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曹炬哭丧着脸说道，“我骑着汗血宝马一路狂奔两天两夜才赶回来，轩鸣和禁军他们哪能跟得上，这时候还不知在哪个驿站歇脚呢。”
舒晓云眼中满是诧异：“你竟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可不是嘛！我这一路顶风冒雪、风吹日晒，容易吗我……”曹炬摆了摆手，语气急切，“不说这个了，我得先去见外公。灵儿那边你多费心照看，父亲让你来西宁，总不会只让你来看风景吧。”说罢不等舒晓云回话，他大步流星掀帘而去，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帐外寒风中。
西宁军营的帅帐内，烛火摇曳，映照著案上堆积的军报。曹炬刚踏入帐中，便见毕士安端坐案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毕士安一见他，当即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臭小子！回了营地不先去帅帐报备军务，反倒先往你媳妇帐中钻，哪有你这样当统制的模样！”
“外公息怒！”曹炬急忙上前，一边给毕士安续上热茶，一边陪笑道，“孩儿这一路风尘仆仆，满身风霜，实在怕失了礼数，才先回去洗漱一番，好精神些来见您老人家。”
毕士安余怒未消，冷哼一声：“军中儿郎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亦是常事，就你这般娇气！一张脸养得白白嫩嫩，只知讨媳妇欢心，外公可不待见你这模样！”
曹炬见外公怒气难平，只好转头朝坐在一旁的毕从舟递去求助的目光。毕从舟强忍着笑意，上前劝道：“伯父，炬儿能这般快赶回来，可见心里记挂着您的嘱咐，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对了，炬儿，你们追击萧天佑那一路，战况到底如何？”
曹炬这才得以开口，将离开前的战况细细禀报，从枫林渡交锋到萧天佑突围，桩桩件件说得清晰。毕士安听后，重重叹了口气：“老夫早料到会是如此！大战之时没能将萧天佑擒下，一旦让他脱了身，再想捉拿可就难如登天了。”
“外公不必过于忧心，”曹炬上前一步，语气沉稳了几分，“两国相争，并非只在沙场之上，朝堂之间的较量亦是关键。当年战国名将廉颇、李牧，哪个不是沙场无敌，可最终仍受昏君猜忌，所效忠之国照样被他国所灭。不过据我大宋细作历来传回的消息分析，契丹皇帝性情虽略显急躁，却也还算是非分明、宁折不弯。虽说按军法论，契丹军此番大败，萧天佑难辞其咎，但依他对萧天佑的信任，恐怕仍会加以袒护。”
毕从舟亦在一旁叹息：“只要萧天佑一日不死，我大宋想收复燕云、平定辽国，谈何容易啊！”
“舅舅所言极是，”曹炬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孩儿倒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想与外公、舅舅商议。”
毕士安脸色稍缓，没好气地说道：“有话便直说，跟外公还绕什么弯子！”
曹炬笑着应道：“是！萧天佑从西宁逃回辽京，至少还需数日路程。如今辽国虽已得知北疆大军战败，却未必知晓详情。不如我们假意放走几名战俘，让他们渡黄河、回辽京，向契丹皇帝禀报此战的‘缘由’。萧天佑当年助契丹皇帝铲除辽国勋贵世家，而后官居高位，朝中对他心怀怨恨之人本就不少，我大宋细作正可趁机在辽京散布流言，再厚贿些贪婪之辈，趁萧天佑未归，紧抓他此战中‘轻信冒进’之罪，请求契丹皇帝严惩于他！”
毕从舟闻言，却摇了摇头：“此计虽妙，可即便契丹皇帝听了群臣之言，只要萧天佑不死，一旦辽国到了危急关头，契丹皇帝定然还会重新启用他，到时仍是心腹大患！”
“想让契丹皇帝杀萧天佑，的确不易，”曹炬点头道，“但只要能将他削官罢职，日后再寻机会除他，便容易多了。况且外公、舅舅或许还不知，契丹皇帝新纳的李沛儿德妃，正是我曹家凛风阁的弟子！”
毕士安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此事当真？”
“孩儿怎敢欺瞒外公！”曹炬笑道。他自然知晓李沛儿早已心生异志，可眼下为了对付萧天佑，也顾不得许多了。
毕从舟在一旁接口道：“既是如此，炬儿，此事你便与刘丰儒一同操办吧，务必办得隐秘些，莫要走漏风声！”
“外公、舅舅，还有一事需斟酌，”曹炬又道，“那些被放走的战俘人选，不可随意挑选。若是普通军官，对军中高层决策定然所知不多，未必能取信于契丹皇帝和辽国朝堂。”
毕士安点头赞同：“炬儿说得在理，那就从被俘的契丹将领中，挑选一两位知晓军情的便是。”
曹炬故意沉吟片刻，才看向毕士安和毕从舟，说道：“孩儿倒有一人选，只是不知是否合适。”
“说！”毕士安催道，“跟外公、舅舅还有什么顾忌的！”
“孩儿方才听晓云提起，公主在战俘营中曾与耶律涂那有过争执，”曹炬说道，“孩儿觉得，这耶律涂那便是合适人选。他身为萧沃里的副将，常伴萧天佑左右，对军情定然知晓甚多。”
毕从舟皱起眉头：“炬儿，这耶律涂那可是契丹军中颇具潜力的猛将，放他回辽京，日后恐成我大宋隐患，此事需三思啊！”
“舅舅放心，”曹炬解释道，“这耶律涂那在战俘中本就颇有声望，先前他为战俘向公主争得善待，威望更是大增，如今已是战俘营中的一大隐患。正因如此，我们将他从战俘坑中带出、另行关押，才显得合情合理。况且以他的武功，‘挣脱’看守逃脱，亦不会引人怀疑。如此一来，他带回的消息，才更能取信于契丹皇帝。孩儿以为，与萧天佑相比，一个耶律涂那，实在算不得什么！”
毕士安与毕从舟对视一眼，皆点头认可。
毕从舟又道：“炬儿，此计虽可行，但敌方将领在我军重重看守下逃脱，刘丰儒身为负责战俘营防务的将领，难免要担责。公主既已认识耶律涂那，你需去将其中内情告知公主，免得日后她又以宣抚使的名义来干涉此事！”
毕士安亦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你那小媳妇也真是大胆！外公许久没见皇室中人，敢在我三大家族面前这般有恃无恐的了，还好是个女子。炬儿，日后你把她娶回曹家，定要好好管教，让她安分些，在家相夫教子便是，少管这些军中朝堂的事！”
曹炬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苦笑着应道：“是，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