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神寺,九祭司跪在蒲团上,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嘴里还不断的念着什么。
约莫片刻后,有人倏然推开门,这人满脸的焦急,“祭司!刀疤被抓住了!”
九祭司缓缓睁开眼,手里的佛珠停了一下,他道:“那又如何?”
那人一顿。
“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吗?”九祭司倏然又说,他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快了……他就快全醒过来了……”
*
“你们王子有说过不让我出去吗?”客栈门口,墨弦在尽力忽悠安斯杉手下的人,因为她和夜暮霭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也没有说过不让我出去吧?”
墨弦看着面前的这两个手下,脑子里盘算着各种方案,见他们脸色隐有动摇,便趁热打铁的说:“再者说,你们王子殿下这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限制我的自由?”
她这一番话说的特别不要脸,还往自己脸上贴了许多的金。
但这两个手下愣是没感觉到不对,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安斯杉确实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一个女子好。
而现在安斯杉所做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打破了过往他们对于他的认知。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有了面前这个女人的缘故。
“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墨弦声音极其缓慢的说,她刻意放慢语调就是为了能让他们自己思考。
众所周知,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被思考的多了以后也会变得疑神疑鬼,进而变成不确定因素。
其实如果这两个手下但凡机灵一点,便能直接反驳墨弦的话。
可惜这两人是下面招上来的新手——
“好吧,”有一人答应了,他对墨弦道,“还请小姐速去速回,今天晚上镇上可能不会很安全。”
墨弦灿然一笑,在出了门的那一刻眼神却急剧变化,完全没了在这两个手下眼前的阳光自然,反而眼神中透着一股邪气。
她去了和夜暮霭约定好的地方。
到的时候墨弦便听到菖蒲很低声的说着什么——想来声音是刻意压制得很低否则以墨弦的听力一定能听清楚。
这是在瞒着她想做什么吗?
墨弦敲了一下门,然后便听里头夜暮霭一句:“进来。”
她闻言便推开门,然后就看到了半裸的夜暮霭——肌肉白皙均匀,看起来孔武有力。
“……”
平心而论上辈子她不是没有见过夜暮霭的身体,但是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墨弦刹那间脑子里想的居然是: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尖叫一下?
毕竟她这辈子的身份是个大家闺秀……就算是个性格再跳脱的大家闺秀,那也应该尖叫一下表示清白。
到底叫不叫?
她正纠结间,只看夜暮霭微微皱眉,道,“你怎么提前来了?”
墨弦于是也不矫糅做作了,她坐到了夜暮霭面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先看了看他的后背,随即便皱眉问:“怎么回事?你的背……受伤了?!!”
只见夜暮霭的后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像是被人砍上去的。
墨弦瞬间觉得心脏处骤然一痛,仿佛这伤是砍在她心上似的,她极其忧心的道:“你怎么弄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夜暮霭适时的闷哼一声,忍道:“一点小伤罢了,还没我以前受的伤重。”
墨弦一听更加心疼了,浑然没注意菖蒲那仿佛见了鬼的脸色——谁能告诉他上一秒云淡风轻说着你尽管包扎我不怕疼的夜暮霭瞬间就变成了暗戳戳秀伤口博心疼的小可怜?!
这脸色还白的跟真的似的!还有这冷汗……用内力逼的吧草,刚才都没这么多。
菖蒲内心无数腹诽。
墨弦却没注意这么多,她脸色担忧的看了看夜暮霭的伤口,突然道,“这么深是不是得缝针啊?大夫呢?找个大夫来吧……暗卫的手比较糙,万一不会针线活呢?”
莫名其妙被质疑业务能力的菖蒲开始沉默着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存在于此地。
“没事,”夜暮霭轻飘飘的说,“随便缝缝就好了。”
墨弦瞬间皱了眉,“那怎么行……太草率了,菖蒲让开,我给你缝。”
菖蒲瞬间乖从的让开,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
夜暮霭眼睛也眯了下,然后道,“不行,你要是来的话你还得洗手……菖蒲回来,缝个针都这么久,是想回训练营重造吗?”
墨弦:“……”
菖蒲闻言立刻又回来了,他手指飞快的给夜暮霭缝好针,然后才想自己此刻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
好在墨弦还是没有忘记正事的,她按了按眉头,问夜暮霭:“你抓到那人了吗?”
夜暮霭颔首,然后对菖蒲道:“把人带上来……对了,记得处理的好看点。”
墨弦诧异的挑了一下眉,“他的形象很难看吗?”
“本来是只有脸上有疤,但是他和我在打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怪鱼咬伤了。”夜暮霭说起来还觉得有点奇怪,“那鱼突然就扑了上来,若不是我躲得快……我怕是也要被咬上一口。”
墨弦想起那鱼的牙齿和血盆大口,顿时胆战心惊:“幸好你武功高……他被咬成什么样子了?很难看吗?”
夜暮霭一言难尽,只说:“等一会儿你自己看吧,如果觉得太难看就闭眼睛。”
墨弦点头,她其实根本就不怕这些东西,但夜暮霭既然认为他怕,那就怕吧……反正夜暮霭对她的关心也不多,能攒一次是一次。
攒到最后不知道有多少……但,其实一次就足够她有和别人对抗的勇气了。
那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只见这人满身伤血,那一身黑色长袍也变得很破很脏,尤其是下摆部分——看上去就像是直接被凶兽牙齿撕去了一大口。
不算难看,但看起来很凄惨。
“怎么搞成这样?”墨弦虽然觉得不难看但还是有些惊讶,“他怎么被咬的地方也是腿?”
这些怪鱼难不成偏爱咬别人的腿吗?
“咬他的是一只小的那种鱼,他慌忙逃窜间一脚踩下去就……”可能是后面的话太过残忍不好说出口,夜暮霭便止步于此,让墨弦自己猜。
墨弦和他心有灵犀似的,“你的意思是他不小心一脚踩进了那鱼口?那也太惨了吧。”
听起来像是冥冥之中有别人帮助他们度过难关似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夜暮霭点头,“事情就是这样。”
墨弦又皱了眉:“那你背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碰的!”
“那倒不是,”夜暮霭不知怎么的咳了咳,“是技不如人,然后被这人给砍的。”
墨弦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他怎么可能砍到你……等等,你去找他的时候,他偷袭了你吗?”
除非偷袭,否则夜暮霭怎么可能伤到后背?他敏锐度很高,是一个从来不会把后背交给别人的人。
“虽然说起来有点丢脸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夜暮霭朝墨弦眨了一下眼睛,“是我大意了。”
墨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想了想,有些心疼的说:“下一次你小心一些吧……不然你刀跟砍在我身上似的,我也疼。”
夜暮霭从她这九曲十八弯的话里隐约听出了点‘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意味,顿时便觉得自己不痛了。
上辈子的墨弦性情很是内敛,从来不会对他如此直白的说情话……虽然现在这一句有可能是他脑补出来的吧,可不能否认就是有这意思在里面。
有一点夜暮霭就很心满意足了。
被菖蒲带上来的刀疤脸心情很是复杂,他听着面前这对狗男女腻腻歪歪的讲了大半天,然后不由得很悲愤:“你们到底要不要问我了?还是说你们打情骂俏比较重要?那些兵器不重要是吧?!”
墨弦轻飘飘的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又把目光放回了自家王爷身上,“随他吧……爱说不说。”
刀疤脸闻言愤怒:“你不能给我点尊严吗!”
夜暮霭更过分,看都没有看他,就说道:“你以为我是苏谨呢?我可没有那么仁慈。”
苏谨办事公正是出了名的,不屑于用各种私刑也是出了名的,因此很多刑犯都觉得,如果非要有人审问他们的话,那最好是苏谨。
苏谨问出来的也多数都是真的。
“呵呵,”刀疤脸冷笑一声,刺激他说:“我看你也就不过如此了……混了这么久连一个苏大人都比不上,还被皇帝各种牵制……你也不过如此啊,战神王爷。”
夜暮霭丝毫没有被戳到痛脚的大怒,反而问墨弦:“那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你饿不饿?”
墨弦心里暗笑夜暮霭幼稚,嘴上却还配合的说:“好像有一点……我们去吃八宝鸭吧。”
刀疤脸瞬间暴怒:“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们不担心那批兵器的来源吗!不想问一问吗!”
夜暮霭很痛快的:“不想,反正又不是我份内的事……八宝鸭对吧?我让人准备。”
前半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语气,后半句就温柔细致的不可思议。
刀疤脸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夜暮霭的双标,他脑子一抽,居然来了句:“你凭什么对我是这种态度对这女人就是那种温柔的态度啊?!”
夜暮霭闻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感到奇怪:“她未来是我媳妇,你是吗?再说了你又不是女子,我为什么要对你温柔。”
刀疤脸恨不得把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给吞回肚子里,但事实上他能做的只有把脸色憋得像一个苦瓜一样——敢怒不敢言。
墨弦被夜暮霭那句媳妇给甜到了,她顿时觉得夜暮霭可爱。
——这种小性子夜暮霭前世在宫里的时候也使过。
那时候墨弦为了装样子还是得去一下那些男人的宫里,去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着,但每次回来的时候夜暮霭都会生闷气。
具体表现在明明上一秒还在冷声冷气,下一秒就担心她衣服穿得太薄会感染风寒,而且是语气立马就放了下来温柔的要命的担心她。
不得不说这种反差把墨弦吃得死死的。
“可是你们也不能这样啊!”刀疤脸想了想还是觉得愤愤不平,“你们是打算把我扔在这然后去吃东西吗?那我怎么办我交给谁来审问?”
真是奇了怪了这两天他们遇到的犯人怎么都这么乖呢?怎么都这么担心自己的归宿呢?
灵光一现间墨弦突然想到个事,她装作无意间的道:“你身上有过案底吧。”
刀疤脸瞬间一愣,随即警惕:“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墨弦当然不可能认识他,她只是猜到面前这个人或许是和林净一样的组织……
不对,他们本来就算是一个组织的。
“你们的总部就是那个兵器厂啊?”墨弦抬眼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揶揄,“有点太小了吧……你们应该不止这一个地方吧?”
夜暮霭瞬间意识过来,于是他也道,“如果你能把其他的地点也告诉我们……说不定会让你死得舒服点。”
刀疤脸比林净老道一些,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已经是在进入审讯了,是以道:“横竖都是死——有什么不一样!”
“我觉得吧……”墨弦啧了一声,“五马分尸和砍头还是有区别的。”
刀疤脸顿了一下。
“你想想啊……把你的四肢绑在四匹马上,然后让马突然冲出去的作用力将你撕的粉碎。”墨弦坏心眼儿的把那个场面描述的绘声绘色,“血液飞溅也就算了,问题是那些肉啊什么的……满天都是碎末啊……你想想得有多疼?”
刀疤脸顿时有些悚然:“你们也太恶毒了吧!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
墨弦颇为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没事还是多读书……否则连五马分尸是个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
刀疤脸莫名的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可他还是更怕五马分尸——他的家乡有一个习俗,如果人死去的时候身体是不完整的,那么他的灵魂便是不能投胎的,而且会被永世锁在饿鬼道供无数的鬼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