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霭弄不懂墨弦这是又要做什么，便没有上去，只道，“你先离开。”
墨弦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你可当真是比姑娘家还要娇气……我要是就这样让你给我站起来呢？”
夜暮霭冷冷的道：“那我是不会站起来的。”
墨弦闻言笑出了声，“哈哈哈……好啊，那你就在里面呆一辈子吧。”
夜暮霭内心咯噔一下，心想她不会要在这里等着他站起来吧？
所幸墨弦并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她的威胁不过是句空话。
待墨弦离开以后，夜暮霭才从这浴池里起身，他穿戴整齐以后便走了出去——
这时两旁的人拦住了他，并下跪道，“参见皇后娘娘，陛下说了，您今晚必须去她的寝宫歇息，我们会为您带路。”
姓夜的皇后娘娘：“……”
他皱了皱眉，怒道，“谁允许你们这么唤我？不许这样叫。”
一旁的侍卫闻言凉凉的道，“这是陛下刚才离开时的吩咐，奴才们可不敢抗旨。”
夜暮霭很想一脚踹在他们俩的脑门上，但他想起自己的目的以后，便堪堪的忍住了想踹人的心思，忍道，“……那带路吧。”
“是，”那侍卫多嘴道，“多谢娘娘体谅奴才们。”
夜暮霭闻言满脸的糟心，根本就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屁的皇后娘娘！夜暮霭内心骂道，去你娘的吧！
彼时外面已是漫天繁星，宫廷里安静的连蛐蛐儿的叫声都能听到，夜暮霭被其中一人领着穿过花园，才看到所谓的女帝的寝宫。
里面灯火通明，依照夜暮霭的耳力还能听到男子们隐约的嬉笑怒骂声。
“请。”侍卫低头，拱手道，“娘娘请入。”
夜暮霭已经无法反驳这个称号，便微微颔首，抬脚迈了进去。
一股脂粉味顿时扑面而来，金碧辉煌的寝宫里有乐师指尖跃动着弹奏乐曲，蒙着眼穿着粉红衣裳的男人和几名另外的男子在玩着扑蝶游戏。
你嬉笑，我寻音而去却撞入你怀里的那种游戏。
夜暮霭站在门口，有预感未来的自己在这里会格格不入。
“呀，”从房梁上忽然跳下一男人，“来新人了？”
这男人一身绛紫长袍，右手拿着埙，满脸笑眯眯的神色。
“哟，这位新人是谁啊？”一粉衣男子从他面前轻飘飘的走过，满手脂粉香的帕子朝夜暮霭挥了挥。
夜暮霭瞬间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粉衣男子轻轻蹙眉，咬紧牙齿：“……你有病吧。”
夜暮霭眼神冷漠的扫过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他们粗略估计有七八来个。
他道：“不好意思，我闻不惯脂粉味。”
“讨厌，”粉衣男子声音竟然和女孩子相差无几，他用一张大男人的脸做出十分娇俏的表情，还朝夜暮霭眨了一只眼睛，道：“人家这不是脂粉味，是自然的味道啦！”
夜暮霭默默的抬手捂了捂脸，随即放下手，内心第不知道多少次安慰自己——
这都正常，正常……个鬼啊，一个个的大男人为什么要涂脂抹粉？还有那边那个少年为什么要穿一身罗裙啊？！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夜暮霭对此十分费解。
这群人里看起来最正常的就是拿着埙的紫衣男子，他一没涂抹脂粉，二没玩乱七八糟的游戏，三没穿裙子……
“这不是墨弦的寝宫吗？”他觉得自己有些窒息，“她不在这里休息吗？你们这么闹腾她怎么休息？”
“嘿哟，”有人捂着嘴道，“谁和你说的这里是陛下休息的地方呐。”
夜暮霭忽然一动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什么让人意外的信息，“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那人又说，“陛下住在晨曦居，哪会和我们在一起嘛。”
夜暮霭简直受不了他这说话的方式，他皱紧眉毛，“那……那为什么说这里是她的寝宫？”
这女人钱多烧得慌吗？！
“寝宫——！”那人特意加重宫字，“她平日里忙得跟个什么似的，哪有时间来我们这里啊？有时候甚至是一年半载都不来看一眼呢。”
夜暮霭：“……”
“莫不提这个了……陛下能叫一个男人过去都算好了，”又有一身着宝蓝色长袍的男人说，“可这两年，她根本就不和我们一起……”
他这话说着竟然还有些哀怨意味。
一红衣男人接上他的话，“就是，她能来一次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她住在这里？做梦呢吧。”
夜暮霭隐约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他诧异道，“那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墨弦荒淫无道十分好男色吗？！难不成都是假的？
“流言？”有人眨眨眼，“外面有什么流言了？我都一年没出过宫了。”
这人的话刚一落，便有其他的人接着附和：“是呀，我都两年没出过了……”
“我自进来后就没出去过。”
夜暮霭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墨弦难不成是故意放出的流言？她为了什么要这样败坏自己的声誉？
“罢了不说这些……既然来了，那就都是自家兄弟。”
夜暮霭被其中一人突然拉了过去，这人在他身上摸了片刻，忽而疑惑的嗯了一声，“你有武功？”
夜暮霭嘴角抽搐着把衣袍拉上，“……学过一点。”
那人皱眉，又摸了摸他的脉搏，随后摸着下巴奇怪道，“你根骨奇佳，不可能只会皮毛啊……你是做什么的？”
夜暮霭沉默片刻，道，“我是质子。”
他原以为这些人不懂什么是质子，谁知他们的反应一个比一个惊奇。
“质子将军？”
“我去？你是皇后？”
“啊啊啊卧槽原来老子被你插了时间！！”
屋内多人一时间无法相信，纷纷质疑又不可思议。
夜暮霭被这么多人喊皇后，人已经麻木的没有反驳的力气了，他疲惫的点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是，我是大楚质子。”
众人觉得三观被颠覆了。
“你……”先前的粉衣男子皱紧眉，离开了他好几步远，“你怎么不早说！”
夜暮霭已经对他们无话可说。
“既然是皇后，那为何住这里？”有人又问，“你应该去晨曦居。”
夜暮霭耸耸肩，“或许是她根本不想要这个‘皇后’呢？”
这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众男子想道，毕竟之前他们就亲眼见到过弹劾他们的折子……罗列了快一人高那么大一堆。
而墨弦顶着这些压力，还留下了他们。
“罢罢罢，”其中一貌似为首的男人挥手，“别为难他了，都是苦命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去吧。”
夜暮霭注意到这人说完话以后便没有人再问他任何问题，而且纷纷走开了。
唯独拿着埙的紫衣男子围观了全程，并且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也没离开他的身边。
夜暮霭纳闷的望向他，“你还在我旁边做什么？”
紫衣男子眼神微动，说，“陛下没和你说什么吗。”
夜暮霭心说在浴池调戏了我一番你信不信，只不过他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还是道，“没有……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紫衣男子摇头，又细细的和他解释，“这里是我们平时玩乐的地方，很大，睡觉的话就在偏殿……不过我们是被限足的，只能在寝殿，偏殿，花园这三个地方，吃穿自有人送……”
夜暮霭越听越不对劲儿，“来了就不能出去？一直都不能？”
那岂不是终生监禁？
“那倒不是，但是必须要在这里待满一个月……”紫衣男子顿了顿，“一个月可以自由离开，但是必须服下一种下半生都不可再说话的毒药。”
夜暮霭震惊了，这不就等于监禁？
“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吗？”他诧异挑眉，“这种生活有什么乐趣？！”
“有，”紫衣男子肯定道，他抬手指了指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于很多人而言，这里的东西已经是一生都未必可及的了。”
大殿里有乐师弹琴，有人吹萧，亦有人作画，他们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们。
夜暮霭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不要想着外面的皇宫了。”他说，“如果有什么相好的也都忘了吧。”
夜暮霭便道：“那倒没有。”
可是他有身为质子的任务啊，墨弦一杆子就把他支来了这里，这不就等同于他接下来都无法发挥任何作用吗？
他一时无法分辨墨弦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那她就等于已经预判到了大楚的想法，如果只是无意之间……
夜暮霭皱眉心想，无意之间也不可能，按照那群大臣的谏言来看，皇后……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个位置，但是，皇后这个位置在萧国应该无比重要才对，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劝说墨弦立后。
“想什么呢？”有人把一支白玉笛子丢给他，“来，一起玩。”
夜暮霭思路蓦然被这意外打断，他下意识接住那支白玉笛，问：“玩什么？”
“——比谁吹笛子吹得好啊。”那人一掀罗裙，无意间露出了茂密腿毛，他朝着夜暮霭眨眨眼睛，“来不来？赢了我的话，我告诉你去晨曦居的路怎么走。”
夜暮霭瞬间一眯眼，答应了：“可以，你要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