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默许
日月重照2025-11-21 10:253,578

  “父亲?”曹炬见曹佾久不作声,不由得有些急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焦灼。他深知父亲性情沉稳如深潭,寻常事难动其容,可此事关乎三哥曹岯的颜面名节,更牵扯到大宋在塞尔柱诸可汗面前的国体威仪,半分耽搁不得,心中不由得越发忐忑。

  曹夫人毕雅蝶与曹佾相濡以沫数十载,早已摸透了夫君的脾性,见状浅笑着起身打圆场:“炬儿,莫要焦躁。你父亲这般沉默不语,实则已是默许了你的请求。只是你也需细想,今日你父亲才下了令,让岯儿在宗祠闭门思过,反省往日过错,你这便要带他出府行事,若传扬开去,说我曹家法度形同虚设,你父亲在族中与朝堂的威信何在?”

  她莲步轻移,走到曹炬身旁,目光流转间带着几分审慎考量,又道:“但你所言之事,亦不无道理。三日后官家在紫宸殿接见塞尔柱可汗,乃是关乎天下格局的国之大事,岯儿身为曹家子弟,食朝廷俸禄,理当为家国效力。这样吧,这几日你若带岯儿出府,定要隐秘行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更不可在外滋生事端、与人起争执,否则不仅岯儿要加重责罚,你这当弟弟的,也逃不过家法惩治!”

  曹炬听了这话,心中颇感郁闷,只觉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平白给自己添了诸多束缚,可母亲所言句句在理,他亦无从反驳,只得躬身拱手,沉声道:“孩儿明白了,定当谨守母亲教诲,不敢有半分逾越。”

  “好了,”曹夫人见事情定妥,便挥了挥手,语气放缓了些,“岯儿之事便这般作罢。炬儿,你若再无其它要事,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为府中与朝堂的琐事操劳,需养足精神。”

  “孩儿还有一事,需向父亲禀报。”曹炬抬眼看向曹佾,神色郑重,语气肃然,“西宁大营新任副都指挥使杨文广,感念父亲昔日提携之恩,又敬佩父亲的雄才大略,愿投效麾下,想来府上亲自拜见父亲,表达谢意与效忠之心。”

  杨文广乃大宋名将之后,自幼熟读兵书,勇武过人,在军中屡立战功,如今身居副都指挥使这等军中高职,竟主动前来投效,曹佾自然极为重视。他手指轻叩案几,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杨文广乃栋梁之才,既愿来投,为父当亲自款待。三日后,便在府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嗯,叫韩琦作陪,他二人一文一武,日后或有共事之机,也好相互结识。此事便交由你去安排吧。”

  曹炬心中一动,想起四叔曹序近日闲居府中,便不禁问道:“父亲,四叔曹序近日颇为清闲,何不邀他一同赴宴?也好让他与杨副都指挥使结识一番,增进些往来。”

  “不必了。”曹佾嘴角浮出一丝冷峭的笑意,眼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这几日让他好好冷静想想,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知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免得日后再行糊涂之事,累及家族。”

  “是。”曹炬不敢再多言,躬身应了一声,又道,“父亲,娘,那……孩儿告退。”

  曹佾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曹夫人却忽然开口:“等等,炬儿你先回去吧,让滔儿留下,陪为娘说说话。”她此举一来是想笼络高滔滔,毕竟高滔滔深得曹炬信任,且身怀春华阁的异术,日后或有可用之处;二来也是心中存了几分顾虑,平日里眼不见为净倒也罢了,今晚见儿子与这容貌倾城、自带媚态的女子形影不离,总觉有些不大放心,想亲自试探一番她的心思。

  曹炬隐约猜到了母亲的心思,心中颇有些不情愿,可母命难违,他亦不敢违逆,只得作罢。高滔滔则是满心欢喜,连忙敛衽行礼,声音温婉:“是,夫人,滔儿愿留下来陪伴夫人,聆听教诲。”

  曹炬无可奈何,只得怏怏离去,心中暗忖母亲怕是要对滔儿多番盘问了。

  曹炬走后,曹夫人看向高滔滔,语气温和:“滔儿,你随炬儿奔波一日,想必已是乏了,先去后院洗漱歇息片刻吧,妾身尚有要事与老爷商议。”说罢便扬声唤来侍女春梅,吩咐道:“你带滔姑娘下去,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

  春梅应了声“是”,便引着高滔滔退了出去,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曹佾夫妇二人,曹佾才抬眼看向夫人,开口问道:“夫人有何事这般郑重,非要等他人走了才说?”

  曹夫人神情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深切的忧虑:“夫君,炬儿的终身大事,不能再这么含糊下去了。他已是弱冠之年,身为曹家下一代的掌舵人,正妻之位悬而未决,于家族声誉、后续传承都颇为不利。若此事一直拖延,难免遭人非议,说我曹家治家无方。”

  “夫人的意思是……”曹佾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却还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炬儿什么都好,智勇双全,沉稳干练,于家国大事上颇有见地,就是在儿女情长之事上有些优柔寡断。”曹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担忧,“而且他所喜欢的几个女子,性子、背景各异,彼此间多有不和,素来不睦。以前只有舒晓云一人在他身边,倒也无妨;如今又多了高滔滔这等身怀异术、心思难测的女子,妾身实在忧心忡忡。依妾身之见,可不能再让定仪长公主进我曹家大门了,否则日后内院必定鸡犬不宁,纷争不断,怎么得了啊!”

  曹佾重重地叹了一声,眉宇间满是无奈:“为夫又何尝没想过此事?只是这门婚事乃是真宗先帝亲口许下的,关乎皇室与曹家的联姻之谊,乃是天作之合,想要推托,恐怕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此事确实不易,但如今却是天赐良机!”曹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语气急切,“夫君有所不知,定仪长公主近日突发奇病,缠绵病榻,已是瘫痪在床,御医诊治后都说恐难痊愈。我曹家乃是名门望族,世代忠良,怎么也不可娶一半身不遂的女子过门,就算她是皇室长公主也不行!何况炬儿乃是曹家下代主事之人,正妻若无所出,或是身有残疾,对曹氏族中传承亦是大为不利,族中长辈怕是也不会应允此事。”

  曹佾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夫人,长公主的病未必就没有痊愈的希望,医者仁心,或许尚有转机。何况炬儿年纪尚轻,成婚之事亦不急于一时,你让为夫如何向大长公主开口提及退婚之事?这岂不是公然驳了皇室的颜面,与皇室交恶?”

  “夫君出面自然不妥,容易落人口实,遭人非议。”曹夫人轻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此事何须夫君费心?妾身父亲毕太傅与大长公主素有交情,且极重体面,让妾身父亲去与大长公主说项便是。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开口说和,想来大长公主也不会太过为难,定会顾全大局。”

  “请岳父出面?”曹佾抬眼看向自己的夫人,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听夫人之意,炬儿的婚配之事,你已是有人选了?”

  “正是。”曹夫人点头应道,语气坚定,“妾身想让炬儿及早定亲,待岯儿与狄家姑娘成婚之后,便为炬儿举办婚事,了却这桩心事。至于妙琴那丫头……唉,事有缓急之分,她的婚事暂且延后,仍待字闺中吧。”

  “夫人所指的,是京中哪家的女子?”曹佾问道,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并非旁人,就是一直跟在炬儿身边的舒晓云。”曹夫人直言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成!”虽然曹佾心中早已猜到几分,但还是断然否决,语气坚决,“夫人,你莫要忘了她曾是何身份!她乃契丹人,虽如今辽国已日渐衰落,不复往日雄风,但她的出身终究敏感,若是让她成为曹家正妻,传扬出去,必遭朝臣非议,甚至可能引来官家猜忌,说我曹家私通敌国,于家族大业极为不利!”

  曹夫人却并不退让,据理力争:“夫君,若辽国仍是我大宋强敌,虎视眈眈,妾身自然也不放心让炬儿娶舒晓云。但西宁一战之后,辽国国力大损,已是江河日下,夫君你也说过,不出几年,辽国之地便将纳入我大宋版图。既是如此,舒晓云是契丹人又有何干系?她早已脱离辽国,多年来一直追随炬儿,忠心耿耿,生死与共,从未有过二心,对炬儿的情意亦是真挚恳切。”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不管舒晓云最初为何跟随炬儿,至少目前为止,她并无任何不轨之意,对辽国也无半分眷恋之情。若说她是另有所图,妾身实在想不出她能图些什么。就算退一万步而言,就算舒晓云真有异心,她也不比高滔滔有着那般神奇本领,掀不起什么风浪。她身处我曹家深宅大院之中,又有你我夫妇暗中留意提防,还能翻了天去?”

  曹佾眉心紧皱,心中仍有顾虑:“可世上终究无不透风之墙,此事若被丁谓那等有心人知晓,以此大做文章,弹劾我曹家私纳敌国女子为正妻,图谋不轨,届时朝堂震动,怕是百口莫辩,悔之晚矣。”

  “抵死不认便是!”曹夫人眼神一厉,狠狠地说道,“太行山那座知晓舒晓云身世的村庄,早已在战火中付之一炬,片瓦无存,如今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就算是丁谓那等奸猾之人,又能耐我何?何况这门亲事由妾身父亲促成,他老人家是极好面子之人,炬儿又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届时他定会全力帮我曹家遮掩。合我曹家与毕家两大家族之力,朝中上下再无人敢轻易置喙,世间还有何可惧之事?”

  曹佾看着夫人坚定的眼神,苦笑道:“岳父一生清正廉明,刚正不阿,若知你这女儿如此算计于他,利用他的声望与交情,真不知会如何感想。”

  曹夫人却不以为意,浅笑道:“父亲疼爱外孙,又重家族情谊,只要是为了炬儿好,为了两家和睦,稳固曹家地位,他老人家自会明白妾身的苦心,不会怪罪于我。此事就这么定了,妾身明日便派人回娘家,与父亲商议此事,早日促成这桩婚事。”

  曹佾沉吟良久,看着夫人执拗的模样,又想到舒晓云多年来对曹炬的情意与付出,以及当前辽国日渐衰落的局势,再思及定仪长公主的病情,种种因素交织之下,最终只得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继续阅读:第460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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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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