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杨小云三人正要出门，曹炬突然说道：“且慢。”
曹炬起身，朝着曹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娘，孩儿知晓您要赶走她们三人，定是为孩儿考虑。只是这姐妹三人跟随孩儿已有多日，向来忠心耿耿，孩儿也习惯了她们的伺候。这一下子全走了，叫孩儿如何是好。”
曹夫人说道：“为娘原本也没打算让可人、清雯二人离开，只是她俩如此固执，这般丫头不要也罢。”
曹炬笑着说道：“娘又怎会不知她们与小云姐情同姐妹，若毫不犹豫就留在孩儿身边，孩儿反倒觉得奇怪了。至于小云姐，虽说她是大理人，但咱们曹家眼下最大的对头并非他国，而是在这汴梁城中。即便日后要对付他国，也必定先针对大辽国。至于大理，前些日子刚遭大败，十年之内难以恢复元气，暂且不足为惧。倘若他日真要与大理为敌，届时再让小云姐避嫌便是。”
曹夫人犹豫着说道：“炬儿，你这话虽有几分道理，可她们几个终究不是我大宋之人，难保不会心生异念，为娘还是放心不下。”
曹炬一听着急了，正欲再辩，曹夫人又道：“要不这样吧，小云，你外公信奉儒家，对女子最看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之训。我与你老爷商议一下，你就嫁给炬儿做妾，给你个名分，如此一来，为娘便放心些。”
曹夫人此言一出，屋中四人皆是惊愕万分，呆若木鸡。
曹夫人不理会他们，转头对杨小云说道：“小云，你出身名门，如此安排确实有些委屈你了。但你既已流落到我大宋为奴，除非甘愿委身于寻常贩夫走卒，否则想要成为他人正室发妻，那是绝无可能。你今年十九了吧，比炬儿也大不了多少，女子能有这般归宿，已然甚好。炬儿心地善良，即便将来立了正室，也定会好生待你。”说着，曹夫人又看了可人、清雯二人一眼，继续道：“你那两个丫头日后也不会吃亏，你意下如何？”
杨小云思索一番，觉得曹夫人所言极是。当初得知自己被选中送往大宋时，她便已心生死志，只是放心不下可人、清雯二人，才勉强活了下来。未曾想来到大宋后，被曹炬看中，进了曹府做丫环。在曹炬身边的这两个多月，是杨小云自家中遭遇变故后，过得最为安心的日子，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整日提心吊胆。杨小云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这的确已是她最好的归宿。
杨小云盈盈下拜，说道：“夫人对奴家如此厚爱，奴家自当……从命便是。”
曹炬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见这两个女人自顾自地商议，全然不把他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不禁气急败坏地叫道：“娘，孩儿才多大呀，您就忙着给孩儿找妾了？”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小吗？都十四了，再过两年便成年了。又不是娶正室，别人家孩子像你这般大，哪个没有侍妾？像小云这般知书达礼、精明能干的好姑娘，上哪儿找去，你还挑三拣四的？”
又对杨小云说道：“别理他，有我和老爷在，他还能翻天不成。”
可人、清雯见情况陡然转变，心中既惊又喜，看看曹炬，又看看杨小云，二人暗暗抿嘴偷笑。
曹夫人瞧在眼里，也笑着说道：“小云，你和这两个丫头先下去吧，我和炬儿还有些事要说。对了，小云虽还未入门，但身份已然不同往日，可人、清雯，你们二人日后还是称呼她为小姐吧。”
可人、清雯欢喜地应道：“是，夫人。”这边杨小云向曹夫人行了一礼，瞥了曹炬一眼，脸一红，带着两个丫头出去了。
曹夫人笑道：“还没过门的丫头就是脸皮薄。”
曹炬白了她一眼，气鼓鼓地不说话。
曹夫人看着他说道：“炬儿，你方才可真沉得住气啊，为娘都快把她们几个赶出门了，你才出声阻拦？”
曹炬一惊，说道：“娘，您刚刚是在……”
曹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炬儿，这些年你一门心思沉迷习武，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习武倒也并非不可，起码你比两个哥哥多了防身的本事，所以娘以前也不多管你。可有些事，光靠武功是解决不了的。如今你长大了，也该为你父亲分忧了。”
曹炬点头道：“娘说得极是，孩儿早有此心，只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曹夫人说道：“你有这份孝心便好，眼前就有一件重要之事，你父亲决定先让你试着独自打理，可为娘却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啊。”
曹炬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事这般要紧？娘若不放心，在一旁帮衬着孩儿便是。”
曹夫人苦笑着说道：“若为娘能插手，还会交给你吗？你终究还是个孩子，真不知你父亲是如何想的。”
曹炬听得一头雾水，曹夫人只好解释道：“你父亲已正式执掌曹家，曹家在京的势力与人马皆归你父亲掌控，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曹家传承百年的‘凛风阁’。这‘凛风阁’实则是个密探组织，人员遍布天下，在大辽国、大理国、我大宋皆有分舵。阁中高手如云，虽说能比得上你师父的没几个，但整体实力之强，在我大宋堪称第一，便是你外公毕家的‘烟雨楼’，也稍逊一筹。”
曹炬大为震惊，可仔细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曹家与毕家原本皆出自明教，搞这些秘密组织自然驾轻就熟。两家又长期执掌朝政，历经百余年，这暗中的势力自然非同小可。
只是一想到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全要交给自己，曹炬不禁有些心虚，说道：“父亲当真要将它交付于孩儿？”
曹夫人说道：“那也要看你做得如何，若不成，你父亲还是会收回去的。只是你身边亲信之人太少，你父亲虽会给你派些人手，但终究不是你自己的心腹，不可过于信任。”
曹炬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娘就看上了小云姐？”
曹夫人点头道：“正是。当日你选她做丫环，为娘便命毕家‘烟雨楼’去大理调查她，竟发现她是当世大儒袁成林的外孙女，且在青楼确实待了五年。此女出身名门，又历经磨难，若运用得当，定是你的得力助手。可她毕竟不是我大宋之人，日后涉及大理的机密情报，还是避开她为好。”
曹炬叹气道：“那也没必要非得让孩儿娶她为妾呀。”
曹夫人笑着说道：“为娘常见你盯着她神情恍惚，难道是为娘看错了？”
曹炬脸一红，强辩道：“娘，您又不是不知孩儿练那龙象般若神功落下的病根，您如此做，岂不是害孩儿吗？”
曹夫人说道：“这几个月来，为娘也派了不少人去西域明察暗访。你练的虽是佛门武功，但并未听闻有这般禁忌，说不定是你师父在骗你。若真是如此，为娘定不与他善罢甘休。你执掌‘凛风阁’后，也可派人去西域打听打听。”
曹炬一拍大腿，说道：“正是，若让孩儿查到是师父骗我，定要找他算账。”
曹夫人笑道：“炬儿，你也别太过分，毕竟他是你师父。”
曹炬说道：“那就让他操劳一辈子好了。娘，能不能让他也参与凛风阁之事？”
曹夫人说道：“你父亲既然把凛风阁交给了你，此事便由你自己做主吧。”
曹炬将曹夫人送至门口，回到屋内，可人、清雯正在收拾方才用过的茶具。见曹炬进来，二人顿时神色怪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曹炬不禁嫩脸一红，说道：“你们看我作甚？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
可人、清雯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不敢再出言取笑，迅速将屋内收拾妥当。出门时，清雯实在忍不住，回头说道：“少爷，要不要小姐来陪您说说话？”
曹炬气得不行，拿起一个茶杯作势要扔，两个小丫头像飞一般跑远了，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曹炬放下茶杯，往椅子上一躺，两脚一抬，大大咧咧地跷在案上，脑中思绪万千。他着实没想到父亲居然会把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交给他，难怪曹旭那老头子会把曹家交给父亲，两人的魄力确实有得一拼，可这担子也太重了些吧。
曹炬看了看桌上一叠厚厚的册子，那是曹夫人临走时留下的，说是父亲交给他的关于凛风阁的一些资料，记载着凛风阁在各地的势力分布。曹炬呆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往前虚抓，最上面的一本书册登时凌空飞起，落入曹炬手中。
曹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他这几天从龙象般若神功第五层中领悟到的牵引诀，虽说还不太熟练，但已初见成效。曹炬心想，若将第五层练成，并与前四层融会贯通，那他的武功便可达到刚柔并济之境，再遇上易千秋这类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杨小云从自己住处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她着实有些害怕突然撞见曹炬。可已经在屋里躲了半天，再藏下去就显得太过做作了，何况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见曹炬，该面对的迟早得面对。只是杨小云心中仍有些恍惚，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那半大孩子的妾了呢？回想起曹夫人上午的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回绝的机会，杨小云不禁怀疑她是早有预谋，最终目的就是逼她嫁给曹炬，至于先前说要把她调到三少爷曹岯那里，不过是吓唬她罢了。可杨小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异国弱女子，又有何可利用之处，曹夫人为何非要处心积虑地把她嫁给曹炬呢？要知道曹大人可是当朝枢密使，又是大宋三大家族之首曹家的首脑人物，若不是曹炬年纪尚小，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想把自家女儿嫁给曹炬，就算为妾，恐怕也得是知府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才有资格，可没想到最先入门的竟是自己这么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