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营众军官气势汹汹地朝着百花楼进发。曹全忠一马当先,大步流星走进大门。迎宾的王妈妈赶忙笑脸相迎,媚声笑道:“哟,这不是曹公子嘛,今儿个怎么得空……”
王妈妈抬眼一瞧,见曹全忠身后竟跟着二十来号人,顿时吓得舌头打结,后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曹全忠乃是这百花楼的常客,与王妈妈相熟已久,当下笑道:“怎的,王妈妈?我十二营不过来了些许人,便将你们百花楼唬住了?还不速速准备一间宽敞的大雅间,把你们这儿最出色的姑娘都唤来。”
王妈妈心中叫苦不迭,涩然说道:“曹公子可莫要打趣奴家,还请随奴家这边走。”
曹全忠等人步入一个宽敞的大雅间,二十多人入座,空间仍显宽裕。众人纷纷卸下军服,顿时自在许多,随即高声谈笑起来。曹全忠并不制止,还与他们笑骂逗趣。曹炬与众人毕竟还不甚熟络,只是在一旁微笑着静静旁观。
曹全忠唯恐曹炬觉得受了冷落,笑着说道:“五弟想必是头一回来此吧,小岐和小岯以前可是这儿的常客呢。”
曹炬笑道:“小弟也曾听二位哥哥提及。听闻京城里还有个牡丹坊,亦是颇负盛名,不知与这百花楼相较,究竟如何?”
曹全忠思索片刻,说道:“若论姑娘姿色,牡丹坊或许稍胜一筹。然牡丹坊女子大多文静秀气,那是朝中诸位文官的心头所好。而咱们这些禁军糙汉,独爱来这百花楼,此处姑娘性格豪爽,玩得开,出来寻乐,不就图个热闹嘛。”
曹炬顺口接道:“原来如此,小弟倒觉牡丹坊也不错。”
曹全忠哈哈一笑,问道:“五弟去过牡丹坊?”
曹炬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干笑两声:“听闻,只是听闻而已。”
曹全忠一拍曹炬肩膀,呵呵笑道:“好!既然小弟都这般说了,下次哥哥做东,便去牡丹坊。”
曹炬笑得有些尴尬,曹全忠这话,倒似自己在为牡丹坊招揽生意一般。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妈妈带着一群姑娘,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说道:“曹公子,姑娘们到了。”
曹全忠往她身后一看,脸上笑意瞬间凝固,冷哼一声:“王妈妈,你这是何意?莫不是瞧不上我十二营?”
王妈妈吓得连连摇头,赔笑道:“老奴哪敢有此胆子呀。”
旁边的副都指挥使马成功一拍桌子,大声喝道:“那你们阁里的鸾儿、小红和玲儿呢?都跑到何处去了?赶紧将她们唤来,不然大爷我可要砸了你们这百花楼!”
王妈妈苦着脸说道:“曹公子,老奴实在为难啊,鸾儿她们正在陪客人呢……”
曹全忠脸色一沉:“住口!方才马将军之言你没听见吗?滚出去!”今儿个陪着曹炬头一回来,便遭此冷遇,曹全忠心中着实窝火。
桓仁轨一脚踢在身前桌案上,怒喝道:“滚!”那桌案连着茶水一同朝着王妈妈砸去,王妈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身后几个姑娘眼疾手快,赶忙将她扶住。
有个平日里与桓仁轨较为熟稔的姑娘,娇声说道:“桓将军,今日怎就瞧不上奴家了……”
桓仁轨怒道:“此处没你说话的份儿,出去!”
那姑娘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王妈妈。
王妈妈哪还敢再多言,扶着腰,灰溜溜地往门外走去。
坐在曹炬下首的李如槐沉声道:“留下几个姑娘,将此处收拾干净再走。”
王妈妈在几个姑娘搀扶下出了门,心中犯起难来。她心里明白,屋里那几位可不是说笑的,以前他们在此不知闹过多少回了,也就是近来这段日子稍显安生,可今儿个也不知为何,火气这般大。
思来想去,王妈妈走到一个雅间外,犹豫良久,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人走了出来,见是王妈妈,皱着眉头问道:“何事?”
王妈妈赔笑道:“老奴有事求见丁二公子。”
屋里传来一个声音:“冯平,让她进来吧。”
王妈妈战战兢兢地走到一位左拥右抱的贵公子身旁,俯身说道:“丁二公子,禁军十二营的曹将军带人来闹事啦。”
旁边一人猛地一拍桌案,怒道:“这帮家伙莫不是又皮痒了?走,出去教训教训他们!”
那贵公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十二营已许久未在此闹事了。王妈妈,你且说说,究竟是何事。”
王妈妈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丁二公子的话,阁里上等的姑娘大多都在您这儿,曹将军一下子带了二十多人来,对老奴带去的姑娘甚是不满,还动手打了老奴。”
那贵公子哈哈一笑,说道:“这倒也难怪。你可曾告知他本公子在此?”
王妈妈道:“他们根本不给老奴开口的机会,便将老奴轰了出来。”
贵公子颇感奇怪:“曹全忠平日并非这般蛮不讲理之人啊,今日这是怎么了?走,大伙去瞧瞧,若是那曹全忠真的无理取闹,再动手不迟。”
这边几个姑娘将屋内收拾干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曹炬问道:“方才那些姑娘,并非这百花楼里最出色的?”
曹全忠余怒未消,说道:“正是,百花楼里几个头牌一个都没来,简直太小瞧我十二营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十二营如此威风,京城里又有何人胆敢小瞧?”
只见一位贵公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曹炬一见来人,登时脑袋一缩,心中涌起一股想跑的冲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未来的姐夫丁凯。
丁凯也瞧见了曹炬,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想退出去已然来不及,只好干笑着说道:“原来五公子也在啊。”
曹炬也干巴巴地笑道:“丁公子不也在嘛,看来还是这儿的常客呀。”
丁凯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还对曹炬说过从不涉足此地,不由得脸一红。
马成功在一旁笑着说道:“五公子有所不知,这百花楼本就是丁家的产业,丁公子时常在此坐镇,禁军八营的弟兄们都快成这儿的护院了。”
那个叫冯平的怒喝道:“马成功,你休要胡言……”
丁凯赶忙制止冯平,若是往常,马成功这话一出,双方非得见红不可。可如今他顾忌曹炬,不想把事情闹大。曹欣这几日已经开始对他稍有好脸色,丁凯可不想此事传到佳人耳中,让自己前功尽弃。
丁凯身旁有个年纪稍长之人,见丁凯对曹炬颇为忌惮,不禁问道:“二公子,这位是?”
丁凯灵机一动,大声说道:“怎么,你们都不认识?这位便是枢密使曹大人府上的五公子。”
丁凯这边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曹炬,好家伙,名人呐!
曹炬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跟着曹全忠来这了。自己与赵灵儿的事儿还没平息,这事儿要是再传出去,天晓得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丁凯对身边众人说道:“不过五公子来百花楼这事儿,你们几个切不可外传,否则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众人脸上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若是让灵儿公主知道自己的意中人来逛青楼,发起脾气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炬听丁凯这么一说,心里稍安,无力地抱了抱拳,说道:“小弟前几日卧病在床,承蒙丁公子前来探望,小弟感激不尽。”
丁凯心里明白,自己那日去看望曹炬是假,借机找曹欣才是真,当时向曹炬简单问候几句便匆匆离去。曹炬这话一来是谢自己为他保密,二来也是在暗暗威胁自己,当下笑道:“五公子来百花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这可就太见外了吧。”
曹炬道:“今日小弟到全忠堂兄麾下报到,十二营的同僚们在此为小弟接风,所以未曾想劳烦丁公子。”
丁凯恍然道:“原来如此,五公子也入了禁军,可喜可贺呀。来人,把那些姑娘都叫来,今日由本公子……”
曹炬一摆手:“且慢,丁公子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今日是我们十二营的事儿,丁公子若有心,改日再安排不迟。”
丁凯笑道:“那好,不过既然五公子入了军中,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五公子和全忠兄不会介意我们八营的弟兄也在此敬几杯吧?”
曹炬与曹全忠对望一眼,曹炬笑道:“欢迎之至。”
双方各自落座,百花楼的众多姑娘也走了进来。丁凯皱了皱眉,向曹炬告罪一声,走到王妈妈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王妈妈面露惊讶之色,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王妈妈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走了进来,丁凯笑道:“五公子,这位姑娘名叫情儿,还从未见过任何客人,就让她在你身边服侍吧。不过此女年纪尚小,规矩懂得不多,还请五公子海涵。”
曹炬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小弟就不必了吧,还是让给其他弟兄。”
曹全忠暗自称赞丁凯心思细腻,笑道:“不错,此女我都从未见过,看来还是个黄花闺女。五弟,丁兄可从来没对人如此大方过,你就收下吧。对了丁兄,这百花楼里看来珍品不少啊,什么时候也给兄弟我寻一个?”
丁凯淡淡一笑,道:“只要今日十二营的弟兄能在酒桌上胜过我们八营,此事就好说。”
曹全忠哼了一声,道:“君子一言?”
丁凯道:“快马一鞭!”
曹炬在一旁说道:“丁公子,小弟如今也算十二营的一员哦。”
丁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是自然,今日原本就是为五公子接风,我们大伙每人都要敬你一杯,就不知五公子待会儿喝什么?”
曹炬微微一笑:“诸位兄弟喝什么,小弟自然也喝什么。”
丁凯看着曹炬,突然大声喝道:“好!五公子如此爽快,丁某也绝不含糊。来人,把地窖中的那一十八坛御酒全都搬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一听,齐声叫好。这御酒除非官家赏赐,否则只有在宫廷举办盛宴时才有可能喝到。在座的大多年纪轻轻,除了少数几位,很少有人能参加这种盛宴。如今听闻丁凯一下子拿出十八坛,众人皆兴奋不已。
百花楼的下人们手脚倒是麻利,不一会儿就将十八坛御酒搬了上来。敲掉坛口的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几个坐得近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