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庆居然戴了人皮面具?!
他戴这个东西做什么?是一直都带着吗?那这么久以来,在他身边的是谁?
苏谨脑子里一时间都充满了如此的想法。
“很抱歉,我骗了你们。”蒙庆的声音不再是那副沧老的模样,而是换了个青年声音,他缓缓剥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略带攻击性的脸,尖锐如冰,刻薄如雪。
这张脸,是任何一个人都不熟悉的。
“你是谁?”苏谨不由得冷下声音,“蒙庆呢?”
青年将自己身上裸露在外的部分枯老的皮撕了下来,露出了自己最原本的模样。
锁骨上却依旧有一枚更加鲜艳的血色印记。
“从始至终都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蒙仵作。”青年语出惊人,他抬起眼睛,缓缓地看向苏谨,“这么久了,你没有觉得奇怪吗?没好奇一个老人为何能够与你合作这么久吗?”
苏谨眉心一蹙,并没有说话。
夜暮霭见过凌池霄出神入化的伪装功夫——真正的伪装是要从嗓音、身姿体态、行为习惯上都和原主做到相差无几的。
凌池霄从五岁开始训练,他会缩骨,伪音,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模仿能力,所以夜暮霭认为他的伪装功夫是他所见过之中最好的一人。
面前的这个青年却让夜暮霭产生了他和凌池霄如出一辙的错觉。
“你用什么来证明你不是顶替了他的身份?”这次说话的却是狄明书,他摸着下巴思考,“而且据我所知,竹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样一直帮苏谨,怕是有所求吧。”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另外起了一个话头,“你们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夜暮霭一点头,“行,那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缓缓的笑了,面容变得越发诡异,“我姓凌,凌池霄的凌。”
——苏谨蓦然抬首,“你说什么?”
狄明书也意识过来什么,但他没有失态,反而是对苏谨低声道:“冷静一些,不要让别人钻了你的空子,影响到你的判断。”
苏谨这个人重情,对待凌池霄的事情上尤其的慎重。
那个自称姓凌的青年又笑了下,然后脸色严肃起来,说:“我和凌池霄是一家的,但我并不是他那样的天才,而是凌家的弃徒。”
但他表现出的天赋却不像是弃徒该有的水平。
夜暮霭眼睛一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他拿起了一旁的剑,面容十分之慈祥,“快说吧,说了我送你上路。”
青年:“……”
狄明书也歪着头朝他笑了一下,“我们和竹叶势不两立。”
苏谨也眼神冷漠的说:“你拿错筹码了——王爷!动手吧!”
夜暮霭拎起剑就作势扔过去。
“别!我是有事要说的!”青年下意识的抬手一挡,“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身为凌家公子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剩下的十几个士兵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八卦。
苏谨原来是有喜欢的人的?而且听起来对方还是个男人?
夜暮霭暗骂了一句话,然后和狄明书对视一眼,狄明书迅速认领道:“我并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说罢第一时间就堵了这青年的嘴。
那些露出八卦表情的士兵们瞬间脸上就失落了下去,原来说的不是苏谨啊。
而苏谨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冷淡的看着这个青年,他这样看了片刻,最后才道:“我说过,你拿错筹码了。”
——他不该赌自己对凌池霄的感情是否带有怀疑。
片刻后,和士兵们隔着一段距离的不远处,自称姓凌的青年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
苏谨坐在一旁,垂着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模样异常的深沉。
狄明书则时不时的用根棍子戳戳地上的那个青年,像是在戳一条虫子。
“苏谨,”夜暮霭觉得自己需要为自己的手下解释一下,他试探道:“你不会信他的话吧。”
苏谨没说话。
狄明书听到他们的谈话,耳朵动了下,也探过身来,“你不会因为这个渣滓,不信凌池霄吧?那我可真看不起你。”
别的人也就算了,话本里那些因为被人拆穿了心爱人真面目就和爱人分离而转到敌方去一起伤害曾经爱人的那种桥段真是令人无奈又鄙夷。
就仿佛曾经的山盟海誓都喂了狗。
苏谨嘴角一抽,无语的看向他们两人,低声说:“我的想法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改观,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
“我不信,”狄明书满眼狐疑,“那你刚才思考这么久是在干什么?不是在怀疑吗?”
“我做一个样子给那个人看,这样一会好问话。”苏谨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扫过那边地上的那个青年,声音压得很低,“审讯手段,你们不懂吗?”
狄明书:“……”
总感觉当时出师的只有他一人,不然自己怎么这么蠢,而他却那么细心又聪明。
夜暮霭心说这种情况下你想的居然是这些东西,真是难为了那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呢。
不过也是,若是足够信任,又怎会被人离间成功呢?
“行了,现在可以过去问了。”
苏谨起身,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冷淡,他走到那青年面前,凤眸一眯,气质倏然沉了下来,“凌池霄是你什么人?你为何会入竹叶?”
总不能又是一个想离开竹叶金盆洗手的吧?
青年似乎以为自己赌对了,顿时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颇为阴阳怪气道:“他当然是我的族弟了。”
“族弟……”苏谨缓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要从中吃出什么来,他嘴唇一勾,脸上的笑变得诡异,“那弃徒又是什么意思?”
青年看起来很想抚掌而笑,奈何手被绑着不好动作,就只能从脸上的表情表达出自己那种不屑,可惜表情管理没做到位,不仅没传达出不屑,反而让人觉得他似乎是脸有问题,整个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顶着这样的怪异表情说:“我名凌藤,乃是凌家弃徒不错——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被放弃的那一份吗?”
苏谨对他的悲惨过去没有任何好奇心,也不想听故事,因此反应很冷淡,“哦,为什么?”
凌藤抬眼看向他,眼神变化复杂至极,像是倾羡,又像含着仇恨,“因为我也喜欢男人啊。”
狄明书本来在一旁也听着的,闻言脸色怪异须臾,随后带着种诡异的心情把苏谨拉开来了两步
——这种心情若是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一种怕自己兄弟夫人被抢走的诡异占有欲吧。
毕竟地上那看起来精神不正常的男人似乎对苏谨很有意思。
苏谨反应仍然平淡,“那又如何?”
“他天赋异禀,我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会是下一个族长,但如果……”凌藤的声音忽而低下来,脸上露出疯狂之色,“凌家的人知道他喜欢男人,那他必定也会成为弃徒。”
苏谨的表情似乎还没有变化,手指却微微攥紧了。
弃徒啊……
似乎成为家族弃徒的凌池霄更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吧。
苏谨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这样阴暗的想法。
“弃徒会多惨,你知道吗?”凌藤笑着看他,脸色异常诡异,“被挂在凌家黑榜上追杀,永远不能回家。”
“他一个正族嫡系,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呢?”
凌藤一字一句都敲打在苏谨的心上。
“凌池霄这一次不是回去了吗?”凌藤叹气,做出一副为他好的模样,“估计回去就是继承那族长之位吧——我跟你说,世间大多数人呢,都是在乎名利的。”
“他既然选择族长之位,那娇妻美妾是必不可少的,会有无数的人送到他的身边,你并不算什么。”
“你也可以自欺欺人的时候他不会选择这个位置,但是你觉得可能吗?”
凌藤说着还看狄明书,企图从他这里得到认同,“啊,如果是你,你会放弃无量的前途吗?”
狄明书冷冷的怼他:“我为什么要去选这种放弃自由的东西。”
家族家族,听起来就会面临无数的周旋,无数的来自于至亲的逼迫。
“哈哈哈,”凌藤也笑,“看来你是幸运的,你不懂什么叫做苦。”
狄明书讨厌他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感觉,骂道:“爷爷吃苦的时候你个小龟孙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闭上你的狗嘴。”
凌藤被骂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他是恼羞成怒,又看着苏谨的脸色往上添了一把火,“不可否认,纵然他所说的是有一点对的,但凌池霄这样的人,不就应该生来漫天彩霞、荣耀披身吗?”
他在企图挑起苏谨内心的负罪感,“你毁了这样的人,你不会觉得心虚吗?他以后反应过来了,不会厌恶你的钳制专一吗?”
“闭嘴!”
——这次却是夜暮霭说的话,他微抬下巴,脸色倨傲,“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当别人的爱情导师吗?你这话说的凌池霄仿佛一朵无辜小白花似的没有自我判断力。”
“——而且,”苏谨接上夜暮霭的话,他眼神冷漠的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剑戳进凌藤的大腿,狠狠往下一压,“本官记得,问你的问题不是这个吧?答非所问可不是个好习惯!”
话音落的刹那,剑尖又没入他的肌肤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