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正是曹家三公子曹岯无疑。
眼见汪桐郃如此无礼，曹岯面色一沉，冷冷道：“汪大人，您身为礼部侍郎，又非兵部侍郎，我曹岯有无军令，与您何干？”
汪桐郃一时语塞，这一月在西宁大营，他耳濡目染皆是军旅之事，言谈间不自觉染上几分杀伐之气，可曹岯所言在理，自己确实无权过问此事。
高尽忠见汪桐郃陷入尴尬，便开口道：“本人高尽忠，这位可是曹都指挥使？”他一听曹岯之名，便知眼前何人，心中暗忖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曹炬的兄长。
曹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身着便服之人竟是西宁大营都统制，赶忙行起军中之礼，朗声道：“禁军都指挥使曹岯，参见都统制大人！”
“不必多礼。”高尽忠将他扶起，问道，“不知曹都指挥使来我西宁，所为何事？”
曹岯瞥了眼汪桐郃，压低声音道：“都统制大人，能否容末将稍后私下禀明？”
高尽忠瞧着汪桐郃面色铁青，犹豫道：“这个……”
高尽忠满脸迟疑，“这个”了好一阵，汪桐郃再迟钝也明白了，强压心头怒火，抱拳道：“都统制大人，下官告辞了。”
高尽忠立刻拱手回应：“恕不远送，汪大人一路顺风。”
望着汪桐郃一行渐行渐远，高尽忠忽问：“曹将军与汪大人似有嫌隙？”
“也算不上大事。只是末将曾一拳把他打得昏迷数日。”曹岯颇为懊恼，“但真没料到，这一拳竟打出个礼部侍郎来。”
高尽忠一愣，不禁摇头苦笑。
二人来到帅帐，毕从舟已得亲兵通报，在此等候。当年毕从舟回京探亲，曹岯曾与这位舅舅见过几面，不待毕从舟开口，曹岯抢先一步施礼道：“甥儿拜见舅舅。”
毕从舟面色冷峻，问道：“你来西宁所为何事？可得到你父亲准许？”
“舅舅放心。”曹岯笑道，“孩儿身边有官家密旨，不然哪敢私自出京城。”
毕从舟心中一凛：“此话当真？”
曹岯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绢纸，递上道：“请都统制大人与舅舅过目。”
毕从舟和高尽忠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着禁军都指挥使曹岯出京考察民情，各地官员见谕便宜行事。”
毕从舟端详半晌，轻声对高尽忠道：“看着不似有假，至少所盖玉玺是真。”
高尽忠点头称是，毕从舟又看向曹岯：“官家命你考察民情，你为何跑到西宁大营？”
曹岯笑道：“孩儿来到西宁附近，想起舅舅在此，特来拜见。”
“既已见过，你还是尽快离开。”毕从舟冷声道，“大战将至，此地诸多不便。”
“别呀舅舅。”曹岯焦急道，“孩儿与炬儿许久未见，等他回来再走不迟。”
毕从舟心中已然明白，不论这密旨真假，曹岯孤身一人，满身尘土，似日夜兼程赶来，其中定有蹊跷。
毕从舟看向高尽忠，高尽忠却佯装未见。反正曹岯有密旨在身，即便日后追究也能交待，世家之事，还是让世家之人自行操心吧。
“也罢，你暂且留下。”高尽忠的心思毕从舟清楚，思索再三，决定不赶曹岯走，他孤身一人，万一途中出岔子可就麻烦了。稍后派人回京禀报枢相大人，由他定夺便是。
“多谢舅舅。”曹岯暗自抹了把汗。
“谢就不必了。”毕从舟哼了一声，语气转厉，“岯儿，你毕竟非我西宁大营之人，凡事需避嫌，平日里就呆在炬儿帐中，不可随意走动。若惹出事端，不必等都统制大人治罪，舅舅我绝不轻饶。”
高尽忠在旁听着，心中诧异，毕从舟平日对曹炬极为和气，未语先笑，自己还以为是畏惧枢相大人，不敢得罪其子，可今日看来，同样是外甥，在曹岯面前却尽显长辈威严，着实耐人寻味。
毕从舟当着高尽忠的面，将该交待的对曹岯交待清楚。高尽忠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借口巡营便离去了。
“先随舅舅这边来。”毕从舟道，“炬儿营内有你在禁军和剑南节度使处的旧部，瞧你这般灰头土脸，哪还有为将的风范，也不怕丢了颜面，等收拾妥当，舅舅再送你过去。”
“此事稍后再说，舅舅。”曹岯苦着脸道，“能否先叫人给孩儿准备些吃的，我都快饿晕了。”
曹岯直吃得肚皮滚圆，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梳洗完毕，跟在毕从舟身后，朝曹炬营帐走去。一路上毕从舟不时出言试探，曹岯却只谈京城趣事，只字不提其他。
“咦，那两个丫头呢？”毕从舟环顾四周，只见曹炬帐中空无一人。
“丫头？”曹岯奇道，“炬儿帐中竟有女子伺候？”
“西宁不比剑南大营。”毕从舟瞪了曹岯一眼，“此事你心里清楚就好，回京后不许乱说。”
“孩儿明白。”曹岯却想歪了，心里琢磨着日后回京，是先告诉杨小云，还是先告知灵儿公主。
内帐门帘突然一掀，春梅捧着几件衣物走出，见毕从舟在，赶忙行礼：“奴婢参见毕将军。”
毕从舟还未答话，又一人从内帐走出。
“舅舅来了……三哥？！”塞尔柱大营距此不足百里。曹炬与萧雨鑫道别后，连夜赶路，刚回营帐，毕从舟便到了，可万万没想到曹岯也在，着实吃了一惊。
“原来炬儿已回。”毕从舟顿时放心，“正巧，哼哼。岯儿说他途经西宁，特来看你。”
“炬儿啊。”曹岯摸着下巴，眼神在曹炬身上上下打量，啧啧有声，“你可真是风流成性，居然在军中白日也敢行那等事。”
“去你的。”曹炬笑着一拳打过去，“小弟出塞一月有余，只用雪水冲洗了几次身子，衣衫都快发臭了，便先回帐换一下……三哥是受父亲之命而来？”
毕从舟冷冷道：“炬儿，你可猜错了，你三哥是奉官家密旨而来。”
“官家？”曹炬脸上笑意瞬间僵住。
“不过这密旨虽盖有玉玺，却连年月都未填写，也不知何人所拟。舅舅若知晓，定要参上一本。”毕从舟哼了一声，“岯儿，把密旨给炬儿看看，他在京时日比你久，正好分辨真伪。”
“舅舅。三哥再大胆，也不会伪造圣旨，给我曹家招来灾祸。”曹炬盯着曹岯，道，“不过三哥，小弟问你，你来西宁，父亲他老人家可知道？”
曹岯犹豫许久：“自然……不知。”
果然是离家出走。曹炬苦笑，自己早该想到，三哥要来西宁，即便父亲许可，娘亲那边也决然不准。
“三哥私自来西宁，想必有不得已的缘由，此地并无外人，能否坦诚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