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管夜暮霭如何想,他还是靠近了晨曦居。
晨曦居前挂着的几个小烛火在风中忽明忽灭,周围空无一人,屋内只有微弱的烛火光。
夜暮霭一时间无法分辨墨弦是否在里面,不过……他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进去看看吧。
晨曦居的布局有种农家小院的感觉,屋前有许多的时蔬种着,还有一棵高大的树。夜暮霭借着那些小盏的光,发现那树下竟然还放着一张榻。
“……”
他沉默片刻,心想,墨弦是晚上就睡在这里吗?
那也太没有女帝的样子了吧。
夜暮霭纠结要不要进去,如果进去的话会不会看见什么不礼貌的场面。他在外迟疑片刻,正要迈步进去时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里没有守卫!他一点声息都没有感觉到!
夜暮霭下意识屏气敛息,他闭了闭眼睛,悄无声息的潜伏进了晨曦居。
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夜暮霭逐渐靠近了晨曦居,正要抬脚迈步进去的那一刻——
“谁?!”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道疾速的身影,来人几乎是瞬间就掐住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夜暮霭却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他抓住来人钳制住他脖颈的手,问道:“墨弦……?”
他问的很不确定,因为这人的声音很哑,他分不清这是否是今天那位只见过两次的女帝。
“……夜暮霭?”
这人放下了手,按这态度来看应该是墨弦无疑了。
夜暮霭眯了眯眼,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黑暗中看不出墨弦的表情,但整个屋子里的烛火却都在那一瞬间熄灭了。
“怎么?”墨弦挨近了他,身上混着幽香的血腥味窜入夜暮霭鼻子里,他皱了眉,不知道墨弦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墨弦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调教感,“你是特意打听好了我的住处来投怀送抱么……”
夜暮霭:“……”
夜暮霭怒而皱眉,一把将墨弦推开,然后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烛台。烛火亮起来的那一刻,墨弦身上红艳的仿佛在滴血的长裙落入了他眼中。
不,不是仿佛,是确实在滴血。
夜暮霭连忙走过去,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探了片刻,随后满脸震惊的说:“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逗男人?!”
气息微弱,浑身微微颤抖——明显就是受了重伤。
墨弦好像被他这责怪似的一嗓子给骂懵了。
“药箱子呢?”夜暮霭一边找一边问,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把这里翻了个遍,然后才听到墨弦说:“……在正中的柜子下方。”
夜暮霭顺着她的话找到了药箱,随即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墨弦身前。
墨弦的表情看起来惊疑不定,精致的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茫然。
就好像她仿佛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找医官?”夜暮霭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语气里的焦急,“你收那么多银子来喂狗了吗!连一个靠谱的医官都找不到?”
屋里顿时一阵沉默,片刻后夜暮霭才听到墨弦说,“不是……是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受伤了,否则有东西会出来破坏心情。”
夜暮霭翻了个白眼,按照那些小瓶子身上的标签认出了药的作用,随后从里面挑选出一瓶白色瓶身的药递给墨弦。
他道:“先止血。”
墨弦微微攥紧手指,抬手接了过来,最后才很不肯定的道:“你不应该趁我病要我命吗?”
她说话的气息至今仍然喘着,甚至能听出来其中拼命隐藏着的虚弱。
可是她还是要强撑着。
夜暮霭顿了顿,神色极其不自然的道:“我没必要做那种偷袭的小人。”
“这说明你不适合打仗……”墨弦十分肯定的说。
夜暮霭听她的语气这么严肃还以为她会就此高谈阔论让他见识一下女帝以一怼满朝的功力,结果下一秒就听她道,“……而是应该被人养在宫里做宠。”
夜暮霭闻言冷笑,他的眼神扫过墨弦看起来单薄至极的身体,还有这满身的血腥味,没忍住问道:“你是想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都这样了还有心情调戏我?”
墨弦不置可否的挑眉,“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她就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夜暮霭脸色瞬间通红,他立刻起来转过了身体,声音也变得有些磕巴:“你……简直不知羞耻!怎么能在陌生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墨弦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这副模样像极了一种人。”
夜暮霭仍然闭着眼睛,他侧耳道,“什么人?”
“像青楼里欲迎还拒的头牌花魁。”墨弦笑着道。
夜暮霭:“……”
墨弦不用看都知道夜暮霭是什么迂腐的模样,她说完起身去了屏风后面换干净的衣服,并道,“这位头牌还请你在外面坐一坐,等我出来。”
夜暮霭想了想那个屏风的位置,于是放心的转过身坐了下来,然后他愣住了——
桌子上有一大堆沾了很多血的纱布绷带,鲜血浸透了原本是白色的纱布。
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才流这么多血?而且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调戏他。
夜暮霭攥紧手指,手背上气出了青筋。
他简直对墨弦这个人无话可说,他觉得墨弦应该如同传闻那样骄奢淫逸,可是她却不是。
她收了一堆后宫,可却没有碰他们。
她敛财无数,自己就住在了这种地方。
听闻她手下无数精兵能将,可她自己受伤连个医官都不敢请,怕别人趁她病要她命——
墨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夜暮霭想不明白,一个女人如何能在诡谲的宫廷里生存下来?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抬手倾指间便能令他人惧怕的魂飞魄散。
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快活,反而只是遵守着某种既定的旧规。
比如女帝应该如何生活,性情应该怎么样才能更像女帝……原来是并非本心的吗?
夜暮霭内心有了答案。
“发什么呆呢头牌?”墨弦忽然出来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她挑挑眉头,“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夜暮霭回神,愣道:“什么?”
“头牌你是过来投怀送抱的吗?”墨弦满脸笑意,语言间仍然调戏着他。
夜暮霭今天被人叫了一天的皇后,因此对头牌这个称呼竟然不太生气,他道:“不是。”
墨弦挑起一边眉,“那你来做什么?来和我睡觉?”
她的声音尾调像是带着小钩子一般,勾得夜暮霭心中某种微软的情意缓缓苏醒过来。
夜暮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偏过头,结巴道,“你……你胡说什么,谁要和你睡觉!我走了!”
他说完立刻便起身想要离开,墨弦却一把拉住了他,脚尖一转直接钻入了夜暮霭的怀抱里,她将脸和夜暮霭俊秀的脸颊贴得极近,又用那种微微勾人的调子说话:“——哦,不是来睡觉的啊,那如果我非要和你睡呢。”
夜暮霭抿了抿唇,十分克制的道,“但是我并不想和你睡。”
墨弦忽然抬首亲了亲夜暮霭的嘴唇。
夜暮霭没来得及躲避她,被她亲了一下,他瞬间推开墨弦,耳尖微红,他抬手抹了抹嘴唇,表情宛如被土匪强吻的良家少女。
“……你有病吧。”夜暮霭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
墨弦挑眉,笑眯眯的问,“怎么了?没和人亲过啊?”
夜暮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他想,墨弦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毛病,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羞耻的事情。
初来乍到的夜暮霭无法理解墨弦这种豪横,他皱紧眉毛,道:“下不为例。”
墨弦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上去有些惊讶,“……你被亲一下怎么了?我比较吃亏好不好?!”
夜暮霭闻言更是震惊,他不知道墨弦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随即怒道:“是你主动亲我的!又不是我亲你!你你……你占我便宜才对!”
墨弦闻言无理取闹,“你是我即将迎娶的皇后,我亲你两口怎么了?”
提起这个什么皇后,夜暮霭就觉得荒谬,“你见过男人当皇后的啊!你简直胡闹!”
墨弦挑眉,理直气壮的道:“怎么没有?灵木族就是男人当皇后啊,你没听说过?”
灵木族族人样貌甚美且长居深山,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的族长是个俊秀男人,结果却娶了另一个男人为妻。
夜暮霭听说过他们,因此他皱眉,“……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伉俪情深所以排除万难都要在一起,你是直接乱来!”
“不不不。”墨弦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伉俪情深的,族长夫人和我说过,一开始他并不喜欢灵木族族长,可是后来他对他很好,于是他就答应了……”
她笑了笑,看向夜暮霭,“这就叫日久生情。我们也可以先住在一起。”
夜暮霭从中听出来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墨弦一顿。
“族长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对他好,”夜暮霭抬眸看向墨弦,“你是想说你也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