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秀果然每日给我唱曲。
只是每次唱的都是同一段，不怎么有诚意。
我看她，便昂着头偏向一侧，竟有些感到屈辱的意思。
但看她胆子不大，在我这儿还算规矩，我也没为难。
只是这姑娘没有长性，才三天就告病不来了。
过几日皇上来同我用午膳，我将此事与他说了。
顺便把荷秀请御膳房开小灶，日日点菜的事也说了。
他显然不知道，面色变得难看，而后才讪讪道：“估计是怕渡了病气给皇后，待朕去问问。”
第二日，荷秀果然又来了。
看着蔫蔫的，照旧唱着那段曲子。
皇上也来了，主动点了一曲，荷秀唱得分外好听。
原来荷秀还会别的曲儿呢，只是不愿意唱给我听。
皇上拍了拍我的背：“她若有不足之处，皇后尽管管教。”
我摇摇头，“说得她跟个宠物似的，她又不是阿猫阿狗，我可不敢这么作践人。”
皇上便笑了：“你为尊，她为卑。”
我看向荷秀，不知何时，她又昂着头看向了别处。
弘宁明显事先提醒过荷秀做小伏低，我也就静观其变。
果然半月后，弘宁来我殿中，闲聊了半天，他终于状似无意地提到荷秀。
“皇后觉得荷秀这几日表现如何？可还满意？”
我抿了一口茶，“皇上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你来天启也有两年，后宫遍地的太监丫鬟，太过冷清，你也说过太无聊，平常能陪你解闷的人都没有。”
“安景，你有没有想过充盈后宫。添些新人让后宫生机勃勃起来？”
无聊？
我都给气笑了。
月儿古灵精怪，每日陪着我呢。我也许会想家，却不会无聊。
那一次是弘宁与我拌嘴，连续一个月没有理我，我拉下脸同他讲和，说自己无聊目的是想让他来陪陪我。
他倒是以这种方式记住了，然后用到我身上。
“皇上想封荷秀，以何名义？”
我冲他笑，这一笑灿若芙蕖。
引得弘宁也笑容更盛。
他以为我也高兴，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皇后觉得为后宫开枝散叶如何？只要皇后开口，前朝自然同意。”
弘宁为了我废除后宫，他不能朝令夕改打自己的脸。
若我提出恢复后宫，他再假意推脱一番，前朝再商量一下，此事就成了。
我看着弘宁的脸，心脏一阵阵地抽痛起来，面上却还笑着。
“那册封皇上想怎么做？”
“不必大办，皇后若是嫌麻烦，朕随意给个封号，不必另行庆贺。”
弘宁话说得体贴，说得起劲儿。
我定定地看着弘宁，早就笑中带泪，在他耳畔轻轻道：“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
弘宁表情一滞，觑着我的神色，仍然试探着说道：“皇后就当我想养个小宠物而已。”
我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语调坚决。
“皇上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今却想用我的名义满足你的私欲，断然无可能。”
帝王家的私欲。
弘宁从来没想过我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帝王家是不容易有人忤逆的。
他一下站起来，厉声道：“安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朕是天子，是天！为你违背礼制本来就是殊荣，你却认为是理所应当，若天下女子都如你这般骄纵妄为，哪还有什么夫为妻纲？”
弘宁气急败坏，他的这副样子也深深刺痛了我。
“夫君对才是妻纲！何况父皇兄长最偏爱我，草原不乏女帝，你和我谈夫为妻纲？”
我昂着头看向弘宁，他瞪大了眼睛，终究没有发作。
我特意提到父兄，就算有一天彻底彻底撕破脸，他还得掂量掂量我身后四十九部的力量。
弘宁揉了揉眉心。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朕累了乏了，不打扰皇后了。”
皇上鸾轿回养心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我回头，看到月儿躲在角落，弘宁刚刚出宫时气急，顺道剜了她一眼，她已然有些吓傻了。
我拉她起来，把亲手给弘宁做的羹汤喂给月儿。
月儿半晌才道：“主子，你们吵得好厉害。主子刚刚不该朝皇上吼的，好好说那样兴许他就不会提这事了。”
我摇摇头：“现在不提无非是拖延一阵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变化。”
月儿又道：“不是的主子，月儿想的是拖了一阵也是好的，我们就趁此机会找到荷秀的小辫子，没了荷秀，此事不就作罢？”
我忍不住笑了，敲了敲月儿的脑门：“难为你这脑子还为我想了这么多。可问题是错的不是荷秀，我也不想活得这么复杂。”
机关算尽，一不小心误的就是自己的命。
月儿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便又补充道。
“我们不能无端寻女子的错处来为做错事的男人找理由。我们女人的爱也很珍贵，不容许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