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个人总比没剩好。
“这些东西从哪个地方过来的，你们看到了吗？”夜暮霭又问。
那人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了些许恐怖的神色，迟疑道：“好像……是突然出现的。”
凡事必定有先兆，不可能突然出现，苏谨摇头，“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那人于是又低下头认真思考起来，最后还是抬头说：“真的是突然出现的……因为当时我们轮班吃饭，有只手就突然窜过来抓进了一个哥们的心脏，那模样倒像是从地下出来的。”
夜暮霭听了沉吟不语。
临时起的柴火堆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星，一时间没人说话。
片刻后，狄明书突然开口说，“我们之前找到的那些尸体确实是全都烧完了吗？”
“烧完了的。”这个苏谨还是能确认的，“是我亲眼看着烧的，一具尸体都没留，不可能是那些东西诈尸。”
除非它成灰也能再复生。
夜暮霭叹了口气，低声说，“不管怎么说，至少确定这是竹叶做的了。”
剩下的兵将们不知竹叶是什么，便悄悄赶着十八去问。十八挠着头，疑惑的抬头问狄明书，“公子……王爷他们说的竹叶是什么？”
狄明书看了他一眼，用带着点憧憬又悲悯的声音说：“竹叶啊，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势力，一直都在和王爷他们作对。”
“而且还杀了不少人。”苏谨难得的附和了别人的话，他微微抬起眸，看向十八，“指不定这次的事也是他们做的。”
十八突然遭受苏谨注视，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漏气似的，“大人……”
苏谨这个人，年纪不大，但常年处于位高权重，因此养出的气场太足，他的眼睛眸色浅淡，面容也不像是个热忱的人，反而透着股冷淡。
因此他抬眸注视别人时，总会给别人一种不好相处的错觉。
说句实话，十八觉得夜暮霭的性格似乎都没他那么冷。
“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狄明书忽然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劝说道，“去那边吧，省得苏大人怀疑你。”
十八一时间没能想明白苏大人会怀疑他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过去待着了。他坐下后，悄悄的把目光投到了那边，却发现他们三个人好像都很严肃的模样，连狄明书都没了刚才那股透着的亲切。
他们三个只是坐在那，就给人一种畏惧的感觉。
而苏谨刚才心里确实闪过了一丝的怀疑，他摩挲着因为天气导致有些青白的指尖，忽然问：“你说我们里面会不会有内鬼给竹叶报信？”
他这话一出，另外两人都顿了下，尤其是夜暮霭，他眉头一皱，面容上也闪过几丝怪异，“不是没可能……这次我带的都不是我这边的人，而是陛下给的。”
狄明书摸着下巴，脸色犹疑，“可惜这几天我也没注意。”
“竹叶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个特征，”夜暮霭和他们交手颇多，知道的也比他们都多，“他们的身上必定会有一个血红色的竹叶图腾，根据我这几年抓到的人来看，要么是在锁骨上，要么是在腰腹处……极个别的在大腿上。”
狄明书嘴角一抽，看向他们，“你说这竹叶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说心理变态？不然怎么净弄在这些地方。”
苏谨却看向了狄明书，看了片刻，他忽然说：“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狄明书眉头一挑，不可置信又极其戏精的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衣襟，诧异道：“你不会想对我做什么吧？你不怕我告诉凌池霄？？”
苏谨只觉得头疼，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那就废话那么多，让你脱就脱……着重于他刚才说的部分，先把锁骨撩开我看看。”
狄明书却脸色一变，“别了吧，干什么就非得这样？为什么不脱王爷的？”
“因为他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他不可能会被调包，”苏谨指了指夜暮霭，非常具有说服力的又说：“况且刚才他展示出来的武功也不像是假的，冒牌货做不到他那地步。”
狄明书还是磨磨蹭蹭的不想脱。
“撩个衣服而已，大男人的磨磨唧唧做什么？”夜暮霭眼睛一眯，“你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狄明书叹了口气，解开了高高的衣领，露出来了锁骨上蔓延至脖颈的青紫色痕迹，但他锁骨上除了这些痕迹以外，并没有什么血色竹叶。
“……”苏谨只觉得眼睛疼，他挥挥手，一脸的伤风败俗，骂道：“拉上吧你，简直……啧，谁啊这是？”
狄明书不置可否的扣上衣领，笑的一脸欠揍，“都说别看了吧，你非得看，小心回去长针眼。”
夜暮霭：“……”
他这手下的人都内部自销了是吧？
苏谨很想翻个白眼鄙视他，奈何形象不允许，只能叹气：“住口吧，去看看那边剩下的人，有没有人是竹叶里混进来的。”
狄明书痞笑着起身去了，他先是把十八拉了过来，决定先祸害这年轻小子，“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十八瞬间脸红脖子粗，磕磕巴巴的问：“为、为什么？”
狄明书非常简单的和他们解释了一下，众人纷纷表示理解，毕竟都是大老爷们，没那扭捏劲，知道原因后便开始就地脱衣服。
片刻后。
狄明书查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一个，他嘶了下，目光扫过衣衫凌乱的所有人，奇怪道：“所有人都脱过了？都没有吗？有没有还没脱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半天都没说话。
狄明书叉着腰，又挨个数了一遍，“一、二、三……加上王爷和大人，就十九……等等，还有一个人呢？”
刚才数出来的不是有20个人吗？
苏谨眉头皱了下，凭借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在这些人脸上扫了一遍，忽而说：“老头呢？”
他这话问出后，顿时也有人发现了。
“蒙仵作呢？”
“对啊仵作呢！”
“蒙庆！”
众人于是又开始找蒙仵作。
夜暮霭耳力惊人，他微微偏头，听到了一声有些粗重的喘息，顿时拍了拍苏谨，道：“你右边那块大石后面！”
小山峰的地面凹凸不平，石块也多，苏谨右边正好有块大的。
石头后面有个颤抖着的灰色衣服。
那是蒙仵作之前穿的衣服。
苏谨顿了下，抬手，示意众人别喊了，他走过去，揪着这人出了来。
“别！”蒙仵作的声音响起，“别扯我！”
其他人的表示却都变了，尤其是苏谨，他眼神意味深长的道：“蒙仵作，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蒙仵作不自在的咳了下，“……我……你们刚才不是在扒衣服吗？我回避一下。”
“大老爷们有什么回避的？”狄明书眯了下眼睛，说，“这里又没有女孩。”
夜暮霭缓缓道：“配合一下，将衣服脱下来，我们看看几个部位就好。”
——他这话落在蒙仵作耳朵里听起来就十分的变态，谁没事把人家衣服扒了看啊？！
蒙仵作抓着自己衣服，老脸微红，“不行。”
狄明书带着十八顿时围住蒙庆，脸色严肃了下来，“我们就是问问，真的，我们看看锁骨，腰腹，大腿，就这三个部位就行。”
蒙仵作磨磨蹭蹭不想脱，他现在觉得脚下像是有淤泥似的拖着他，不准他离开这个地方。
双方僵持之时，狄明书眼疾手快的将他衣领掀开来——
枯黄的皮上有一道血红色的竹叶印记。
苏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皱眉，声音里带着些不可置信：“老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他打了个手势，围着他的狄明书和十八顿时分散开来不再围着蒙庆。
“这个……”蒙仵作眼睛转了转，仿佛是想找个理由。
苏谨犯人审多了就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他叹气，对蒙庆道：“别想着蒙我，我是什么人你知道。”
蒙庆眨了眨眼，低下了头，“我……唉，罢了，不瞒你了。”
苏谨的心倏然沉了下来，他和蒙庆合作多年，从来不知道他是竹叶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苏谨咬牙问他，“你别告诉我这一切是由你间接导致的？”
蒙庆连忙摇头：“非也，老头我可弄不出这么大的阵仗！”
“行。”苏谨点点头，冷漠的说，“那你就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夜暮霭也在一旁抱臂而立，表情变得十分冷淡。
他和竹叶势不两立，若是这蒙庆真是竹叶的人，那他可能会亲手了结他。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蒙庆讪笑，他的目光扫过盯着他的三个人，“我、我是前几天才被印的这叶子……”
夜暮霭冷笑：“你知道这叶子什么意思吗？你就敢这么弄？”
蒙庆呼出一口气，“这也不是我自己弄的，是我有一晚上睡醒后就发现它出现在我的这个地方了。”
苏谨眉心微蹙，“什么意思？你不是自己弄的？那是谁给你弄出来的？”
“……是一个黑衣人。”蒙庆眼神缓缓变化，他伸出手，从自己脖颈那里撕下来一张皮——
他竟然戴了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