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和薛梅妯娌二人多少见过几次冯秋色,因此她二人陪着冯秋色在西屋坐,李兰这两日憋得难受。她本是话多的人,爱管事的人,却因为这是妹夫家出事,轮不到她张扬的插手,就觉得自己个回来不给干事,太委屈了。
她有心叨咕两句吧,场合不对,也没人愿听。冯秋色一来,可算让李兰英雄有用武之地了,一个劲儿的吧嗒嗒,像水枪设计一样,嘟噜个不停。报完柳鸣的冤死,又开始啰嗦自己的心里话,似乎传达着一个意思,妹夫这是作死来着。
冯秋色起初还能陪着应承两句,说到后面,她看了看陪着笑也不搭话的薛梅,就晓得这一家子怕是也不乐意听李兰这些话了。却又因为李兰是大嫂,不好反驳,都干干的听着不搭话。
冯秋色陪了一个笑,也没接李兰的抱怨。而是看着对坐长沙发上坐着的丈夫和宋嘉树柳青沉三人,她听到柳青沉跟丈夫说,“叔,让你们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樊憾生拍拍壮小伙的肩头以示安慰,说,“没啥,咱亲戚着呢,你爸出了事,我跟葚子妈来一趟,那是该着的!我跟葚子妈前天去省城看葚子姥爷去了,不知道你爸这事儿,不然,我们早来了。我也是今儿一早听到我们隔壁老白跟我说了,才知道你家出了事,这不立即就来了。”
樊憾生问:“今天是......头天?还是就要去坟里了?”
柳青沉揉着发疼的眼睑回,“明天才去坟里,要等我妹。我妹又在德国,那么远,总要等等,见上一见,才说的过。”
冯秋色樊憾生相似对望一眼,心说,好了,闺女都飞跃国际欧亚回来了,咱这应亲家女婿的儿子不回,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了。“哟!带烟也回来?是该回来!等等也好,带烟啥时候回来?今天还是明天?要不也让葚子回来?”
柳青沉一怔,他还真就没考虑过叫樊深出现呢。不过人爹妈都提了,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应,只是回答,“我妹已经回来了,正往家赶呢。估计十二点能到。我都让我堂哥在漯西那边等着接他们了。”
宋嘉树眨了一下眼,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竟然忘了跟柳青沉交代。“青沉,我忘了告诉你了,今儿一早你小憬哥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回来后,我就让薄言去接他们了。我不知道你已经找人去接了,也忘了问你了,要不我让薄言回来?”
柳青沉仰面靠着沙发,沙哑着声音说,“算了,都去了,就接吧。我堂哥的车本来是去漯西买菜的,也不一定能拉得了他们几个,多个车去接,正好。”
他们说话间,赵黄鹂拿着儿子的手机过来了,告诉他,“青沉,电话。维清打过来的,是不是兜兜到了?你快问问!”
柳青沉很累,疲惫的都不想动弹,就没站起身,是顺着手接过手机,软塌塌的靠着沙发接的电话。“喂,维清,你们到了吗?到漯西了吗?”
“到了,刚下车,还在往出站口去。你说的来接我们的人是在车站出口这吗?”
“对对,我是这么跟柳权哥说的。你们到外面要是见不到柳权哥,也可以找......”柳青沉拿不准薄言的名字是哪俩字,也没用心去分辨,只是模糊地觉得是“博彦”这个名吧。他含糊的说,“宋老师说,博彦也去接你们了,你们看看,坐哪个车合适,就坐哪个车吧。”
“我知道了。你,要和兜兜说话吗?她就在我边上。”
柳青沉沉默了,他说,“不用了。你们先回来再说吧。我妹......她还好吧?”
那边有片刻的沉吟,低声回答他:“还是那样,闷着脸,不大说话。从昨天我去接她到现在,她什么都不吃,水也不喝。青沉,你让你妈给做点吃的吧,不管做什么总得先让她吃了东西,才能去分析。”
“知道了。”
柳带烟他们是坐着薄言的车回柳冯的,因为柳权开的面包车拉的东西杂乱,气味不好。柳权本人也希望柳带烟他们去坐薄言的小车,自己个好飞车,随意开。
柳带烟没见到柳权的时候,还能稳稳的克制着混乱的思绪,可是当她听到柳权哥熟悉的声音时,一瞬崩溃得脑袋大了,泪腺发达了,鼻子酸了。不抽噎,却是万分的酸苦想嘶吼。
薄言不认识路,就跟在柳权的面包车后面慢走,悠悠哒。从漯西到柳冯的路,有两段比较颠簸,大坑栽栽歪,晃的人坐不住。
柳带烟本就胸闷的忍不住,一路颠簸下,痛苦的她靠着椅背如烙煎饼,翻来覆去,吐酸水。肠胃翻滚的脸色发黄发青。临到柳冯村头路口,再也受不住,吐得隔夜饭都出来了。
柳带烟站在进村的十字路东,不用遥望就看到村子里的房屋白墙,她接过周维清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嘴。周维清又递上水让她漱漱口,忽然,喇叭唢呐齐奏,一阵吹吹打打的热闹喧嚣直入耳端。周维清暗叫,该死!
柳带烟抓着矿泉水瓶的手,青筋暴跳,额角筋线突突。身子栽歪的踉跄了一下,发虚。周维清长臂一捞,把人稳住,望着小人儿青白的脸色,竟然无从安慰。
宋憬眉头也拧不开的打结,望望柳带烟,看看村子里,乜斜一下抽烟的薄言,冲他摇摇头。薄言哼唧一下,只好认命的掐灭烟头,对着柳带烟招唤,“烟烟妹妹,咱都到家门口了,不能因为听见了看到了,就不进门吧?你爸可等着你呢!”
柳带烟倚在周维清的臂弯里,直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抬不起。她很想骗自己,也许这是村里死人了,死了某个孤寡老头子老太太。可是他们前村根本三四排,就没有孤寡的老太太老头!
这一刻,柳带烟心酸了,醒悟了,不自欺了。她咬紧牙关,憋着气攒了一点力气,推开周维清。一步一步的向村子里走去。
她多想这条路没有尽头,或是多些碍眼的障碍物,可是村子前的路平平坦坦,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正北的主干路,拥挤着一群一群的人,蓝布白棚,花车,架子,高桌长椅,最后的唢呐对锣。延伸在她家屋门路口。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明显的彰示着,这丧出她家!!
柳带烟不坐车,地下走了,周维清想都不想,紧跟在她身后,往村里走。宋憬心里还没想好怎么跟父亲说柳带烟的事,就也跟在后面,趁着空当整理着思绪。
薄言无语,他倒想也跟着走几步,可是车子没人开,只好认命的开着车,跟在仨人屁股后,一点一点的挪进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