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句话直直的戳在了墨霓裳的心上。
也宛若一个咒语一般，能让她瞬间发疯。
“闭嘴！”墨霓裳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不许你提这个！”
“我不提总有人要提的，”黑衣人却声音愉悦的笑道，“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天下间所有的人——包括皇上，他们都会永远的记得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属于墨弦的替身。”
“闭嘴！闭嘴！”墨霓裳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她气得要命，她想起来从小到大遭受过的所有仆人的非议，内心对墨弦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她不是替身——她从来都不是那个贱婢生的女儿的替身！
墨霓裳想到此处平静了下来，她呵呵笑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出身……一个贱婢之女……”
而自己却是正儿八经的豪门贵女！
黑衣人和她相处了两年，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面前这女人想的是什么，因此他也很冷漠的笑了下：“别活在你的幻想中了，你想的那些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身份比她高贵，却还是成为了她的替身，你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墨霓裳颇为从容的理了理鬓边的发丝，竟然从内心里觉得有些高兴：“只要想到她有一点不如我，我就不气了。”
黑衣人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十分的沉默。
他一沉默，墨霓裳就很不习惯，她眨了眨鸦羽似的睫毛，抬眸是万种风情，“怎么？又忽然不说话了？”
“不。”黑衣人突然一笑，“我只是觉得你太蠢了，或许我最开始选你就是一个错误。”
墨霓裳没听懂他这一句话的意思，眉心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黑衣人从善如流的融入她的思维，并不想揭穿这女人愚蠢的外表，“我方才同你说的任务，你记住了吗？若是没有完成，那你这一次的解药，我可就不给你了。”
墨霓裳闻言想到了自己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冷哼：“见墨弦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不合……我突然提出要去见她，会让很多人产生怀疑的。”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如今外面的形势如何，”这黑衣人冷笑道，“你被困在这王府中二月有余，外面早就变了天了。”
墨霓裳眉头紧锁，“你这是什么意思？外面出什么事了？”
“现在满帝京都在传，三皇子因为某些缘故借着你的凤女头衔对夜暮霭发难呢。”黑衣人说出一个让她十分震惊的事情，“还传要把他下狱。”
墨霓裳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可置信道：“我要是有这权利，我又何苦同你联手？！”
这事她要是真有权利，那她第一个要宰的就是墨弦！
黑衣人对于墨霓裳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见墨弦？”墨霓裳没理解这因果关系，又问他：“凭我和她的关系，我突然去见她，这会让很多人都觉得奇怪？”
“并不会。”黑衣人笑了笑，“只是你自己迈不过心里的坎，你觉得会很奇怪罢了。”
墨霓裳瞬间攥紧了手指，内心犹疑不定。
“另外，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他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你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否则就只能去死。”
墨霓裳闭了闭眼，极其不情愿的应了：“好。”
*
与此同时，凌家，祠堂。
凌池霄跪在蒲团上，左右两边则是站着的各位长辈，这些人头发花白，有的拄着拐杖，却还是眯着眼打量这位颇负盛名的族中天才。
祠堂里的熏香燃了起来，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
“凌池霄。”有人如是叫他。
凌池霄垂眸不语，双手合十，看样子颇为虔诚的祭拜着祠堂里的各位已经死去的先辈。
刚才叫他的是站在左边的凌家大长老，他是坚定的嫡系一派，最为奉承血脉传统。他的位置以此类推下去能直接推到五长老。
左边位站着的全是长老，右边的位置乃是凌池霄的父兄。
族中有规定，若有在外超过五年的孩子归家须得吃斋念佛七日方可开始办其他的事。
无论是继承族长的仪式，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必须在这里跪完之后才能开始。
“三弟。”凌烽说话了，他语气里隐隐的含着警告，“回答长老的话！”
大长老摸了摸留长了的白胡子，只见上面竟然可笑的扒着一个用以姑娘家头饰的蓝色小蝴蝶，不论谁看见，或许都会说一句这老头可能神经病。
凌池霄却知道这蝴蝶发饰的渊源，大长老有个五岁夭折的孙女——这孙女和凌池霄是同龄的，可惜没有凌池霄命好，从小体弱多病，生下来就是个脆弱得如同瓷娃娃的孩子。
凌池霄五岁那年不知道漂亮的小妹妹为什么突然病倒了，但他在小妹妹床头捏着她的手念了一天的佛经，试图用这个来让她再活泼乱跳起来。
妹妹没跳起来，但是她右手捏着自己的小蝴蝶，左手抓着爷爷的长胡子，奶声奶气的说：“你不要把蝴蝶扔掉好不好呀爷爷。”
大长老眼角含泪的点头，明白自己的小天使快离去了。
凌池霄至今都记得那个妹妹在给爷爷粘完蝴蝶后，又抬起手摸他的脸，“谢…谢…哥哥……陪我……”
那只脆弱的手终于还是垂了下去。
上苍收走了她的生命，却给凌池霄留下了一个助力。
那就是至今仍然站在凌池霄这边的大长老。
多年长辈的话不能不听，凌池霄只能开口道：“大长老可是有什么事？”
大长老看着面前这个离家时尚且是少年归家后却已经长大的小辈，叹了一口气，“如今这祠堂里只有我们几人，你能不能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凌池霄眼皮跳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愿意继承族长之位？”只听大长老问他。
“因为我天赋不够。”凌池霄睁着眼睛说瞎话，“能力不行。”
大长老微微皱眉，“你怎么样是有目共睹的，无需妄自菲薄。”
“好吧。”凌池霄这才说了实话，“因为我不愿意娶妻生子，也不想继承这个位置。”
“成为隐世世家的族长有何不好？”大长老又问他，“自此了却尘世的烦心，这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为何要放弃？”
凌池霄放下合十的手，眼睑微微的动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放在了面前所有的牌位上，认真又虔诚的说：“尘世苏家，还有人等着我。”
这话一落，祠堂里顿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可能是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能说出这种话。
“荒唐！”二长老闻言重重的拄了一下拐杖，他跺了一下脚，“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拒绝族长之位？”
剩下的长老们也或多或少的说着劝解的话，都是些不可为了男人自毁长城等云云。
凌池霄就不能理解他们这种心态，他苦口婆心的又说：“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若是心思没在这族长之位上，那又怎么能将凌家带上另一个巅峰？”
祠堂里一时静寂。
“慢慢的你会收回心思的。”仍然有人说。
凌池霄抬头望去，发现那是自己的父亲凌宫蒙。
“收不回的。”凌池霄喟叹，他的目光仍然看着牌位，却又好像透着这些小小的牌子看到了更长更远的地方，“入世者怎么可能再隐世？长老们，趁着还有时间，这位置，另择他人吧。”
“没有时间了！”二长老再次重重的杵了一下拐杖，他声音严厉的骂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得选择立场！”
凌池霄倏然抬眸，他从这句话中敏锐地听出来了什么，侧头道：“什么意思？”
按道理来说，凌家隐世多年，什么人都逼不了他们……可如今他们如此急切的想要一个族长，是因为什么？
要做什么抉择了？
祠堂里却又再度陷入了安静，没有人回答凌池霄的话。
凌池霄在外待了这么久，也不是傻的，他眉头一皱，“你们要站队？为什么？”
据族中秘史记载，上一次凌家站队是在一百七十二年前，当时因为天下大乱，各方势力又看上了凌家的奇门八卦以及种种奇怪术法，再由于他们族人因为种种原因敌不过外来人，就没守住这个世外桃源，还被迫站了队。
好在当年的先祖队伍站的好，是以这么多年来凌家才没能灭绝和衰落。
若非必要，绝不站队，已经是刻在凌家所有人骨子里的了。
但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一件事——凌家若是准备站队，那么就代表必定又会再出大事。
“我以为你在外这么久，已经能看懂这些事情了。”良久之后终于大长老回答了他的话，他浑浊的眼珠微微一动，“谁知你却还是那么天真。”
凌池霄脑子里闪过这一次让他回来的种种奇怪意向。
语言不明的信书，长老们坚持让他成为族长的原因，还有自己那些兄弟暧昧不明的态度，都表达出了：他们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争夺这个族长位置。
“到底是什么事？”凌池霄压下自己心底最可怕的那个猜测，装傻的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