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佾一脸为难之色,说道:“此事实在不妥!曹岐与曹岯已然获任剑南节度使大营之统制,一旦赴任,一年内不得回乡探亲。为夫新近出任枢密使,绝不能落下把柄。况且依朝廷律例,此等级别的将领,若无兵部报备,不可私自进京。”
曹夫人道:“那便与丁谓相商,将曹岐和曹岯的调令往后推延些许时日。他们依旧按原定日期启程,夫君你修书一封予李大人,言明曹岐和曹岯前往成都城是为迎亲,让他们把李家姑娘接入京城,择日完婚之后,再一同返回成都城。”
曹佾今日在汪家之时,便已有了几分心思,此刻听曹夫人如此一说,便不再坚持,道:“也罢,就依夫人所言。”
曹夫人却又忧虑起来,道:“曹岐和曹岯任命既下,此事必须知会丁谓与狄青,不知他们会不会从中作梗?”
曹佾笑道:“夫人无需担忧,他们二人定然不会从中阻拦。”
曹夫人奇道:“夫君为何如此肯定?”
曹佾笑着将今日向狄青索要其女儿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曹夫人听后,不禁掩嘴轻笑,道:“那丁谓那边又是如何?”
曹佾笑道:“我曹家欲求狄家女儿,而丁家则想迎娶我曹家曹欣。”
曹佾随即将丁谓所言,逐字逐句复述了一遍。曹夫人半信半疑,与曹佾反复推敲,良久才道:“难怪家父曾言,丁谓乃是反复无常之人,这转变之快,着实令妾身瞠目结舌。如今九大开国功勋世家仅存曹毕丁三家,看来并非无端无故。”
曹佾道:“夫人也觉得丁谓所言非虚?”
曹夫人道:“他所谋划之事,对曹家与丁家皆有益处。六部之中,唯有狄青与汪邵敏原本便是官家的心腹,若能除去汪邵敏,便如同断了官家的左膀右臂。这刑部权势远不及吏部,即便给了丁家,又有何妨?反正也落不到我曹毕两家手中。何况他儿子丁凯若真娶了我家曹欣,日后有了子女,官家又怎会再信任他。”
曹夫人忽然扑哧一笑:“只是如此一来,官家除了狄青,还能任用何人?我大宋历代官家,像这般众叛亲离的,只怕前所未闻。”
曹炬经十来日调养,身上伤势已大有好转。曹媛心疼侄儿,加之曹炬是在宫中受伤,心中难免愧疚,便将宫中几位医术精湛的御医,大多派至曹府常住。曹媛仍不放心,又将宫内珍贵药物,源源不断送往曹府。送来的人参,皆为千年之上,雪莲更是用箱子装载。李擎天见此,眼睛都红了,这些可都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啊。于是他时常借口探望曹炬,大大方方拿上一些便走,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打根基去了。
曹炬见状,有些看不下去,对李擎天说道:“师父,师弟师妹年纪尚小,筑基无需如此之多,何况师父您也曾说过,药物于练功,只能为辅,不可滥用。不如给澹台宇鑫用些,他毕竟也是您的记名弟子,若是武功太过差劲,岂不是有损师父您的威名。”
李擎天觉得有理,便配制了一些药丸给澹台宇鑫服用。风驰门传承近千年,积累的秘方众多,只是材料难寻。如今有大内药房做支撑,李擎天如鱼得水,整日待在屋内,专心炼药。澹台宇鑫可算是有福了,明教武功向来以速成闻名,如今既有各类助长功力的药丸相助,又有李擎天为他打通经脉,短短十几天内,所习风驰门的内功便已有小成。
曹炬却有些郁闷,他同样服用了不少药物,可效果远不及澹台宇鑫那般显著。李擎天解释道,这是因为曹炬天生任督二脉相通,所习的又是龙象般若神功这般沉稳的功法,仅以内力而论,曹炬可说已步入大成之境,仅靠药物,很难再有大幅进展。不过药物并非毫无用处,曹炬受赵婉一击,体内潜力已被激发,再经这些药物培本固原,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龙象般若神功练至第五层。
曹炬还从宫中收到一件意外之物,是赵灵儿托人送来的峨眉派疗伤圣药固本丹,此外还附有一封信。曹炬打开一看,赵灵儿写得甚是简略,仅对曹炬在她宫中受伤一事表达歉意,此后便寥寥数语带过。曹炬倒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这赵灵儿所用纸张太差,上面黄斑点点。却不知赵灵儿写此信时,想起她姑姑赵婉之言,不禁潸然泪下,泪水湿透纸背。
李擎天起初对这固本丹有些不屑,拿过来闻了闻,又舔了舔,登时脸色一变,干笑数声道:“峨眉派果然有些门道,不过此丹用来救人尚可,但若论助长功力,却远不及为师所炼之药。”言罢,便让曹炬服下此丹。
曹炬却怎么也不肯吃,问其缘由,竟是李擎天已经舔过,上面留有他的口水。李擎天劝了许久,最后不耐烦了,伸手点了曹炬的穴道,捏开他的嘴,把固本丹丢了进去。
曹炬有伤在身,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对李擎天怒目而视。
不知不觉,一月已逝。在药物以及凛风阁三大供奉内力的双重治疗下,曹炬功力尽复。凛风阁三大供奉对曹炬颇为赏识,笑道:“历来凛风阁首座皆为文弱之士,阁内为护卫首座安全,费尽心思。可首座年纪未及弱冠,便能接下峨眉派掌门一掌,当真是了不起啊。”
曹炬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心中却暗暗发誓,就冲这一掌,今生定要将峨眉派踩在脚下。
宫中选秀之日日益临近,曹炬仍对那高滔滔之事念念不忘。虽从牡丹坊传来的消息表明,这个高滔滔与高太后应无关联。她父亲既非巨商,亦非官宦之后,不过是牡丹坊收养的孤女。只因她胸口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高”字,修炼的武功又是“玉女心经”,故而得名高滔滔。但曹炬心中仍有些不安,伤一好,便拉着李擎天和欧阳靖江来到了山阳县。
曹炬乘坐的是一辆由欧阳靖江弟子驾驶的普通马车。欧阳靖江深知此事干系重大,所选的这个弟子是他的心腹之人,马车也是从京城租来的。曹炬伸手摸了摸车内,找不到一丝灰尘,显然是清洗过好几遍了。只是车厢狭小,跑起来还异常颠簸,更让曹炬难以忍受的是,车厢虽经清洗,却仍隐约传来一股异味,似腥似膻,熏得他胸闷欲呕。
曹炬看了看李擎天和欧阳靖江,见他们二人神色如常。曹炬坐在里面,不由得苦笑,心想真是富贵日子过惯了,平日所用之物无一不奢华至极,如今坐上这平民马车,竟已如此不习惯。
进了山阳县县城门,欧阳靖江钻出车厢,坐到那弟子身边为他指路。到了一个路口,欧阳靖江请曹炬和李擎天下车,命那弟子在此等候,他们三人步行向一条胡同走去。
欧阳靖江领着曹炬和李擎天转了几个弯,从胡同里出来,走到另一条路上。曹炬看着欧阳靖江,心中暗暗佩服,这老头看似窝囊,心思却极为细腻。即便那驾车之人是他的贴身亲信,仍有所提防。原本可直接将马车驶到此处,欧阳靖江却偏偏从胡同里绕一圈才到。西殿作为一个密探组织,行事极为隐秘,就目前来看,欧阳靖江显然十分称职。仅从这点来说,曹炬觉得自己与他相比,还有所不及。凛风阁本质上也是一个地下组织,自己身为首座,还是要学学欧阳靖江,为人做事小心谨慎为好。
欧阳靖江走到一个宅子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把门打开,等三人进来后,又把门关上,向三人行了一礼。欧阳靖江点头示意,领着曹炬和李擎天来到客厅。
曹炬在正位坐下,李擎天和欧阳靖江分坐在他左右下首。按理来说,李擎天是曹炬的师父,不应坐在下首,但李擎天这人也怪,在曹府内对曹炬吹胡子瞪眼,一出曹府门便很少出声,紧紧跟在曹炬身后,什么事都由曹炬做主。曹炬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久而久之,两人也就心照不宣了。
三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前来。欧阳靖江坐不住了,向曹炬告罪后,起身向内屋走去。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少女走了出来,为曹炬和李擎天倒上茶水,垂手在一旁伺候。
曹炬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肤色白皙,细眉凤目,长得还算不错,想必是这里的婢女。曹炬也不在意,喝了口水,耐心等待这里的主人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曹炬有些不耐烦,便想让这青衣少女进去催一下,却见她看着自己,略带惊异之色。见曹炬望向她,忙低下头去,脸颊微红,却又时不时偷偷看曹炬。曹炬觉得有趣,突然问道:“你是府中何人?”
那女子似被吓了一跳,扭了扭身子,瞟了一眼曹炬,道:“回公子的话,小女子是府内的丫环。”
这女子声音略带低沉,却颇为悦耳,听来似在人耳边喃喃低语,曹炬不由得心中一荡,突然发觉这女子其实十分漂亮,先前竟未注意到。特别是那体态更是婀娜多姿,即便那件宽大的青衣也难以掩饰。刚刚瞟来的那一眼,更是风情万种,媚态动人。
媚态动人?曹炬突然神智一清,暗自思忖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府中面对杨小云那么久,也未曾有过这种心旌摇荡的感觉。这女子论相貌还不及杨小云,为何会让自己如此难以自制。
曹炬突然一笑,道:“你便是高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