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邵敏一行人横陈在距汪府不足一里之处,竟无一人存活,那汩汩鲜血,似汹汹洪流,将整条大街浸得通红如染。
汪邵敏死状可怖至极,胸口宛如被恶兽猛捣,豁出个硕大窟窿,双眼突兀怒睁,恰似铜铃,面上惊恐之色浓郁如墨,仿若目睹了世间最可怖之事。数十个家人或仰或卧、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其周遭,断臂残肢杂乱横陈,一片狼藉之态,足见那伙刺客手段之狠辣,令人胆寒。
曹佾与丁谓二人并肩立于街边,眉头如锁,紧紧盯着这血腥骇人的场景。二人于上朝途中乍闻此讯,心急如焚,赶忙匆匆赶来。想那堂堂当朝尚书,竟在热闹的街市街头遇刺殒命,此等变故,自大宋建国以来,实乃闻所未闻之奇事,更何况正值如今这波谲云诡的微妙局势。
曹佾趁旁人未留意,压低声音问道:“宰执大人,依您之见,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丁谓目光斜睨,看向曹佾,说道:“公伯,你莫不是疑心此事乃我丁家所为?哼!老夫在此对天起誓,我丁家世代秉持书香,向来对这等下作行径不屑一顾。自腾家遭诛之后,朝堂纷争虽激烈,却也未曾发展到以性命相搏之地步,大多不过是贬官、罢职了事。汪邵敏这条性命,老夫还真不放在眼里。”
曹佾思忖,丁谓所言倒也在理,确实无理由行此等事,当下赶忙说道:“宰执大人切勿见怪,公伯我实在是心急如焚呐!汪邵敏这一死,我大宋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朝堂,恐怕又要陷入动荡大乱之中了。”
丁谓默默点头,心中自是明白,丁家并未涉入此事,曹毕两家按理而言,同样没有缘由去取汪邵敏性命。他为官多年,历经无数风云变幻,此刻,万千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汪邵敏之死,恰似斩断官家一臂,官家本就可用之人稀少,如今更是捉襟见肘。这般看来,表面上似对曹毕丁三大家族有利,实则不然。即便汪邵敏不死,这刑部尚书之位,他也坐不长久,三大家族着实无需多此一举,如此行径,只会令官家对三大家族的猜忌更深一层。
曹佾亦是满心狐疑,大宋朝堂历经波折方才安稳,无论哪方势力,似乎都无理由对汪邵敏痛下杀手。然而,据附近禁军来报,他们自听到打斗声响,至赶到现场,前后不过短短一盏茶工夫,可竟连一个刺客的踪迹都未曾寻见。汪邵敏一行足有数十人,能在转瞬之间将他们尽数击杀,绝非等闲之辈,且人数定然不少。在这京城之内,拥有这般势力者,屈指可数。
曹佾扭头,向禁军都统制赵无忌问道:“赵都统制,京城各处城门可都已严密封锁?”
禁军都统制一职,向来由皇室宗亲担当,赵无忌亦是为数不多留驻京城的皇亲之一。听闻曹佾发问,他赶忙躬身应答:“回枢密使大人,众大臣上朝之际,禁军向来会加强巡逻戒备。汪大人出事之后,禁军即刻关闭城门,并在城楼增派岗哨,严加警戒,绝无一人能私自出城。”赵无忌此刻额头冷汗涔涔,堂堂刑部尚书于街头惨遭杀害,他这个禁军都统制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若此案能够侦破,他或许还能外放至京外,当个无职无权的宗亲;可若是破不了案,那京城大牢之中,怕是得提前为自己预留位置了。
曹佾此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追究他的责任,当下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禁军对京城家家户户展开地毯式搜查,但凡有丝毫可疑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赵无忌领命,匆匆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此刻,四周已围聚了不少人。曹佾不经意间瞥见,曹炬也在人群之中,正探头探脑张望着。汪邵敏出事不久,凛风阁之人便迅速向曹炬通报了消息,曹炬听闻后,大惊失色,赶忙带着李擎天以及曹迎春等四位婢女匆匆赶来。
曹佾见状,命人将曹炬等人带至跟前。曹炬见过父亲与丁谓。丁谓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公伯,这便是你的幼子曹炬吧?果真是年少有为,气宇不凡呐!”
曹炬赶忙行礼,说道:“宰执大人谬赞了。”转而又对曹佾说道:“父亲,孩儿在一旁已仔细观察许久,也向禁军将士询问了详情。孩儿觉得,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这么多人击杀,刺客之中必定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孩儿恳请师父查验一下尸体,看看能否从中寻得些许线索。”
曹佾点头,看向李擎天,说道:“那就有劳李先生了。”言罢,又扭头对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道:“付先生,你也一同去查看一番吧。”
这位付先生,正是凛风阁三大供奉之一的付玉冲。曹旭将凛风阁交予曹佾之后,曹夫人认为原先护卫曹佾的烟雨楼众人,已不太适宜继续留用,故而改由凛风阁三位供奉轮流守护曹佾。
付玉冲朝李擎天抱拳行礼,说道:“李先生请。”
李擎天不敢托大,连忙抱拳回礼:“付老先生先请。”这付玉冲成名已久,远在李擎天之前,李擎天对他颇为忌惮。曹炬此前多次撺掇李擎天与这三位供奉切磋比试,李擎天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他早已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若非情势所迫,实在不愿无端与这几人动手。
二人来到汪邵敏的尸首旁,李擎天俯身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口,而后点头说道:“此乃厚背大刀所致之伤,刀上所附内劲雄浑刚猛,且是全力劈砍而出,故而这伤口在内力震荡之下,几近圆形。由此可见,这些刺客深知时间紧迫,意在一击必杀汪大人。付老先生,在下心中颇感奇怪,这下手之人武功如此高强,按常理而言,根本不会选用厚背大刀这般寻常兵刃,莫非其中另有深意,是故意为之?”
付玉冲点头称是,说道:“李先生所言极是。老夫大致查看了一番,这些刺客应皆是手持兵刃,观汪府家将身上伤势,也皆是江湖常见兵器所伤。其中有两名家将,老夫也有所了解,身手还算不错,却都在数招之内便命丧黄泉。一群高手,竟无一人显露独特功夫,实在是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