的君子。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理智,眼睛里布满红色的火焰,一拳重重地打在桌上,将桌子砸得粉碎。“你看见自己的妻子躺在你最好的朋友的怀中,你就明白你所谓的情义是多么可笑了。”

  南宫凌愣了半晌无语,白佟惊得差点跌倒,他不是个终日美酒佳人为伴潇洒人生的浪子么?连她爷爷都从未听说他有妻子,她一定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白佟讶异道。

  “她是我的妻子,拜过天地,入过洞房。”

  南宫凌退后数步,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和骆夫人……”

  “是骆禹铭勾引我的妻子!”说完秦枫苦笑着,转过身去,眼中掩不住痛苦。“六年前,我为她放下所有的恩怨,退隐江湖,与她结发为盟。可是……她背叛了我。在你们眼中她是骆夫人,可是对我来说,我不曾写过休书,她始终是我秦枫的妻子!”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白佟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人是他崇拜的偶像,那个钢筋铁骨顶天立地的剑客!那个从容周旋于无数美女间的浪子!

  白佟终于懂了,懂他为什么会在那个雨夜找她爷爷打听骆禹铭的下落,为什么他会在小酒馆里失神甚至颤抖,为什么他从不正眼看骆夫人,为什么骆禹铭会在酒宴上说:“只怕是做秦枫的妻子会苦不堪言。”

  而骆夫人那种女人,能将他伤得这么深,仍痴心至此,当年也必然让他爱得那么深……

  白佟见南宫凌尴尬地看向她,只得接话:“你早该忘记她,她背叛你,不代表别的女人也会,你可以再试着接受别的女人。”

  “如果连她对我的感情都不能长久,我还能相信谁?我宁愿和龙清儿在一起,至少不必时刻担心自己喝醉酒或者午夜梦回时叫错名字……”

  白佟暗自叹息,如果龙清儿知道秦枫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名字,她会做何感想。

  “你还想娶龙清儿?那三日之后的比武……”

  秦枫摇摇头,“我有点事要先去唐门,后天应该能回来吧。”

继续阅读:第七章 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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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莫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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