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佾蜷在马车里,指尖跟猫爪似的挠开窗帘角,盯着窗外熟得不能再熟的巷子,突然就叹了口老气——终究是要跟成都城说再见了,为了这一天,他硬生生等了十好几年。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街两边却已经戳了好些老百姓,跟木桩子似的戳那儿,默默瞅着枢密使大人的车队。要说曹佾当知府那几年,赏罚分明得跟刀切似的,把成都城治理得蒸蒸日上,老百姓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听说大人要调去京城,大伙儿虽说舍不得,可也不瞎起哄,就是人越聚越多,把街道堵得跟铁桶似的。
车队晃悠到城门口,成都府的大小官员早就跟候皇上似的候那儿了。曹佾爬下马车,跟继任知府李玉堂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李玉堂的闺女跟曹岐早有婚约,本来打算等曹佾从金沙江大营回来就办喜事,哪知道调令跟雷劈似的来得这么急,这事儿只能先晾着,等曹佾在京城站稳脚跟再说。
曹佾跟李玉堂既是多年老交情,又是未来亲家,虚头巴脑的话就没多说,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冲官员和百姓们一抱拳,又钻回马车里。为了路上安全,李玉堂特意从成都大营调了三千大兵,跟曹家两千家将组成护驾团,那阵仗,跟搬家似的。
按曹佾的脾气,压根不想惊动沿途官府。可枢密使进京当官,沿途各府哪敢懈怠?早有人把行程摸得一清二楚,曹佾每到一个地儿,当地官员就跟迎神仙似的离城十里等着。他也不好扫人家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不过转念一想,官家的圣旨只催他赶紧离开大营,又没限死到京时间,再说以后要在朝上混,多了解点地方官的底细也没坏处。于是他干脆放慢速度,一路跟微服私访似的查民情,顺便把各地官员的底裤都扒拉得差不多了。
曹佾忙得脚不沾地,曹炬却快闷出蘑菇了。长这么大,这还是他头回出远门,本想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好好瞧瞧外头的世界,没想到曹夫人跟防贼似的盯着他,天天逼着他读书写文。一提到写文章,曹炬就脑壳疼——这年代流行骈文,讲究跟对对子似的对仗工整,清一色四六句式,平仄和用典比高考还严,满篇都是金玉、灵禽、香花这些花里胡哨的词,有些名家写的骈文,用典生僻得跟火星文似的,曹炬瞅着比看天书还费劲。他一个理科生穿越过来,前世就知道点唐宋诗词,本想靠这混个“大文豪”当当,结果在这儿压根不好使。最憋屈的是,他偶尔冒两句后世诗词,还得被曹夫人揪着耳朵骂“词不达意、对仗不工整”,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他心里直犯嘀咕:要是能投胎到唐朝该多好,起码知道的宋诗还能救救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从零开始。更闹心的是,明知道骈文早就落后得跟老黄历似的,却还得硬着头皮学,就跟有先进软件不用,非得逼着背古老代码似的,憋屈得能把人逼疯。
这天午后,曹夫人照惯例眯一会儿。曹炬瞅准机会,跟做贼似的翻墙出了府。曹佾这会儿住在当地知府家,房子不大,家将和士兵都在府外守着。曹炬早把地形摸熟了,跟走自家后院似的避开巡逻兵,撒丫子往闹市跑。
刚转过街角,就看见李擎天跟电线杆子似的戳在街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曹炬一点不惊讶——早猜到师父是师母派来盯梢的,于是堆起笑脸打招呼:“师父,今儿天气不错啊,您吃了没?”
李擎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刚才他刚端起饭碗,就发现曹炬不见了,料定这小子要偷溜,赶紧跑这儿堵人。
曹炬凑过去拽住李擎天的手,假惺惺地说:“瞧师父这脸色,肯定是为徒儿操心操得吃不下饭了。听府里下人说,城里有个雅苏楼,是退休御厨开的,特有名。来都来了,今儿徒儿请您老搓一顿。”
李擎天又好气又好笑,对这徒弟是真没招。不过这几天闷在府里确实难受,出去逛逛也行,有自己跟着,量他也翻不了天。
他没好气地说:“把手松开,你认识路?”
曹炬嘿嘿一笑:“我不认路,可它认啊!”说完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抛着玩,冲路边小孩招手,“小朋友,带我们去雅苏楼,这钱就归你了。”
小孩眼睛立马亮得跟灯泡似的,麻溜儿地带俩人到了雅苏楼。
果然生意火爆,底楼坐得满满当当。曹炬扫了一眼,问门口店小二:“楼上有包间吗?”
店小二一脸为难:“客官,楼上也满了,要不您俩在楼下拼个桌?”
曹炬眉头一皱。在曹府养尊处优惯了,不知不觉染上了富贵病,一听要跟陌生人挤一桌,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转头对李擎天道:“师父,要不咱上楼看看?说不定有人快吃完了。底下太吵了,闹得慌。”
李擎天也不挑三拣四,跟着曹炬就上了楼。店小二瞧这俩人穿得光鲜亮丽,哪儿敢阻拦,只能屁颠屁颠跟在后边。
楼上的雅间果真全坐满了人,而且大多刚上菜没多久。曹炬在过道里来回踱步,满脸不耐烦。突然,他在一间雅间门口停下,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猛地一把推开房门。店小二吓得浑身一哆嗦,心里暗叫倒霉,赶忙想进去给雅间里的客人赔不是。
却见曹炬满脸堆笑地说:“哟,你们也在这儿呢!”李擎天凑过去一看,屋里坐着曹岐和曹岯,正呆呆地发愣呢。
这哥俩如今也都有了官职,曹佾参加地方官员的宴请时,经常带着他俩一起出席。那些官员不敢得罪枢密使大人,就可劲儿地灌这俩兄弟酒,什么“年少有为”“俊彦才杰”之类的奉承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灌得哥俩好几天都吃不下一粒米,肚子里全是酒水。今天好不容易溜到雅苏楼来吃点清淡的小菜,没想到被曹炬撞见了。
曹炬说完也不管他们,径直走进雅间坐下。跟着曹岐、曹岯一起来的府里管事周铭,连忙起身把曹炬桌前收拾干净。李擎天也没客气,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曹岐和曹岯对他可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行礼,并请他坐上座——大宋向来尊师重教,李擎天是曹炬的师父,也算他们的长辈,而且哥俩都知道曹炬那一身近乎变态的力量是李擎天教的,对他可是相当敬重。
曹炬“啪”的一拍桌子,对门口的店小二喊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和菜都端上来!”自打转世以来,这可是曹炬第一次下馆子吃饭,兜里又不缺金银,自然得把威风摆足了。
曹岐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喝什么酒?”曹炬嬉皮笑脸地说:“我当然不喝啦,这酒是给师父点的,小弟我只吃菜。”
雅苏楼虽然生意火爆,但上菜的速度还挺快,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五六个菜。曹炬和李擎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胡吃海塞了半天,看见另外三个人都不动筷子,曹炬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吃啊?”
曹岐和曹岯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只觉得一阵反胃。曹岯勉强笑了笑说:“你们吃吧,我们都差不多饱了。”说完端过一盘素菜,吃了几口。
李擎天突然脸色一凝,放下筷子说:“你们小心点,有十几个人带着兵刃上楼了。”周铭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起身站到门口戒备。
曹炬听了听,满脸不信地说:“哪儿有啊,师父你不会是在唬人吧?”李擎天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现在真能和师父比肩了啊?现在仔细听着——应该听见了吧?”
曹炬仔细听了听,果然有几个人正在上楼,但还是听不出来人有没有带兵器。李擎天讥讽道:“为师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这点经验岂是你这小孩能比的?”
曹炬不再反驳,他知道李擎天江湖经验丰富,既然师父说得这么肯定,那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大汉腰上挎着佩刀,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雅苏楼已经被胡府包下了,你们几个赶紧离开!”说完,看都没看站在门口的周铭一眼,转身就走了。
曹岐和曹岯脸色一变。哥俩从小在成都府长大,虽说不是仗势欺人的主,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刚才那大汉如此无礼,哥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
曹岯沉声道:“周管事你坐下,我们继续吃饭。”曹岐没说话,他虽然比曹岯敦厚一些,但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他也不至于忍气吞声。
曹炬在府里闷了这么多年,难得出来一次,听说有人上门找碴,一想到饭后还有好戏看,不由得大感兴奋。
过了没多久,那大汉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看见这几个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双眼一瞪骂道:“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走?”曹岯头也不抬地说:“滚,叫你们主人来说话。”
那汉子大怒,骂道:“他妈的你们算什么东西。”说着举步上前就准备掀桌子。李擎天昔日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嚣张人物,见此人举止粗鲁,食指连弹,桌上的两根筷子“嗖嗖”地飞了出去,贴着那大汉的鬓边飞过,深深插进了墙里。这还是他近年来修身养性,火气大减的缘故,不然这两根筷子就要了那人的两颗眼珠子了。
那大汉回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曹岐、曹岯和周铭见状,纷纷击掌大声喝彩。那大汉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曹岯取过两个酒杯,示意周铭为三人倒上酒,然后和曹岐一起起身说:“吴先生神功惊人,能得先生为师,实在是五弟之福,我们两兄弟敬先生一杯。”
李擎天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说道:“雕虫小技而已,只不过能用来吓吓那些狂妄之徒,何足挂齿。”曹炬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师父这爱装逼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啊。
“笃笃”,一个青衫人站在门口,向屋内抱拳道:“在下太平胡府管事陶蕞,先前下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原谅。”说着,偷偷斜眼看了看那齐根没入墙内的筷子,不禁面露惊异之色。
李擎天突然想起了对方的来路,暗笑自己久不入江湖,道上的事差不多都快忘了。太平胡府乃是大宋武林六大世家之一,当代家主胡珉琅是白道上数一数二的宗师级高手,祖传武功“凌空七旋斩”威震天下。
不过李擎天虽已了解对方的背景,却并未放在心上,就算胡珉琅亲自前来,他也未必会怕,何况只是个小小的管事。而且那些白道世家家大业大,历来对官府十分忌讳,李擎天才不信他们胆敢得罪当朝枢密使的公子。