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芃芃,想死你就继续往下说,你想和我一起干嘛?”斯柳面无表情。
此言一出,屠芃芃似乎觉得周围的空气格外寒冷。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小腹那股可怕的感受。
她双腿微微发着颤,一脸憋屈,一双手紧紧握着拳头。
苍天!这是什么魔间疾苦啊!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屠芃芃充满横肉的腮帮子,一滴,两滴,三滴,向下掉。
终于,屠芃芃撑不下去双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蹭地一声站起身,僵着身体。
一把抓住从身侧路过的店小二。
屠芃芃瞪大双眼,满头大汗,右手抓住店小二的衣领,嘴唇紧闭着颤抖了半天。正当店小二以为屠芃芃要找他麻烦,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只听屠芃芃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小哥,茅房在哪里?”
只听见店小二长舒一口气,刚才停顿的心仿佛重获新生,往一楼的后厨指了指。
于是,在洪水决堤之前,屠芃芃像阿貔那般,两脚生风,飞奔至茅房。
终于,万里洪水,一泻千里。
屠芃芃解决完,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两人吃饱喝足,还解决掉人生大事,至少在屠芃芃心里,她是真的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刚跨出“食锦轩”的大门,屠芃芃便被街对面一家店面漂亮的“醉红楼”吸引了目光。
这么富丽堂皇的店面装饰,饭菜一定很好吃,屠芃芃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斯柳,要不我们再吃点?”
刚说好,还未来得及动脚,屠芃芃就见街道两侧的商店全部一瞬间坍塌,变成陡峭的山崖,脚下踩踏的青石板街道变为沙地。
街上的行人,顷刻之间,全部变为一个又一个拿着武器的黑影,向两人杀来。
屠芃芃刚往前跨出一步,整个身体便慢慢向下凹陷。厚厚的流沙瞬间就埋没了她的小腿,流沙深处就像是有人在不断地伸出手用力向下拖拽。
稍作挣扎,使劲动了动自己的腿,可不但没有睁开,反而下陷得更加厉害。
“别过来!”屠芃芃僵直着下半身,扭过头对着斯柳低喝一声,“先解决黑衣人!”
斯柳面若霜华,抽出悬于身侧的宝剑。顷刻间剑华如虹,沙尘飞扬。
虽说在虚弥幻境中两人神力被封印,但斯柳剑法超绝,剑剑刺中黑衣人要害。
黑衣人被斯柳一剑毙命后,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流沙上,刚一触到沙面,黑衣人便化为青烟,消失无踪。
流沙还在以诡异的速度向下凹陷,已经没过腰际。
屠芃芃感觉流沙之下,有一个可怕的怪物,不停地割着她脚底,疼痛丝毫不亚于当初在圣泉水的烫伤。
撕心裂肺的钝痛让屠芃芃脸色越来越白,流沙中渐渐散发出浅浅的血腥味,屠芃芃咬着牙,时刻关注着斯柳的战况,硬是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她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脚下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
所以当斯柳解决掉全部黑影,回过头望向屠芃芃的时候,便看着她满脸痛苦狰狞,一张黝黑的国字脸惨白。
斯柳慢慢地收回宝剑,神态慵懒地向屠芃芃方向走了两步:“你想上来?”
屠芃芃疼得没心情对他发脾气,一张嘴颤颤巍巍,额头上大滴的汗水向下滴落:“斯柳,下面有活物!”
斯柳微微一怔,从原地轻轻跃起,拧着屠芃芃的衣领,轻轻一拽,就将她从流沙之中扯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斯柳对着屠芃芃,严肃地质问,犹如冰霜。
屠芃芃双脚已经血肉模糊,鲜血从或大或小的伤口中不停地往外冒,一张脸痛得龇牙咧嘴:“我想你先把黑衣人解决掉。”
说完,她曲起腿,检查起沾满鲜血和沙粒的双脚:“我怕你分心。”
分心吗?
她用力扯了扯斯柳的衣摆:“带药了没?”
才刚入虚弥幻境第二天,她堂堂魔尊就已经血肉模糊,神力全无。
她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一下盘古老爷子,为什么要造出这种奇怪的幻境来坑害她!
更为重要的是,为什么要造出梼杌这种无情无义的生物!
她可一直记得方才他那副事不关己,毫无同情心的样子,实在是太想一掌拍死他了。
屠芃芃正咬牙切齿,便有一个瓷瓶从头上丢下来。
斯柳冷冰冰地对着屠芃芃,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是不是痛了也从来不会说出口?”
听到这话,屠芃芃十分意外地抬起头,看了看斯柳:“妖皇何出此言?”
斯柳与她四目相对,仿佛要透过她目前这男人的躯体,看到内里的本尊:“你难道就不怕痛?”
不怕痛吗?
她还记得数万年前,魔族与鬼族历经了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那场战役最终魔族取胜。
那是她第一次上战场,在激烈的打斗中她一剑刺穿了老鬼王,也就是现鬼王巴屯父君的心脏。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被老鬼王刺了无数的剑伤,鲜血与红色的战袍融为一体。
倒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痛,满脸的血泪,爬都爬不起来,格外狼狈。
几个不知是鬼族还是妖族的虾兵蟹将,从屠芃芃身边路过,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开玩笑?这个哭鼻子的小姑娘就是魔尊?”
“魔族的子民可真是倒霉。”
“魔族尊者就是这副德性?”
“这么怕死,怕痛还怎么保护他的子民?”
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也再也没有从嘴中说出一个痛字。
屠芃芃回过神,直直地盯着斯柳:“我是魔族魔尊,我为魔族子民而生。”
拾起身边的金创药,低下头为自己抹药,眼底激荡起一片水光,从来不为自己而活。
她活了十四万年,她是六界不可战胜的魔尊,她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只凤凰。世人从来都只关心她是否修为提高,是否又战胜了哪个上古神祗,是否又夺得了什么宝物,是否傲然六界。
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关心她是否伤口还痛,是否流着血,是否需要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