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溯至先秦之时,塞外杂胡便已对我大好河山垂涎不已,时常起兵犯我边境,我华夏历代好儿郎浴血奋战,始终拒敌于长城之外。直至唐朝末年,宦官弄权,藩镇割据,杂胡才得以乘虚而入,中原百姓惨遭屠戮,千里荒无人烟,幸有我大宋太祖率兵起事,驱逐杂胡……”
大宋禁军大校场的点将台上,毕太傅虽已年近古稀,但依旧满面红光,中气十足。台下近万之众,皆将他这一番誓师之辞听得真真切切。此时天空中,细密雪花悠悠飘落,而那整装待发的八千将士,个个如挺拔标枪般伫立,纹丝不动。对于这位西宁防线大营昔日的老统领,背嵬铁骑的将士们眼中满是敬仰之色。论战功,上任都统狄大人或许更胜一筹,然而狄都统制偏重于谋略,在西宁防线将士心中,那胯下骑着汗血宝马,手持丈八长矛挑落党项十余位猛将的毕老统领,宛如神祇一般的存在。
点将台下,搭着数排简易帐篷,乃是为前来送行的朝中百官所设。丁谓端坐在其中一帐篷内,目光紧紧盯着毕太傅,陷入沉思,一语不发。
一旁的刑部尚书丁框啧啧有声道:“许久未见毕老侯爷,不想他竟还是如此老当益壮。满朝文武之中,也唯有曹佾能请得动他了。”
丁谓缓缓说道:“毕家世代无意于朝堂显赫,却始终执掌着大宋近半兵权,在军中威望极高,无与伦比。相较之下,其实力更胜曹家。曹佾想必也明白此中情形,近些年来,一心想为剑南节度使毕志超谋得一尚书之位,好将副都统曹安泰扶正。此番又让其幼子领兵奔赴西宁防线,看来是对西宁防线大营有所图谋了。”
丁框笑道:“大哥过虑了,那曹佾幼子年纪轻轻,在京中多年,除了一次救驾有功外,并无惊人之举,反倒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娶妾却行正妻之礼,与灵儿公主之事更是成了京城笑谈。西宁防线大营的将领们向来桀骜不驯,他去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丁谓面色一冷,道:“小小年纪便懂得伪装,这才是最为可怕之处。如今想来,为兄的担忧恐怕并非多余。此番曹佾不顾曹丁两家联姻的情谊,将丁凯逐出剑南,想必是察觉到丁凯与其长子结交之事。如此看来,当年将其二子外放出京,并非为了历练,而是一心要废长立幼。据丁凯所言,曹家长子曹岐政绩名声在外,其才能与他相比毫不逊色,可曹佾却仍执意如此,既然他对幼子如此看重,其中必定有他的道理。”
丁谓指着案上的锦缎,道:“你瞧瞧这份议程,此次八千将士出征誓师,一改往日呆板简陋的风格,有诸多新奇举措,不少都堪称异想天开,实在令为兄惊叹不已。虽说曹佾自称是他所提议,但为兄觉得这与他平日行事风格不符,想必是其幼子在背后出谋划策。”
丁框犹豫道:“大哥,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丁谓看他一眼,道:“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但说无妨。”
“京城近日传言,曹狄两家似有联姻之意,曹佾此番又将丁凯逐出剑南,看来对我方家已有戒心。小弟听闻此次誓师筹备,曹欣也在其中大力相助。大哥,她毕竟是曹佾之女,咱们丁家有些事还是避开她为好。”
丁谓微微一笑,道:“二弟,为兄心里有数。不过曹佾似乎顾忌曹欣,尚未对她提及丁凯之事,你我暂且也不必告知她,或许反而能知晓些曹家的事。”
丁框似有所悟,问道:“大哥已知晓曹家何事了?”
丁谓笑道:“曹佾不是搞了个新玩意儿叫什么戏剧吗?你我且坐等看好戏便是。”
此刻,毕太傅已走下点将台,翟隆之父,兵部郎中翟琨正在台上讲述自己听闻西宁防线塞尔柱帝国来犯,斟酌再三后,决意送子从军之事。
“……诸位大人,下官虽只是个小吏,却也深知家国之重。有国才有家,若有家无国,家亦难以长存。下官宁可舍弃小家,也要顾全大国,故而毅然将小儿送往西宁防线,并教导他莫要牵挂小家,在沙场之上奋勇杀敌,以报皇恩。即便最后青山埋忠骨,但浩然正气必将永存世间……”说到动情处,翟琨眼眶已然微红。
台下的翟隆听得汗流浃背,旁边的林征途则骇然失笑,道:“翟隆,你家老头儿也太狠了吧,这不是在咒你吗?真奇怪,前几日我还听你说令尊宁可打断你的腿,也不准你去西宁防线,如今听来,反倒像是令尊赶着你北上,你却还不大情愿?”
翟隆气急败坏道:“这肯定是曹将军改动的,昨日我送到曹府的那份根本不是这样写的。”
林征途笑道:“休要狡辩,依我看令尊之言更为可信。”
翟隆冷笑道:“别急着笑话我,下一个就轮到令尊登台了,且看他怎么说。”
林征途一听,顿时也担忧起来。
在正中的帐篷内,赵婉不住点头,道:“这翟琨官职虽不高,却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若我大宋官员都似他这般,何愁大义不张。”官家病重,全仗峨眉派的圣药维系性命,清醒之时下了道旨意,由长公主监国。朝中有些大臣虽对女子监国心存不满,但有曹佾和狄青大力支持,丁谓又不置可否,倒也无人敢出头反对。
赵婉对赵灵儿笑道:“先前姑姑还觉得此次誓师有些胡闹,如今看来,那曹炬做得确实不错。”
赵灵儿勉强笑道:“他这人向来如此,花样百出,让人捉摸不透。”
赵婉看着赵灵儿日渐消瘦的小脸,不禁心疼起来,暗自思忖,这段时日,这侄女连遭兄长丧命、父亲病危之难,如今唯一心爱之人又要远赴西宁防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着实可怜。
赵婉劝道:“灵儿,以曹炬的武功,即便身处千军万马之中,自保应是无虞,何况他身为带兵将领,也不会常常身处险境。你且放宽心,不必太过担忧。”
赵灵儿脸一红,道:“姑姑,侄女哪有担忧他。”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赵婉笑道,“要不姑姑把他叫来,与你话个别?”
赵灵儿摇头道:“此次出征,他是领军之人,理应站在点将台下众将士之前,若躲进帐篷,未免太不成体统。”
这时,大押班王永禄走进来,躬身道:“启禀长公主,枢密使大人和枢密院使狄大人求见。”
“有请。”
曹佾和狄青走进帐篷,见过赵婉后,曹佾道:“长公主,稍后请移驾大校场议事堂,此番誓师后半程将在那里举行。”
赵婉笑道:“曹大人,这誓师才进行一半,便已让本宫觉得新奇不已,为何还要移驾议事堂?”
曹佾微笑着答道:“长公主,还请恕臣暂且不答,等到了议事堂,臣再为长公主解惑。”曹炬将誓师大会改到议事堂,也是无奈之举。大校场太过空旷,除了武梢懿,情儿和李福夫妇等皆是文弱之人,这时代又没有扩音设备,台下之人若连戏中台词都听不清楚,那费尽心思排演的这部戏便没了意义。
赵婉笑道:“曹大人如此说,倒让本宫愈发好奇了。罢了,到了议事堂再向曹大人请教。”
赵婉看向狄青,道:“狄大人似乎有心事?”
狄青自入帐便黑着脸,一声不吭,连赵婉都看出他不对劲。此时听赵婉询问,狄青咧嘴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道:“微臣无事,只是……只是……”
曹佾接口道:“启禀长公主,狄大人今日只说了一句话,说臣欺他太甚。”
狄青猛地一声暴喝:“曹佾!”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把点将台上林征途的父亲吓了一大跳,手中稿子一时都忘了背诵。朝中大臣听闻居然有人敢直呼枢密使大人之名,无不大为诧异,连丁谓也从帐篷中探出头来张望。
看了一会儿,丁谓笑道:“定是面涅将军又犯倔了,此人一根筋到底,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想想如今官家病重,若不是曹佾念及旧情,他能保住这枢密院使之位?”
丁框叹道:“是啊,正因如此,丁越恐怕还得再当几年北线大营都统制了。”
丁谓却道:“这样也好。若狄青不当这兵部尚书,曹佾定会保举剑南节度使毕志超。虽说丁越论资历才干都在毕志超之上,但曹毕两家联手,我方家胜算渺茫,况且如今也不是与曹家争斗的时候。面涅将军向来公事公办,谁的情面都不给,自然也不受曹佾摆布。有他在,我们丁家还能少些掣肘。”
帐内,曹佾却神色从容,道:“狄大人,正好长公主在此,你我两家之事,就请长公主评评理。”
赵婉疑惑道:“你二人往日情同手足,今日这是怎么了?”
曹佾躬身道:“启禀长公主,当年微臣三子曹岯与狄大人之女曾指腹为婚,前些年因种种缘由耽搁下来。前日微臣重提此事,狄大人却百般推诿,甚至出言刁难,说他女儿要嫁的并非曹岯,而是我家曹炬。”
大小两位公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赵婉冷冷说道:“狄青,此事当真?”
狄青黑脸瞬间涨红,辩解道:“长公主,微臣并非此意……”
曹佾打断道:“那狄大人可曾说过这话?”
狄青点头道:“说倒是说过,但……”
曹佾继续说道:“昨日微臣夫人前往狄府拜访狄夫人,狄夫人对曹岯与她家萍儿之事颇为赞同,唯有狄青不知是何居心,拒不认可这门亲事。长公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微臣之子曹岯至今未娶,便是谨守此约。还请长公主为我曹家主持公道。”
赵婉道:“这门亲事本宫也略有耳闻,狄青,你究竟为何执意拒绝?”
狄青恨恨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家萍儿绝不嫁入曹家。”
曹佾淡淡道:“狄大人,此话怎讲?你我同殿为臣,共为大宋效力,何来道不同之说?今日还请狄大人说个明白。”
赵婉隐隐明白狄青的意思,心中有些犹豫。狄青对皇家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不愿与曹家结亲,想必自有道理。但赵婉转念一想,无论秋月瑶腹中之子继承大统,还是赵文基登基,都必须倚重曹佾而非狄青。况且不过是一门儿女亲事,三大世家历代联姻还少吗?该争斗时照样争得头破血流,狄青又何必在此事上与曹佾为难。
“狄兄,你这就不对了,”赵婉说道,“媒妁之约,岂能轻易反悔。我大宋正处危难之际,需满朝文武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何来道不同之说?曹兄放心,这门亲事本宫乐见其成,届时本宫还要去二位兄长府上喝杯喜酒。”
狄青急道:“长公主……”
赵婉不悦道:“狄兄,当年我们三人虽未结拜,但情同兄妹,狄兄之女如同灵儿一般,也是本宫侄女。明日让令爱进宫,本宫问问她,若她也无异议,狄兄又何必阻拦?”
曹佾拱手道:“多谢长公主。”
赵婉笑道:“曹兄不必多礼。时辰差不多了,本宫这便摆驾议事堂。”
出了帐篷,狄青跟在曹佾身后,小声道:“曹佾,就算长公主帮你,这事也没那么容易。”
曹佾头也不回,道:“狄青,休要不知好歹。朝廷三公之一的太保一职,已空缺多年,丁谓数次举荐你,想为其堂弟丁越腾出兵部尚书之位,你莫不是真想登上这一职位?”
狄青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曹佾停下脚步,道:“我只是提醒你,如今不比往日,长公主终究是一介女子,怎能与官家相提并论,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曹佾快步离去,只留下狄青愣愣地站在原地。
校场议事堂平日里看着颇为宽敞,但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八千出征将士只进来不到八百人。即便如此,除了两位公主所坐之处尚有较大空间外,连几位尚书都与百官挤在一起,丁框等人坐下后,纷纷皱眉。
议事堂被曹炬改造得面目全非,这让仍掌管禁军事务的副都统制赵立东看了,简直欲哭无泪。原先他所坐之处搭起了戏台,台下挖了个近十丈方圆的大坑,因时间紧迫,来不及做更多修饰,只是将四周用铲子拍平,铺上绸缎了事。
二十余个百花楼的小乐师坐在坑内,曹炬蹲在众丫头面前,总结道:“好了,记住我方才说的,你们的活动范围就在这方圆十丈之内,别被杂事干扰。外面来的不过是些朝廷低级官员,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必放在心上。这两天你们新曲练得很熟了,就当还在府里练习,就算出点小差错,本公子也不会怪罪,听明白了吗?”
小丫头们纷纷点头。
曹炬心中暗叹,事到临头,自己反倒有些担忧。毕竟只合练了四五次,而且远非完美无缺,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曹炬爬出坑外,不经意间看到赵灵儿偷偷向他招手,便走过去,先向赵婉行礼道:“末将曹炬参见长公主。”
赵婉冷声道:“这几日你在忙什么,也不来宫中陪陪灵儿?”
曹炬叫苦道:“启禀长公主,末将这两天在府中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抽不出身进宫,而且末将也请姑姑媛德妃娘娘向灵儿公主说明了详情。”
忽听一人呵呵笑道:“长公主莫怪,这小子就要出征了,连老臣府上都没去过一次,看来确实事务繁忙。”
曹炬对着来人长揖到地,道:“孙儿参见外公。”来的正是太傅毕士安。
面对毕士安,赵婉不敢怠慢,起身道:“老侯爷风采依旧,实乃我大宋之福。”
毕士安叹道:“老臣已老,不复当年之勇,往后就看这些年轻人了。炬儿,此去西宁防线,在外公的旧部面前,可别丢了外公的脸面,知道吗?”
曹炬答道:“孙儿遵命。”
赵婉请毕士安在左侧就座,环顾四周后笑道:“老侯爷,此次誓师大会开了大宋先河,想必令孙在其中出了不少主意。曹大人平日公务繁忙,恐怕难以顾及如此周全。”
曹炬谦虚道:“启禀长公主,末将只是在一旁帮帮忙而已。”
毕士安却叹道:“这孩子太过聪明,老臣反倒有些放心不下。智者往往瞻前顾后,难下决断,这可是兵家大忌。狄青狄大人此次任命炬儿为西宁防线大营都指挥使,想必也是看到了这点。”
赵婉不解道:“老侯爷,当年诸葛相国智谋冠绝天下,不也助后主六出祁山北伐中原吗?”
毕士安犹豫了一下,道:“炬儿怎能与诸葛相国相提并论。诸葛相国乃大军统帅,总揽全局,自然要面面俱到。若让他单独领一路兵马,未必就胜过他帐下的几位名将。”
毕士安说得含糊,赵婉对领兵之道也不太精通,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追问,只好作罢。
赵灵儿见曹炬脸上有些尘土,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巾,屈指一弹。那丝巾轻若无物,即便壮汉竭尽全力,恐怕也掷不出一丈之遥,可赵灵儿这一指之力,丝巾便在空中毫无停顿,径直飞入曹炬袖中。
曹炬取出丝巾,竖起拇指夸赞赵灵儿武功高强,赵灵儿却不领情,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毕士安与赵婉见这对小儿女的模样,不禁莞尔。
此时,曹佾与丁谓也走了过来,见过赵婉后,在右侧坐下。曹佾见曹炬也在,皱眉道:“你身为出征领军将领,还不赶快归列。”
曹炬正想告退,赵婉却道:“枢密使大人,就让曹炬留下吧,本宫稍后还有话问他。”
曹家父子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异样。
赵婉并未察觉,对曹炬笑道:“本宫与令尊是旧交,也便叫你炬儿。炬儿,在毕老侯爷旁边坐下吧。”
曹炬无奈应了一声是。
没过多久,韩琦走上戏台,轻咳一声,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大人,”韩琦目光扫视朝堂百官,“此番八千将士奔赴西宁防线的誓师大会,进程已过大半。祭拜天地、将士盟誓乃往日惯例,新增的毕老侯爷对出征将士的祝辞,慷慨激昂,极大地鼓舞了我军士气。翟大人和林大人深明大义,为使中原不再遭受当年回纥的蹂躏,毅然送子从军,这份情怀值得赞许。而这最后一项,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呈现一个世家子弟听闻西宁防线塞尔柱回纥来犯,告别家中双亲和有孕之妻,自愿奔赴西宁防线的故事。只是其中有些内容,与世俗礼仪略有不符,枢密使大人对此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该展示给诸位大人观看。昨夜,枢密使大人召集本官及六部多位官员反复观看了数遍,深感其中有不少值得称道之处。所以今日,特请长公主、灵儿公主屈尊,以及各位大人来到大校场议事堂,共同评判此事。请诸位大人及出征将士保持肃静,若对此有任何异议,可在事后提出,期间切勿出言干扰。”
韩琦言罢,退了下去。刹那间,四周灯火黯淡,唯有半丈高的戏台周围,依旧灯火通明。
陡然,一阵急促的琵琶声如惊雷乍响,却又旋即戛然而止。屏息片刻后,相同的曲调反复奏响三四次,琵琶声愈发急促,渐渐变得细密绵长,仿佛雪夜中,成千上万的士兵正蹑足前行。随后,曲声舒缓下来,转瞬又响起几记重弦,恰似军士们刀齐出鞘、万箭齐发,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众人正听得热血沸腾之时,琵琶声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雅的古筝之音,带着淡淡的忧愁。只见一位盛装女子轻盈登台,正是情儿。
毕士安轻轻吁了口气,轻声问曹佾:“公伯,方才所奏是何曲子?仿佛大军夜行征战,老夫竟从未听闻。”
曹佾看了曹炬一眼,道:“此乃《十面埋伏》之曲,是一位民间老者根据当年楚汉垓下之战所创。可惜,此人谱下此曲后不久,便因病离世。炬儿前些时日南下,偶然发现此曲谱,便从其后人手中购得。”
赵婉说道:“令郎此举,可算是做了件大好事。此曲日后,必定能成为传世之作。像本宫这般,仅粗通韵律之人,都听得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