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护我大宋
日月重照2025-10-13 17:164,091

  曹炬难得听赵婉夸赞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惭意。想那汴梁城中,诸事繁杂,他正为戏中配乐匮乏而愁眉不展之时,舒晓云悄然递来一本曲谱。曹炬于宫商角徵羽之乐理,实是一窍不通,随手便将那曲谱抛与身旁一众小丫头。

  小丫头们依谱弹奏,乐声乍起,曹炬闻之,心头一惊,此曲怎如此耳熟?虽叫不出其名,却笃定前世曾闻。赶忙向舒晓云问询,方知此乃前世十大古曲之一的《十面埋伏》。曹炬心中诧异,这女子缘何对这等精妙古曲也能精通?舒晓云没好气道,她前世幼时,于汴梁城,孩童们至少要上四五个兴趣班,她父母亦为她报了多个,然唯有琵琶断断续续学了下来。《十面埋伏》乃琵琶古曲之巅峰,学琵琶之人即便弹奏不出,听也听得耳朵生茧了。

  此时,毕士安亦点头道:“嗯,作此曲者,定是往昔从军之人,否则决然写不出这般曲子。只是老夫听来,似觉此曲未完,仅闻大军行军布阵,战事尚未开启便已终止,这是何故?”

  曹炬笑道:“外公目光如炬,方才所奏只是此曲一小部分,专为配合戏中情节而用。外公若想听完整之曲,过几日可让这些乐师至府中演奏。”

  说话间,武梢懿已然登台,左侧背嵬铁骑所坐之处,顿时一阵骚乱。曹炬霍然起身,目光如电,向那几个不安分之人大喝一声。林征途、翟隆等人,早领教过曹炬手段,又见朝中重臣皆在,哪敢放肆,纷纷低头,不再言语。

  曹炬复又坐下。台上情儿轻启朱唇,吟唱着因夫婿即将出征而滋生的担忧之情。她久居百花楼,歌舞功底深厚非常,于台上挥洒自如,舞姿婀娜,歌声婉转,如泣如诉,扣人心弦。赵灵儿听着听着,不禁触景生情,心事涌上心头,忍不住看了曹炬一眼,旋即低下头去。

  曹炬却一心关注着戏台,暗自叹息:唉,时间紧迫,实是无奈。若时间充裕,断不会选这武梢懿,当初“试镜”就该将他淘汰,此人只会说不会唱,让他与情儿共舞,简直比登天还难。

  忽闻琵琶声再度响起,宛如军中擂鼓,催促将士出征。武梢懿脸上浮现诀别之色,对着情儿长揖一礼,转身欲走。情儿急忙拉住他衣袖,哀怨唱道:“君可知那无定河边枯骨,犹是千里深闺梦中人……”

  此词乃曹炬所写,闻听至此,他心中不免惭愧,暗自念叨:这是改编,绝非抄袭,是改编,不是抄袭……

  一旁赵婉动容道:“此词可谓入木三分,将战事之残酷尽显无遗。只是,”赵婉压低声音,“曹大人,出征之前说这般话,会不会挫伤士气?”

  曹佾微微一笑:“长公主且看下去便知。”

  赵婉白了他一眼,心忖:曹家父子怎都这般喜欢故弄玄虚。

  台上武梢懿一脸肃然,唱出戏中唯一一段唱词:“……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大宋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愿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唯有这段,武梢懿方能畅所欲言,真正道出心中所想。

  背嵬铁骑与禁军将士再也按捺不住,喝彩声如雷,不少军士激动得忘形起身。他们大多不通文墨,但这段《满江红》通俗易懂,听后只觉热血沸腾。朝中大臣们亦纷纷点头,有几人更是赞叹:“壮哉,壮哉!”

  曹炬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舒丫头此举才是抄袭,不过岳飞这首《满江红》放在此处,倒也极为合适。

  依剧本,接下来该情儿唱了,可此时议事堂内人声嘈杂,情儿唱了一句,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一时间不知所措,无助地看向曹炬。

  曹炬向赵婉告罪一声,走到将士面前,大声道:“都坐下,戏还未演完,你们如此喧闹,台上之人如何继续?”

  韩琦亦走上前来,说道:“各位将士稍安勿躁,当朝长公主殿下在此,不可失了礼数。”

  在二人安抚下,将士们终于又坐了下来。曹炬并未回到毕老侯爷身旁,而是悄然行至朝廷百官身后,静静伫立。

  戏台之上,情儿似已被武梢懿说服,正与他卿卿话别。突然,一位须发皆白的官员颤颤巍巍地站起。众人皆识得,此乃当朝礼部尚书文彦博。只见他手指戏台,怒喝道:“岂有此理……”

  曹炬屈指一弹,早已藏于手心的一枚泥丸如流星般飞出,正中老者背心。文彦博顿时一口气接不上,瘫倒在椅上,大声咳嗽起来。

  泥丸破空之声极轻,却瞒不过赵婉。赵婉心中一凛,此地竟有如此高手?她转头向曹炬所在之处望去,见是他,顿时明白,随即柳眉竖起,以眼神示意曹炬过来。

  曹炬佯装未见,两眼茫然地环顾四周,随后又回到禁军中坐下。

  赵婉恨得咬牙切齿,却因身份所限,不能起身将这小子拎来痛打一顿。所幸听文彦博咳嗽声,似只是一时气血不畅,并无大碍,否则定要扒了这小子的皮。

  曹炬此时亦是满手冷汗。曹佾早料到朝中那些儒生,定会对男女同台之事不满,尤其是这礼部尚书文彦博。此人乃当世大儒,任尚书之职近二十年,与杨小云的外公袁成林齐名,曾深受官家器重。只因其为人古板,当年曹旭与毕士安略施小计,便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官家看在眼里,深知此人不可倚重,便只让他管好礼部诸事,其他不必他操心。曹佾升任枢密使后,文彦博已入暮年,更非其对手,被曹系官员羞辱数次后,文彦博也有了自知之明,官家都无能为力,自己也就不再多管闲事。

  然而今日这戏剧,却触及了文彦博底线,他越看越怒。身旁一名丁家官员又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文彦博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岂料曹佾早有防备,叮嘱曹炬绝不能让此人扰乱。这可苦了曹炬,为瞒过赵婉,费尽心思选了泥丸,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怕什么,曹炬突然挺直腰杆,心想:老子过了午时便要出征,又没真伤着文彦博,老姑婆再怎样也不能误了大军行程,况且此事还能推到父亲身上。

  就在此时,四周喝彩声如雷,戏已演完。曹炬方才心不在焉,连武梢懿与双亲话别这段都未留意。不过瞧将士们神情,似乎未出差错。

  这边曹佾起身,向赵婉施礼道:“长公主,出征誓师已然结束,请长公主示下。”

  赵婉摇头道:“本宫一介女流,对行军打仗之事所知甚少,一切便由宰执大人与枢相大人做主吧。”赵婉心中冷笑:真的结束了吗?方才曹炬偷袭文彦博,曹佾定脱不了干系,或许这才刚刚开始。

  曹佾又向丁谓拱手道:“宰执大人?”

  丁谓笑道:“此次誓师,原定便由公伯兄做主,公伯兄请便。”

  曹佾告罪一声,缓缓走上戏台,目光扫视台下,议事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大人,此番誓师,较之以往更为隆重,前后已历两个时辰。诸位想必心中奇怪,今日议事堂又安排得如此拥挤,这是为何?”

  曹佾指着两侧坐着的出征将士,道:“按理,这些军士职位低微,本不应与诸位大人同坐。可本相不仅将他们请来,且觉请得太少,若不是场地有限,本相恨不得将这八千将士尽数请入议事堂。惭愧啊,本相之前曾任边疆大营都统制,那时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直至今日,因自家孩儿领军出征,才开始关注边疆大营的真实状况。在座各位大人,皆官居四品以上,除毕老侯爷与兵部几位,其余多为文职出身,且大多出自名门世家。平日里诸位稍加商议,略一动笔,谈笑间便可征调数万便可数十万大军,驱之沙场与敌厮杀。数百数千的伤亡,在本相及各位大人眼中,不过是个数字,毫不在意。但有几人知晓,我大宋立朝近百年,各大营究竟有多少军士伤亡?”

  “兵部郎中翟琨,你可知晓?”曹佾问道。

  翟琨躬身道:“回枢相大人,历年来我朝西宁防线将士伤亡九十四万,与大辽国交战伤亡二十一万,与大理国交战伤亡七万,共计折损将士一百二十二万。”

  台下顿时传来阵阵低呼声。曹佾点头道:“嗯,一百二十二万。以如今军力来看,我朝三大边疆大营合共不过六十万,历朝以来竟已折损两倍有余。这些皆是我大宋的好儿郎啊,若不是他们,我大宋焉能至今安稳?尤其是西宁防线,近百万将士血洒塞外草原大漠,令西域杂胡再难踏入中原半步。”

  曹佾忽对台下道:“刑部郎中谢大人,从你左侧随意挑选一名背嵬铁骑将士,到本相这边来。”

  那姓谢的官员不明所以,随意指定一人。那军士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至曹佾面前,单膝跪地,道:“卑职背嵬铁骑都头沈佩,参见枢相大人。”

  “沈都头请起,”曹佾说道,“今年贵庚?”

  沈佩一脸茫然,曹佾只好改口:“沈都头今年多大了?”

  沈佩忙答道:“卑职三十有二。”

  “从军几年了?”

  “回枢相大人,卑职在军中已十六年。”

  “十六年?”曹佾思索片刻,道,“本相记得那年西夏大军压境,西宁防线伤亡惨重,朝廷急征五万新兵,沈都头可是那时入伍?”

  沈佩黯然道:“正是。那年卑职同村七人同去西宁防线,如今却只剩卑职一人。”

  曹佾忽道:“沈都头,将盔甲与外衣脱下。”

  沈佩有些犹豫,种百度走上前,低声道:“愣着作甚,没听到枢相大人命令吗?”

  种百度虽已不在背嵬铁骑,但余威仍在,沈佩只得乖乖脱下盔甲与外衣。种百度伸手撩开其上身小衣,只见沈佩前胸后背伤痕累累,几道伤痕乌紫发黑,皮肉翻卷,甚是可怖。

  曹佾问道:“沈都头,你可知自己身上有几处伤?”

  沈佩想了想,道:“军中兄弟曾帮卑职数过,大概二十余处。”

  “那你可记得从军以来,参与过多少战事?”

  沈佩挠挠头:“卑职实在记不清了。”

  曹佾双眉一挑,高声道:“兵部尚书狄青何在?”

  狄青起身道:“下官在。”

  “沈佩从军十六年,其中六年应在狄大人麾下,你可知当年共有多少战事?”

  狄青肃然道:“那六年与西夏、吐蕃、回纥激战不断,万人以上战事便有八十余起,沈佩既属背嵬铁骑,至少参与过半,其他小战更是不计其数。”

  曹佾道:“如此说来,称沈佩身经百战,不为过吧?”

  “绝不为过。”

  曹佾颔首道:“我朝历代名将辈出,狄大人便是其中佼佼者,十余年前统领西宁防线,出塞追击近千里,斩下吐蕃首领首级。然而狄大人,若你麾下不是沈佩这般身经百战的西宁防线军士,而是大理国士兵,你可有胜算?”

  狄青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将领即便有通天本领,麾下若无誓死效命的勇猛之士,也只能束手就擒。”

  “说得好!诸位大人,似沈佩这般军士,才是我大宋之根基。然这般精锐,岂是轻易可得,需历经无数战火锤炼。如沈佩,同村七人仅他幸存,如此将士,我等岂可视而不见。”曹佾沉声道,“如今西域回纥虽除,塞尔柱帝国又来犯境,今日这八千将士即将再赴西宁防线,正如戏中所唱:古来征战几人回。本相以为,对这般将士,给予再高礼遇,亦不为过!”

  沈佩双唇颤抖,突然拜倒在地,哽咽道:“卑职代西宁防线所有死难兄弟,谢过枢相大人。有枢相大人这番话,死去的弟兄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沈都头请起,”曹佾将沈佩扶起,又道,“此外,本相在此祝沈都头及所有将士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背嵬铁骑与禁军将士齐声起身,“唰”地拔出腰间佩刀,大吼道:“誓死杀敌,护我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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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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