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小楼中依然是那孤寂的身影。
莫情坐在床边浅浅地笑着,明知她对面的骆禹铭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她还是毫不收敛自己心底流淌的满足。
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她揉着完全失去知觉的脸颊,继续维持她恬美的笑容道:“你为什么生气?这不是你自己安排的。”
“你居然跟他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犯贱的女人!”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跟他做什么与你何干?”莫情轻蔑地瞥他一眼,道:“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骆夫人?”
“你本来就是!”
“哦?”莫情直视着他的眼睛,含笑道:“你可知蓝绫为什么宁愿为秦枫死都不和你在一起?因为他的手臂总是那么有力,不仅能揽住我的身体,还能揽住我的魂……他的唇总是那么温润,只需要牵动一下嘴角,就能令我神魂颠倒……”
骆禹铭又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打死你。”
“好啊,那我就不用看见他牵着别的女人走进洞房,我会很感激你的。”她故意凑近他,将脸伸过去,她知道骆禹铭不会,不论如何她们也算朝夕相处六年,他知道怎么让她伤心,她当然也明白怎么让骆禹铭怒不可遏还无可奈何。
她失去武功,不能再用刀剑伤人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欺负。
除了秦枫没有任何人能让她隐忍!
骆禹铭气得不停地喘息,手指都在剑柄上颤动不已。“我一定要让你亲眼看见秦枫身败名裂。”
莫情故意弯下腰大声地笑,笑声在小楼回荡:“等到秦枫成亲以后,等到我要死的时候,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秦枫的妻子,是你抢了朋友的妻子……到时候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唾弃的人会是你。”
“你以为你有机会说?”
“当然有,不然你为什么带我来参加他的婚礼?”
“你!”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怕的女人,你简直就是个魔鬼!”
她轻笑着瞟他一眼,媚态尽显:“你现在才看出来?你知不知道秦枫没看清我真面目的时候也曾被我迷得疯狂,他还会趁我睡着的时候一根根拾起我落在枕上的头发,缠在自己手指上,一边傻笑,一边放在唇边亲吻……秦枫那么冷酷的男人都会为我刺自己一剑,差点死去,你说我有多可怕?”
骆禹铭吓得即刻放手,退后数步。
她知道骆禹铭怕什么,幽幽问道:“你怕什么?怕和秦枫一样?还是……怕和蓝昊一样的下场。”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蓝昊!”
她见骆禹铭脸色苍白,笑得更将妩媚:“你是聪明人,一定想得到我会怎么对你吧?一旦你对我着迷,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我和蓝绫根本无法……”
“可惜她死了,死在秦枫的怀里。”
“你!”
“你斗不过他,你除了向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发泄什么都做不了。”
“你看着,看清楚……”
莫情见骆禹铭气得摔门而出,狂奔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她才失力地跌坐在地上,空洞地凝望着远方。
她当然不会放过他,早晚有一天她会让骆禹铭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过骆禹铭也是聪明人,他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主人!”轻唤声如同从遥远的世界传来,顿时让她记起莜茗门里那段久远得无法追溯的记忆。是啊!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叱咤江湖,那就像是发生在前世的故事。
“我可以进来吗?”虚幻的声音再次传来。
莫情平复下心里的翻腾,扶着地吃力地站起身,背对着门口道:“进来!”
“曲莜见过主人!”
她听到衣衫簌簌的声音,没有回首,冷冷道:“起来吧。”
多年未见,她也很想看看曲莜有何改变,只是双颊红肿的她还有何面目再见她的门人。
曲莜静默许久才开口:“属下去为您杀了秦枫。”
“不必,我与他毫无瓜葛。”
“那莜茗门数百人条人命呢?”
“不是秦枫做的。”莫情道。
“……”
“秦枫不是一个卑鄙小人,他若是做的出就一定会承认!”她顿了顿,喘息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他再冷酷,再无情都只是对我……若他真要灭莜茗门,怎会让我活着?”
“可……”曲莜的声音有些犹豫。“除了他……”
“莜茗门虽隐蔽,也并非无人知晓,或许逍遥仙子的死正是被灭口。”
“逍遥仙子?您的意思是?”
“谁说出的秘密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谁动的手!”提起往事,莫情顿时感到心口一阵翻腾,热血一阵阵上涌。当初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种杀尽天下男人的冲动,只可惜那时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功力,无能为力。
当死亡已经一步步走近,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很多遗憾没有弥补。
“曲莜,你能不能尽快帮我查处是谁动的手?”
“属下也一直在追查这件事。”
“记得你上次说莜茗门里许多岩石有烧焦的痕迹。据说唐门曾经研究过一种天雷星,可以在转瞬间火星四射,劈山碎石。”
“唐门的确有这种武器……而且能在一夜之间灭莜茗门的唯一方法就是施毒,此事与唐杰绝脱不了干系。”
“就凭唐杰那个废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属下最近还发现南宫世家暗中餋养许多死士,他们武器上淬的毒均是出自唐杰之手。”
“这么说是他们暗中联合。”莫情扶着桌子坐在椅上,热血褪去,寒意袭来。
原来江湖远比她想象中的复杂莫测,她输了,不说输在武功,而是输在她太蠢,不谙世事,更本不了解人心的险恶。
曲莜一脸大惑不解道:“可他们为什么不敢承认,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为什么要推给秦枫?”
“因为我……我活着,谁敢承认自己灭了莜茗门?”
当她跟着骆禹铭踏入那一片平坦无垠的天地,彻底看清这个残酷的世界,她才明白自己曾是多么的愚蠢无知。
这些年,她总算在仇恨和无奈中学会一件事:掌控权力靠得不仅仅是刀剑。
*******
曲莜离开后,莫情静静闭上眼睛,真正的险恶和残酷在她眼前一幕幕回放!
六年前她和骆禹铭回到关外,才了解他的身世。
原来他是个部族头领的长子,在他十四岁那年,他的父亲被亲信反叛,全家被害。所幸他被一位将领悄悄带入关内,逃过死劫。因一路上还是追杀不断,那位将领为救他丧命,留下一女陪着他亡命天涯,正是蓝绫。
骆禹铭曾立下重誓要带着蓝绫重返关外,夺回他的一切与蓝绫分享。
所以他不顾危险,带着蓝绫的骨灰又回来了。
起初,莫情每天都会讥笑他,“就凭你那点本事根本不可能夺回王位。”
他怒不可遏,咬牙说:“你看着,看清楚!”
没想到他真的说服了另一个部族的头领和将军支持他复位。而且那位将军还莫明其妙带着自己最亲信的部下效命于他,帮他暗中联合旧部,扩张实力。
“蓝将军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有一次,莫情问起负责守卫她的士兵,她特别想知道那个“极度愚蠢”的将军头脑白痴到什么程度。
可他们都用近乎膜拜的语气不厌其烦地讲述他的丰功伟绩。
“蓝将军智勇双全,所向无敌……”
“蓝将军就是大漠上的苍鹰……”
“有蓝将军在,大业必成!”
她没反驳,当然也完全不相信那些士兵的吹嘘夸大,直到有一次她趁着有刺客刺杀骆禹铭,逃出营帐。
黄昏的阳光一点不见收敛光芒,她踏着滚烫的沙地,艰难地向着南方一直走。
黄沙迷了视线,却迷不了她渴望的路……
就在她连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尽,无望地倒在荒漠中等待死亡临近时,一骑铁骥在远处越来越清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蓝昊,感觉很难描述。
总之,就是一个“男人”!
顶天立地的那种!
金黄的地,火红的天,一袭银色的盔甲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飞鹰翱翔在属于他的天空。
不待片刻,蓝昊追到了她身前,扯着缰绳一探身便将她揽上马背,一系列动作快得让她眩晕。等她稍微缓回神,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的眉宇比剑更见锋芒,侧面的线条比刀还要冷硬,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足矣号令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面对蓝昊这副钢筋铁骨,她何必白费力气反抗,认命地让他带回营帐。
历经三年的明争,暗斗,战争和厮杀。骆禹铭最终成功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庆典上,骆禹铭拖着她走上最高处,接受千千万万人膜拜。“你看清楚没有?我可以!我可以!”
那天晚上的狂欢里,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喝的最多的就是骆禹铭和蓝昊。
骆禹铭一直拉着她的手大笑不止,“我终于拿回属于我的,你看清没有?”
“她看不见,她已经死了!”
“你!你给我闭嘴!”
莫情根本不理会盛怒的骆禹铭,细细端详着蓝昊,他坐在距她最远的角落一杯一杯静静地喝酒,冷眼旁观着别人的狂欢,似乎这一刻的成功并不是他用鲜血和性命拼回来的。
“你看他干什么?”骆禹铭厉声问道。
“你似乎特别倚重他。”
“你想都别想!”
看见骆禹铭有点警惕的表情,莫情心情立刻好很多。
她当然不会无聊到作践自己去勾引男人,不过偶尔找个方式让骆禹铭愤怒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
数月后,数不清是第几次被蓝昊抓回来,她平静地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润润因剧烈奔跑而干涩的喉咙。
抬头看看雕像一样立在面前的蓝昊,淡淡问道:“口渴么?要不要来一杯?”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和他讲话,蓝昊显然有点吃惊,干咳一声转身向外走。
“你除了抓我,就没有别的事做了?”莫情问道。
“如果不需要抓你,我会多做很多重要的事……至少刚才就能看完骑兵的操练。”
“那好,下次你忙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
他说完恭敬地退出大帐,轻轻地合上大帐的帘子,将他隔在外面的世界。
而她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
蓝昊,原来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冷酷!
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关外少有这样的暴雨。
莫情从梦中惊醒,梦里的秦枫笑容还是那么清晰,令她痛得几乎窒息。她清楚地记得同样的雨夜里秦枫说过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不再孤独。
她信了,走到今天这一步!
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不顾一切冲到风雨里,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她要去找秦枫,她要告诉他,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他,当日是骆禹铭在她的饭菜中下了药,她从昏迷中醒来,已经全身赤裸,而且眼前都是一些幻象,她的情绪好像也无法控制,莫名地兴奋,莫名地想笑。
她不明白骆禹铭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她看见秦枫出现在门外,她才彻底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骆禹铭设下的陷阱。
她想跟秦枫解释,才发现她根本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曼陀罗花的毒。
她要把这一切都告诉秦枫,她要让他知道,她从不曾背叛过他。
可她一只脚刚跨出门,所有侍卫都拦在她面前,她不顾面前那些晃动的刀剑,发疯一样向前跑。
侍卫见状有些惶恐,赶紧放下刀剑,追上来阻止。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边哭一边挣扎:“放开我,你们再阻止我,我就自尽在你们面前!”
“放开!”蓝昊一声厉喝,所有侍卫即刻松手,恭敬地退后,眼看她逃走,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莫情向前跑了没多远,便已经气力全无,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脚下一软摔倒在泥泞的沙地里。她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因为她已经知道,以她的身子,再也逃不出这片沙漠了……
支撑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多年来压抑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她趴在地上大声地哭,哭声在狂风骤雨里都是分外的清晰。
关外的雨,寒如冰,打在身上如冰刀一般刮骨。
关外的风……足矣冰冻如火的热情,就像秦枫的心。
在她哭到喉咙沙哑,哭到剧咳不止,哭到神志不清渐渐模糊。
她依稀感觉背后有个人以极慢的速度一步一步走向她,蹲在她身前。她死死抓着那人的衣袖,“秦枫!?秦枫……”
蓝昊抱起她,掀起帘子走进大帐,轻轻地将她放在床塌上。他扯了扯手臂,发现莫情还是死死地抓着,便不再动。
莫情缓了口气,压下剧咳,“秦枫,你过得好吗?”
蓝昊俊朗的眉目开始扭曲,双手紧扳着床榻,道:“好!”
“还觉得孤单吗?”
“不!”蓝昊静静摇头,目光开始迷离。
“还记得我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因紧握而更显无助的手,“记得……”
无情的狂风,漆黑的雨夜,她又一次感觉到温暖,又一次感觉自己的脆弱。
她闭上眼睛,问道。“你没话和我说吗?”
“你过得好吗?”
莫情沉默了好一阵,才用力地点头:“好!”
“还觉得孤单吗?”
她使劲地摇头,一滴泪正落在蓝昊的手背上。“不!”
“还记得我吗?”
她咬着下唇扬起嘴角,挂着笑意的眼角还残留着泪滴。“不记得了,一点都想不起!”
蓝昊突然把她抱在怀里,他的胸怀很宽阔,心跳很有力。她知道那个怀抱能为她遮风避雨,能给她安稳和平静,只是没有秦枫的味道。
“谢谢!”她放开扯着他衣袖的手,轻柔地推开他。“谢谢你……蓝昊……”
从那夜后,她的一直干咳不见好转,夜里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记不清瞧了多少大夫,也记不清喝了多少碗苦药,病情非但没见好转,反而一日比一日重。
寒冬的夜,她咳得无法安睡,半倚在床榻上倾听着帐外沉重有力的步伐,一声一声,应和着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她拉高盖在身上的裘袄,这是蓝昊前几日给她送来的,虽然他说是骆禹铭给她的,但她知道骆禹铭巴不得她冻死在这个冬天。
接近天明时分,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撩起门帘。
风雪里,蓝昊站在门外,挺直的脊梁份外耀眼。
他呼出口的气息都很快凝结成白雾。
霜雪结在他的头发上、眉峰上,白得刺眼。
她咬紧发抖的牙齿,颤声道:“今天太冷,我没有逃走的打算……你回去休息吧。”
“反正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她将身上披着的裘袄又裹紧些。“那进来暖和一下吧。”
蓝昊迟疑一下,还是跟着她走进门。
进门后,他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向前跨出一步。身上霜雪渐渐融化,顺着他的削瘦的脸颊流下。
“要不要喝口羊奶?”
“……秦枫是怎样的人?”
她极力控制住手指的颤抖,羊奶还是有几滴溢在外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只是听到“秦枫”两个字,都会让她全身麻痹。
蓝昊沉默一会儿,又道:“我听头领说,蓝绫……就是为了一个叫秦枫的中原男人而死。”
她总算回过神,“你说蓝绫?我听说过她,她是骆禹铭最爱的女人。”
她与秦枫在竹林重遇之后,曾命曲莜去调查有关秦枫的一切,那时候她就听说过蓝绫。一个让秦枫和骆禹铭反目成仇的女人,在骆禹铭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可在秦枫心里究竟有多重,她始终猜不透。
“那你就该明白头领为什么这么对你。你只要忘记秦枫,头领就不会为难你……你懂吗?”
莫情点头。“懂!但做不到。”
“为什么?他真就那么好?”
“是!”
提起秦枫她的五脏都在翻搅,又开始剧咳不止,咳得心肺都纠缠在一处。
秦枫究竟哪里好?
让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是没有一点悔恨,怎么可能不好!
她记得风光旖旎的晚风里,秦枫不停地帮她轻揉身上的青紫,表情悲痛得就像她将死去似的。其实,在那之前她血流不止、内伤折磨着她五脏六腑时,她都只能狠狠咬自己的手躲在角落里默默忍耐,从没有人问过她一句:是不是很痛?
……
她还记得秦枫为了找她,焦急地奔走每条街道,傻傻地问遍每个路人,从清晨到傍晚,没有歇息一刻,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
有一次她从恶梦里惊醒,看见秦枫正半倾着身子看着她,深情款款的眼眸被水雾覆盖。
她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他说:“想再仔细看看你,我怕如果真有转世,记不清你的样子。”
……
决斗那天,秦枫举剑指着她的时候,她还清晰地看见那剑柄上缠着她的一束发。
多年时间一点一点洗刷记忆,却偏偏将许多美好的东西打磨得突显出来。
……
蓝昊站在她对面,高大的身躯挡住她面前的烛光,阴影里他的霸气更加迫人。“如果他真的那么好,就不会让你为他受尽折磨。”
“我心甘情愿!”
蓝昊突然伸手扳着她光洁柔滑的下颚,垂首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充满侵略性,都是迸发的力量,强硬而有力辗转,压得她透不过气,根本没有留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
这就是蓝昊,爱了就是爱了,不容她逃避也不容拒绝。
许多年后,再回忆起那个吻,她才明白:蓝昊虽然无法替代秦枫,但是,有过那么一刻,他也曾让她明显感受到自己是个女人,面对那副铮铮铁骨软弱而无助。
可惜仅仅是那么短暂的一刻。
……
亲吻被骆禹铭一阵冷笑打断。“蓝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头领。”蓝昊即刻放开手,僵直地退后。
“出去!”骆禹铭的声音异常阴森,阴森地听不出多少怒火。
蓝昊踌躇一下,一动没动站在原地。
骆禹铭见状更是大怒,一把抓着莫情的头发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怒吼道:“你以为这种方法有用?蓝昊绝对不会背叛我。”
“是吗?”莫情直视着他:“如果他背叛呢??”
“你休想,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骆禹铭将她推倒在地,一脚踢在她下腹上。
莫情咬牙忍住下腹的剧痛,想起当年骆禹铭就是这样一脚踢死了她和秦枫的骨肉,她完全失去了理性。“骆禹铭,我偏要勾引他,我要让他杀了你,让你死在自己最亲信的人手里!”
“我今天就先杀了你!”骆禹铭刚抬起掌,蓝昊快速冲上前挡在她身前。
“走开!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骆禹铭道。
“您该相信我。”
“你想让我相信,就亲手杀了她。”
“头领……”蓝昊双膝跪地,垂首恳求道:“我从未求过封赏,今日只求您将她赐给我。”
“你再说一遍。”骆禹铭的声音竟有些不稳。
“我跟着您出生入死,相信您不会吝啬一个女人。”
“你真被她迷昏头了!”骆禹铭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蓝昊道:“滚出去!”
他见蓝昊还是不动,对这门外吼道:“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
那晚子夜蓝昊不知怎么又跑进她的大帐,不由分说拉起她便向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
“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算了。”莫情挣脱他,揉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稳稳地坐下:“我不会跟你走。”
蓝昊僵硬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逃出去?”
“逃到哪都是被抓回来。这里到处都是平地,一眼望得见天际,而且数百里渺无人烟,不是被抓回来也是饿死。”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逃?”
“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无所谓!可你不同……你没有必要做这种傻事。”
“我可以带着你回哈乌的部落,他一定会保我们周全。”
“我不去!蓝将军,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也根本不必付出不该付出的。”
她知道他是个值得爱的男人,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害他。
“好,我带你入关去找秦枫。”她认识蓝昊已有四年多,如果不是亲耳听见,绝对不会相信那个在战场上都那么冷静沉稳的蓝昊会有如此不理智的时候。
她差一点就点头,可还是摇头道:“不!我们逃不出去,何必白费力气。”
“你要见他,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不想看他过得好不好吗?你不想知道在你受尽折磨的时候他是不是还记得你吗?你不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我……”
“如果今天你不和我走,到死你都不会知道为什么!”
******
漆黑的夜里,骏马在草原上飞驰,前面是无边无际的原野,后面都是数千马蹄扬起的飞沙。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逃亡,终究还是徒劳。
莫情回望着身后一片混沌,希望沉没:“蓝昊,你觉得我们逃得掉吗?”
蓝昊没有回答,有力的手臂缩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你手下有千军万马,为什么不带一兵一卒?”
“我背叛是我的事,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一旦兵变,不论结果如何我的族人都会因此无辜送命……那我就真的罪无可恕!”
“你……如果全力一搏胜算有多少?”
“既然逃不了,何必再杀人?况且他们是我的族人……”
“那你把我放下,我想骆禹铭多少会念在往日情分,不会赶尽杀绝。”
“他会!”
“为什么?他有今天全是仰仗你,是你帮他夺回的王位。”
蓝昊仰首望着碧蓝色的天空,白云间依稀看得到苍鹰在飞翔:“所以他更不会留我,没有一个君主会容忍掌控重兵的将军背叛。”
苍芒天地,飞鹰掠过,她忽然想起一句话:飞鸟尽,良弓藏!
最后,骏马摔倒在一片黄沙里,暗红色的血顺着鼻孔流下来,隐匿在棕色的鬃毛里。
蓝昊看着它气息一点点消失,小心拭去溢满它空洞绝望的大眼睛里的透明液体……
“为什么,你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你……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曾问过头领,既然蓝绫已经不在,为什么他不能善待你,珍惜你!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唯一不能爱的女人就是你,动了心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蓝昊回身望了望南方,对她微微一笑。
这是莫情第一次看见他笑,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笑容带着草原广袤的气度,也带着沙漠满目的苍凉。
所以,每当她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时,她总会想起蓝昊最后一个微笑。
转瞬间,数千铁骑将他们团团包围,骆禹铭一脸风尘坐在最前面的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是我教唆他带我逃的,你有什么怒火就冲我来好了。”莫情上前一步,挡在蓝昊身前。“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骆禹铭回身看看身后的侍卫,将自己腰间的剑丢在黄沙里,伸手将莫情拉上马背,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莫情努力地回头张望,不停地对着蓝昊摆手。“蓝昊,不要!”
他站在碧天黄沙之间,直立在风中的身姿依旧挺拔。
他举起剑,高高地仰起头,眉宇间还是那么英气逼人。
“骆禹铭!他为你出生入死……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他背叛了我。”
“如果他真想背叛你,就不会不带一兵一卒,如果他真想背叛你,死的就是你!”
“今日他能带你私逃,他日就能为你取我性命,夺我之位……”
……
剑落下,血洒下,还是血红的天,金黄的地,那个男人依然顶天立地。
蓝昊,这个名字再无意义!
骆禹铭骤然勒住马缰,掉转马头,久久注视着蓝昊伟岸的身躯……
“是你杀了他……”骆禹铭突然发疯地掐着她的双肩,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你的计划成功了,你逼我亲手杀了最后一个在乎的人,你满意了吗?”
“你在乎?你这个冷血的男人在乎过谁?”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我会杀了蓝绫的亲哥哥?!”
“他是蓝绫的哥哥?!”
“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当他是哥哥。”骆禹铭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要爱上你,他为什么不听!”
回到营帐后,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蓝昊的事,为的就是不要牵连无辜的人,没想到蓝昊的亲信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或者失踪。
从那时起,曾杀人如麻她开始为无辜生命的消失而心痛和颤抖。
也是从那时起,她再不逃走,再不和骆禹铭以外的男人说一句话。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从骆禹铭的部落快马飞奔三日刚好能到哈乌的大营,也就是说当日蓝昊已经计划得很周详,只要他们朝着北方走就能脱离骆禹铭的势力范围,开始新的生活。
可惜他为了她选择了一条必死无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